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哽咽,本已止住的泪却已淆然无声俱落。
即使早知他并非心甘情愿娶她,但听他亲口说出,心还是泛起一股异疼,蜇得她心痛难当。
心,真的好疼!既心疼自己,却也心疼他!
她无法怪他,因为一切根本错不在他。他是被迫娶她的,可是他却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开心,给她所有!不爱她不是他的错,爱莫瑶也不是他的错,一切只是造化弄人,身不由己哪!
此刻,她先前的委屈感觉早已被对他的浓浓心疼所取代。其实,这其间最无辜的人何尝不是他?最委屈的人也应是他呀!
可是,她真的不要他这样委屈自己!
带泪的眸幽幽地凝视着他,毫不意外地看到黑眸中的愧疚。
努力地挤起一抹笑,“夫君,其实你不用顾虑我的,我……我可以退出……”
“别说傻话!”修长的指按住她的唇瓣,他蹙眉止住她的话。
“不……不是傻话,我是认真的……我……”我不要你为难自己呀。
“若儿,我决不负你!”
“不……”她含泪摇头,不要他被自己的诺言困住,更不要他为承诺而承诺。“不要这样……”
“若儿!”他心疼地看着她带泪的丽颜,轻按她尖细的下巴,定定地锁住她,要她看清他眸中的坚定。“我承认一开始我的确不是心甘情愿娶你,但是因为你,所以我才对这场身不由己的婚姻有了不一样的期待,我从来不曾后悔我们的婚姻!”
他眸中的坚定不悔让她倏然一震,久久无法言语,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
“假如与我有婚约的人不是你,面对今天相同的境地,也许我会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你明白吗?”
“不……”她心痛难当地摇头,“不要这样……别这样为难自己……”这样为她着想的他,真的让她好心疼。
长指再度压住她的唇,止住她的话,黑眸紧锁着她,心痛无比地朝她摇头,“我万俟晨风这辈子的妻只会是你!”
“可是瑶儿姑娘……”
“她会想通的。”他别开眼淡淡说道。
语毕,他将她轻放在床上,轻轻为她盖上羽被,示意她闭眼安寝,“睡吧,我先去换身衣服。”
他的眸瞳像一片黑色幽潭,耀眼且深邃得让人情迷其中,心力早已交瘁的张仰若,迷惑地凝视着他,心头翻搅着一阵阵的挣扎。
爱他,想与他长相厮守一生的愿望是勿庸置疑的,只是这份爱,却是建立在他和莫瑶两个相爱的人的痛苦上,她当真可以自私地困住他?让两个相爱的人因她而斩断情丝?
“别胡思乱想。”他蹙眉望着她迷离的神情,心里腾起一阵阵不安。
她回以浅浅一笑,闭眸安寝。
不放心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他才拿着浴衣往相连的浴房走去。
她怔怔地望着那道颀长身影,直至他于弯角处消失,她的神色始终复杂难懂。
清晨,耀眼的晨光透过形态优美的纱窗照进屋里,莫瑶在鸟声瞅转中幽幽醒来。
美眸微张,一蓝一紫两道窈窕的纤细身影随即映入眼帘。
“你们……”娥眉轻攒,美眸纳闷地直盯着眼前两个面无表情的平凡少女。“是来服待我的?”
杏眸闪进一抹哀怨,她还以为早上一睁眼必定能看到风哥守候在床侧的身影呢。
“是!奴婢姐妹俩是奉庄主之命来服待莫瑶小姐的。”蓝衣少女启唇道,平凡的小脸上仍是没什么生动的表情。
莫瑶了解点头,美眸上下打量着这两个少女。照理说她们的态度可算得上恭敬,可是她就是有种怪异的感觉。
“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蓝绫!”“奴婢紫衣!”
“为何不行礼?”美眸不满地瞪视着眼前这两个少女。
“你!”紫衣怒目回视,几乎就要回嘴,被蓝绫冷静地止住,她向紫衣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要按捺住脾气。
紫衣这才不情愿地和蓝绫向莫瑶福了福礼。
莫瑶挑眉看着两人,看来这两个婢女对她颇有微词。
“莫瑶小姐,你还想再睡吗?还是让奴婢侍候你梳洗呢?”蓝绫恭谦有礼地询问道。
她不语起身,蓝绫立即会意地侍候,并向妹妹使了个眼色。
紫衣这才盈笑向前,“那奴婢先去把早膳端来。”
待紫衣端来早膳,蓝绫早已侍候莫瑶梳洗完毕了。她款款地在桌前坐落,忽地想起什么,“风哥呢?”
