莫瑶离开悠云山庄了!
然,她走得极不甘心,这是他第一次罔顾她的意愿执行他的所想。可是他并不觉得后悔,为了若儿,他知道他必须如此。
在手下护送她返家后三天,他便收到了她的喜帖。
晨风蹙眉看着手中艳红的喜帖,明白她是在赌气,也在赌他是否在乎,只是,她显然错估了他想呵护若儿的决心。
希望她的任性不会让她后悔!
轻叹着将手中的喜帖往桌上一掷,他已决心不予理会。
“庄主,石护卫回来了,正在沐风阁等候,有急报!”侍卫突然匆匆来报。
晨风轻轻额首,起身离开内室,往沐风阁走去。
“庄主,我在后山发现了一具女尸!”
“女尸?”
“女尸身份不寻常?”否则石鹰的表情不会如此严肃。
石鹰轻摇头,表情沉重地道:“死因不寻常。”
“喔?”
“请庄主随属下过去看便知。”
俊眉一挑,晨风心间蓦然腾起一股不安。
春玲!
“自从去年一别,你就再也没有去看望过我,我一直在等你。结果,等到了你成亲的消息,我就想来问你是否真有此事,可是半路上遇到了山贼,春玲为了保护我而反抗被他们杀了!”
脑边突地掠过那哽咽着哭诉不幸遭遇的柔弱嗓音,剑眉攒得死紧。
瞪视着眼前泛紫的尸体,显然不可能像被声称那样,是个已经死了一个多月的人。是瑶儿说谎,抑或是另有隐情?还有,春玲的死状显然和双亲当时十分相似,这……
石鹰默默地与一干手下静守在一旁。
“石鹰,你即刻着手调查近一个多月在这后山一带出没的盗贼身份及春玲的确切死因,我要尽快得到结果。”
“是。”
“若儿。”
一声呼唤,让望着星空陷入怔忡的人儿陡然一震,纳然地回过神来。
“夫君。”仰若回过头,对上那双有些担忧的眸,勉强地扯起一道笑弧。
唉!
即使瑶儿走了,一切仍是回复不了从前吗?
他蹙眉环视了一圈,发现真的没有半个丫环随旁伺候,四周静得发慌,就只有夜风伴着药香,枝摆摇曳的摩挲声。
“鹊儿呢?”
“我让她先去歇息了,今天去采购嫁妆也真够她累的。”说起跟随自己多年,仿似妹妹的鹊儿,仰若淡淡地恬然笑开。
“你自个儿为何不也去歇歇?”黑眸中渗出淡淡苦楚。
“天太热了,睡不着,就这么吹吹风也挺好的。”
“你……”薄唇倏抿,收了口,他问不出口。自那晚晕厥之后,若儿便不再为君而庖了。个中的原因,他应是最清楚才是,于是,千言万语全化成一道苦笑了。
同她一道在石桌旁坐下,他认真地凝望着她。
“嗯?”
怜惜地为她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碰触粉颊却缠连地徘徊,放不开手了。
“若儿,你怨我吗?”
闻言,仰若秀眉微拧。怨?不,这样未免对他太不公平了!他都已经为她做到这份上了,她如果还心存怨怼,未免太可恨了!
“没有。”纤手覆上他抚在她颊上的大手,她失笑地摇头,只是笑容显得有些无力。“我只是愧疚……我……”她一顿,猛然发觉自己的情绪太激动,连忙缓下语气,“ 这样真的好吗?”会不会太过分了些?
驱走所爱的人,让她负气而要另嫁?她不信,这样做他会不痛苦?不谈那****,就单是愧疚就会淹没了他!
“没有什么比我们一家三口相守在一起更重要。”他没有回答她,只是坚定地如是说道,便将她紧拥在怀。
沐风阁内
“死者确实也是中了紫夕毒而身亡,身上也没有其它伤痕。”石鹰一脸凝重地道。
轻瞥主位上的主子同是冷凝的脸色,心里悄悄叹了声。
张春玲确实是和半年前的老庄主和老夫人死于同一种毒之下,而这种毒,当今武林只有一人拥有,即是灵山罗婆惟一的弟子——毒刹仙子。没有知道毒刹仙子姓什么名谁,也没有人知道她的长相,只知是一个长得美艳动人的毒竭女子。
“我要你查的山贼出没情况又如何?”
抬眼直视万俟晨风黑沉复杂的星眸,石鹰这才徐徐道出结果,“后山一带近来并无山贼出没,因为……他们全于半年前一次大剿杀而全数灭绝。”
利眸瞠然,紧握椅子扶手的大掌青筋尽现,他不可置信地慌乱逃离。
不!
瑶儿为何要说谎?这意味着什么?
石鹰犹豫地望着那个迅速消失的高大身影,该追上去吗?庄主脸上激扬的痛苦疯狂教人着实担忧,可……也罢,或许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人静静也说不定。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凝视娇妻依旧美丽的睡颜,再度回首于窗外。
自方才教体内那股烦燥给扰得无法安宁后,他坐在圆桌边便不曾移动过,只是对她频频回首。
就在他转首那一刹,那双原本紧闭的美眸旋即张开,就着那抹俊挺的背景展望不眨,即使那已被泪水模糊视线。
突然,一阵风自敞开的窗户吹来,将一张红色的贴子吹落在他的脚边。晨风剑眉紧蹙,瞪视着喜帖中那教人气愤的名字,体内那股烦燥被逼至最高点,他整整发泄了一个下午,却依旧无法得以安宁。
想起她的欺骗,思索背后可能的动机,他猛然双掌对着喜贴一反,喜帖便被强劲的内力吸至他掌中,仿佛要泄愤般,他将它狠狠撕成碎片,可是渴望的安宁却旧没有得到。
瑶儿啊瑶儿,你究竟是怎样一个虚伪的女子呀?你心机深沉玩弄手段是为了什么?而春玲身上的紫夕毒你可又知道?或者下毒者本身便与你有关系?
再也坐不住了!
晨风握着剑直冲久违的练功房,他狂乱的眼神和凝重的神情,令人心惊胆颤。
剑气充斥着整个空寂的练功房,然而他所挥酒出的剑气虽然凌厉,剑法却是乱无章法。原来他并非在练剑,只不过是在发泄罢了。
立于练功房外的仰若默然转身,怅然遥望那一抹高高在上的月,痛苦地闭上眼睛,任由盘旋在眼眶的泪水滴落在地上。
原来莫瑶的另嫁竟然让他这么痛苦?
踏出心碎的每一步,直到心再也拼不完整。
六年情梦已然烟逝,她注定该心死的。无论他怎样勉强自己留在她身边,可是他真正想共度一生的人仍旧是她吧?
娇弱的身躯不禁一瑟,为何在这夏日她反是感到无比的寒冷?
悠云山庄的男女主人皆不在?令前来前信的阿牛煞费思量,司徒少爷的信可是急件耶。
这男女主人到底去哪儿啦?
怎那么巧?一个去远地收帐,一个去采药,还一采就采了几天?
迎亲的队伍何其浩大,将这整条街道皆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骑在白马上的新郎倌长相极其俊美,与莫家小姐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只是新郎倌的脸上无丝毫笑容,有的仅是令人心寒的冰冷。
倏然,一条白色的身影凌空而至花轿顶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轿中的新娘劫走。
整个现场一片混乱,有序的迎亲队伍顿时乱成一团,欲掏兵刃的名影队教新郎倌举起的手势给制止。
这个该死的坏女人!陈少歆将手死握得泛白,他没忽略新娘子方才嘴边那抹快意的笑,那阵吹起喜帕的风真是吹得该死地好!
那个坏女人果真与悠云山庄庄主有染,他陈少歆不会教这对狗男女好过的!尤其是在怜音为此沉湖之后,他更不允许这件婚事就此作罢!哼
愤恨让那原先冷凝的俊美面容更加地冰冷。
黑夜的帷幕笼罩这一片宽广的大地上,零星的灯光在这黑幕下点缀着。四处寂寥,唯有湖上水榭中缕缕凄然哀切的琴声在这一片静色中飘美。
一美丽绝尘的女子一身素白,不禁令人错觉她是否天上掉落凡间的仙子。那娉婷的身影坐于水榭中,纤纤素手在琴弦上拨扬,这天籁般的琴声就是如此而来的。
在她的丽颜上,任何情绪都是空影般玄虚,静亦然,冷亦然,哀亦然。
忽地,这天地间的宁静叫一阵错乱的脚步声给扰乱!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得又快又急。
“你为什么在这样做?!”他闷喊,紊乱的气息道出了他的怒急攻心,连那完美的薄唇亦泛着怒光。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感到愤怒,也是第一次对她用这种毫不掩饰的愤怒闷喊。
琴声骤止!
“你爱她不是吗?”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也飘缈得让人摸不透她此刻的心情。
“你!若儿,你是我的妻子啊!”他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然而出口的语气仍是透出些刻的怒。
收帐回来打开房门的,竟是一身红嫁衣的莫瑶。
“妻子?”她泛起一抹绝美的轻笑。“感谢你还记得,真让我受宠若惊!”轻讽的话从她口中飘泄出来像在撒娇。
美丽又妩媚的眸正正地迎向他,然而其中所透露出来的是令他寒心的:冰冷!