姐妹俩扬笑相视一眼,“庄主正在陪少夫人用早膳。”语调是欢乐而轻快的。
莫瑶丽颜微沉,但旋即又缓开,“没你们的事了,退下吧。”纤手轻摆挥退两个婢女。
“姐,你看见她那个盛气凌人的样了吗?”方走出莫瑶的寝房,紫衣便忍不住抱怨。
“她那个高傲的模样简直跟以前来做客时一样地讨厌!”
“可不是?连少夫人也没有这样子摆过派头呢。”
“唉,看来她摆明了就是要来跟少夫人抢庄主呀!”
“真不害羞!”紫衣忍不住又啐了一声。
“少夫人对咱们有恩呢,她又那么善良,咱们可得帮少夫人多留意。”蓝绫面向妹妹说道。
“是呀,姐姐。”
姐妹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藏身廊柱下的莫瑶方现身。
美眸恨恨地瞪视着两人消失的方向。
她们竟敢这么说她!
“小姐是为了救只松鼠,才会一时不察狠狠撞在岩壁上的。小姐的心肠就是软,见不得人家不好!况且小姐现下又有了身孕,姑爷,您可得多花些心思在小姐身上呀。”见姑爷特地召她来询问小姐的脚受伤的原因,想也姑爷还是很关心小姐的,鹊儿马上趁此机会,暗喻姑爷少花些心思在那个莫瑶小姐身上。
轻颌首,幽幽的眸光自她身上移开,晨风又将视线投注到窗外那一池碧波,表情深幽而迷离难懂。
“少汝。”静立良久,他微转过身,淡淡地扫视着眼前一派斯文的江少汝和活泼娇俏的鹊儿。
“是,庄主!”江少汝向前一步,黑眸带问。
“你跟鹊儿的婚事可择好良时吉日了?”
江少汝闻言偏头望向鹊儿,眸色不觉一柔。“禀庄主,我跟鹊儿的婚期定在八月初八,其它的再看看吧。”
饶是口齿伶俐,但一提及她与江少汝的婚事,鹊儿却也不禁羞态尽现,好不娇羞地垂眼,不敢迎视未婚夫婿投来的温柔眸光。
“三个月后呀……”晨风轻吟着点头,利眸含笑,将两人无形间流露的甜蜜情意看在眼底。
初夏的阳光并不特别猛烈,它似一张温暖的纱衣轻覆在天地万物身上,为神宇大地带来希望与温馨。
嗅着满园清香,仰若不觉精神一振。亮眸梭巡着一园的清翠与娇妍,与……格外突兀的一抹白,那抹原本常见的恬然笑意再度浮上嘴角。
这个花园并不特别大,位于他和夫婿居住的“畅云楼”的中央,难得的,这个花园很适合种植药草,于是她忍痛将一半的花铲除,种植上各类药草,于是就成了今天这样一半药草绿意盎然,一半繁花似锦的奇特局面。虽是功能、种植方法与对环境的需求皆是截然不同,可是它们却奇异地共处一方,且巧妙地揉合在一起。当然,这还得归功于女主人的巧思及与对它们属性的了解。
那高大身影穿梭在那片翠绿间的突兀感,让她不禁再度勾唇一笑,看得更为专注,久久无法收回神再继续她的女红。
腿伤未愈的她因为行动不便再也没有踏出“畅云楼”半步,夫君便腾出更多时间陪伴她,像今早便一直陪着她。现下,还自告奋勇帮她照顾药草。还记得,方才她说“紫机草”一定得将那个两叶中间的紫色蕊丝摘下时,他俊脸上的表情实在很精彩。
如果……那天她没有上君山,那么此刻的她该是多么地快乐呀!傻气的她定会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那一切都发生了,她没有办法装作不知道。他的更加体贴,却让她更加难受,因为那代表了他的愧疚。
思及此,唇边的恬笑不禁涩涩地淡下,回过神认真地凝视着手中这一条细条的白色腰带。
那是一条皎洁如月的白腰带,在她一双巧手的翻弄挑刺下,一棵棵高洁傲气的傲竹在银线的穿引下诞生,无以名状的幸福感觉便盈满胸腔。她,喜欢为他缝制新衣,可以让她所有的情所有的爱透过一针一线给锈在布料上,而又不造成任何人的困扰,这是一种无法名之的寄情,每当看着他穿着那身新衣,那种莫名的幸福与感动总会剧烈地冲击着她,那就像将自己的万般柔情覆在他身上一般。
然而,她又最为酷爱为他缝制腰带,因为那就像另一双手,代替着她轻轻地将他环抱着。晨间为他穿衣,将那条洁白如雪的腰带环上他的腰,就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因为他酷爱白色与银色,几乎所有的衣服也只是这两种颜色,因此,她至今还从未为他做过别种颜色的腰带。多半是,白带锈银线,或银带锈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