这可是他的妻?怎在倾刻间陌生得令他不识?才几日不见而已呀……
“你还是回去吧!她还在等你不是吗?春宵一刻值千金哪,教咱们下任庄主夫人瑶儿妹妹久等可就不好了。”她起身抱琴,朝他友善地笑道,令人不觉的却是她所言的每个字不无充满尖酸刻薄,极尽讽刺之意。
此刻,他不禁为她充满讽刺的话而吃惊,不可置信地往后踉跄几步。那个无忧又甜美的若儿在哪里?几天竟可以完全改变一个人?!
紧握成拳的手因过度用力而让指甲嵌到肌肉里,心间扩散开来却是无比的晦涩,而不痛。
“下任?”他问,眉间盈满苦涩的痛。她忘了他承诺一生的妻只有她吗?
“你不明白?”她一派大吃一惊,马上她又浅浅地笑开,很好心地为他解答心中疑惑。
“瑶儿妹妹是你心中所爱,你自然不能也不舍她委身为妾吧?”她仍抱着琴走到他面前,嘴边仍维持着笑弧。
倏地,笑弧不再,娇嫩的嗓音也变得强硬,“而我也不答应!”说完,她马上又恢复先前的和颜悦色,“所以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你、休、了、我!”
“你永远都是我万俟晨风的妻子,我不会休了你的!”他微愠地申道。至今仍不信她会从娇弱的小花变成一株刺。
“好啊,那你一辈子也别想给她名份!因为……我、不、答、应!”她再度很无害地笑开,“你还想在这耗?”瞬间她眸中的光芒变得犀利无比。
她不适合!这不是他那温柔娴雅的妻子!晨风大愠地甩袖离去。
如果他回头一望,就会知道,当他转身的同时,她的泪也淆然落下,到最后她已抱着琴伏趴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夫君,现在你可真正对我感到厌烦无比?呵呵,这就是我想要的呀,惟有如此你才会对我的愧疚少一点呀……
陡来一阵风,仿佛也在哀悼她凄然的心。
卸下的伪装,哪还有方才的蛮横刁钻?
门方启,见到的还是她。他剑眉微蹙朝她走了过去。
“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风哥,我当然是在等你。”温柔的话语让晨风一时错觉是若儿在对他低喃,他欣喜地朝她挨了过去,待近一瞧,方知只是他的幻想。双眸一黯,他又往后退了几步。
莫瑶对他的变化,却误以为他是渴望自己而又怕唐突。蓦然扬唇一笑,朝他又进了几步。
“风哥,如果你想要的话,我愿意把自己交给你!”语落,她一丝不着地将轻妙的身体展现在他面前。
晨风震惊地双眸睁大,别开眼,俊颜上有一丝尴尬。
“你是姑娘家,怎可将贞操如此轻视?”言语间有丝责备。“这份权利是陈少歆的。”
“因为是你所以我可以,风哥,难道你敢说你对我没有半分怜爱?”
晨风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她光裸的身,语气沉重地道:“你别这样!”他眼底的痛苦依然,再度想起今晚的若儿。
“风哥,我忘不了我们从前的时光,我们在杏花林以诗吟对,难道你忘得了?你是爱我的!”否则那个女人何必劫花轿?她奋力抱住他,披于身的袍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掉落。
他痛楚地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才睁开,“你别这样,若儿对我情深意重,这辈子我只想与她共度一生,我决不会辜负她!更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所以,放手!别让我从此无法面对你!”话尽于此,他掰开她的手。
“风哥?”莫瑶难以置信他会将话说得这么强硬,无法相信自己还是输给她了!
梨花泪浸湿她脸上的浓浓妆粉,形成异常滑稽的模样,然而她只是木然地拾起衣服穿上。
怎么会这样?赢家应该是她莫瑶才对啊,她怎么可能又输了呢?不可能……不可能……
见她穿戴整齐,晨风无言地开了门,扬高的下巴代表他心伤的答案:出去。
“这里不属于你。”他说,硬是撇开眼不看泪眼朦胧的她,心里终究有些不忍。
“你会后悔的!”莫瑶终于心痛难当地奔跑出去,而晨风就这么让她跑出他所触及的视线。
可是很奇怪,她的泪却不及若儿的泪让她来得心痛。他不是爱莫瑶吗?然,此刻他竟觉得心境忽然轻松了不少——因为他跟莫瑶真正划清了界线?
结果,他竟一晚未眠。
他对莫瑶感到愧疚,也对她感到迷惑,到底她个是怎样的女子,她与毒刹仙子又有什么关系?但,想最多的是,若儿该会变回以前他温柔的小妻子吧?他深信今晚她只是在赌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