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近两个时辰的路,秦夕左肩的伤口有些发疼,一路上经过了好几家客栈,叶修都没要停下休息的意思,直到秦夕捂着渗出血的伤口疼的皱眉,他们才在一家装修华丽的客栈停下,一进入客栈原本还在打瞌睡的店员立马来了精神,招呼起客人,因为二楼的房间都被人包下,叶修便要了三楼的两间房,开的两间房中间隔着三间屋子。
客栈很安静,二楼的灯也全都熄灭了,店员说是被一行去井苍参加寿宴的修士包下的。天色虽晚,但对于修炼的人来说夜晚安静正适合打坐调理。秦夕想不明白,伤口传来的痛感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修将她扶进屋,从怀里掏出一包药交给牧野,道:“你亲自煎药。”
牧野点头离开,叶修又从怀里掏出药膏和纱布递给秦夕,道:“我去牧野的屋里,你上完药就吹灭烛火休息。”秦夕无暇细想,接过东西,叶修离开后便开始换药。
另一边,牧野向店员说明情况后,便进了后院的厨房煎药,后院一般是店主和店员住的地方,却也是黑漆漆一片,牧野很快煎完药,端着药碗走进自己的房间,进屋看见叶修,将药碗放在桌子上,过了一会儿,叶修灭了灯躺在床上,牧野则躺在榻上。
大约近一个时辰,房门被人推开,两个黑衣人悄悄进来,黑暗中分别谨慎的走向叶修和牧野睡觉的地方,屋里只有熟睡的呼吸声,一名黑衣人先走到床边,举起长剑利落的刺下,被褥下传来人痛苦的闷哼声,同时弥漫着血腥气。黑衣人见没有一剑毙命想刺第二剑,却听见身后有打斗的声音,再转身时就被床上的人一脚踢到桌边,而他的同伴已经沦为一具尸体躺在他身侧。
叶修重新燃了烛火,房间明亮,在另一间房的秦夕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场景,知道是真的无碍了,只是可惜这两人了,看着修为也不低。
还活着的黑衣人心有不甘,眼底尽藏怒火,却没有开口说话,牧野将他的面罩取下,捏住他的脸颊却看见他没有舌头,心下一惊,想查看另一个却听叶修道:“一样。你方才杀他时他有发出声音吗?”
牧野摇头,叶修对着那黑衣人道:“你们主子心也够狠。”瞧见他想拿剑,叶修一脚将剑踢走,道:“不过倒是还有一点好处,你们没法自杀。”
牧野闻言将那人上下搜了一遍,在发现没有可以用来自杀的工具后便将人绑好。
秦夕看了看洒在地上的汤药,加上眼前的情景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对叶修道:“你之前探路时发现这里有埋伏,就将计就计住在这家客栈,你让我单独住一间房,你和牧野住一间,让牧野去煎药并将汤药端进这间房也是为了让二楼的人知道有人受伤,掉以轻心,从而将人提前引过来,而且他们想要去我的房间得先经过这里,无论怎样我都是安全的,对吧?”
叶修没说话当是默认,秦夕转身看向牧野道:“只是你怎么也知道这里有埋伏?”
牧野答:“公子给我的药包,纸上有写。”
提到药包,秦夕笑道:“那我今晚是不是不用喝药了?”
牧野没有答话,却是沉默着的叶修,开口道:“药包里装的是黑土和枯树根。”
秦夕刚想开溜就被叶修的这一句话惊的没再敢动,被叶修拉着衣袖拖回了她的房间,叶修进屋后狠狠的将房门关上,关门的响声震的正在收尸的牧野手一松,刚移开床的店员尸体就可怜的摔在地上。无奈他也累了,没再管尸体,将被绑的人打晕后就又找一间房睡觉。
另一边被吓到的秦夕,决定守城睡觉,而想要攻城的叶修终是没法,妥协的躺在一榻上睡觉。
因为有秦夕在,所以叶修睡得很熟。
可秦夕因叶修在,注定一夜无眠,天微亮时才睡着直到日上三竿起床,等她整理好时叶修和牧野已经在楼下吃完早餐喝茶了。
叶修见她坐好,贴心的将刚熬好的药向前推了推,在秦夕面前停下,道:“昨晚被你逃了,所以我今早亲自熬了药,请秦姑娘品尝。”
秦夕看着一脸真诚的叶修,压下想打人的冲动,端起药碗一鼓作气的喝完,然后嘴里吃着叶修准备好的糖。
“怎么没看见店员?”秦夕道。
闻言,牧野将嘴边的茶杯放下道:“估计还在睡觉。”
秦夕道:“睁不开眼的那种?哈哈,那个倒霉黑衣人呢?”
牧野道:“我今早去查看时,人已经跑了。”
“跑了?”秦夕有些惊讶,毕竟人受了伤,叶修和牧野都在,怎么跑的。
“没有破窗,门也还锁着,昨晚只有我们和他在也不会有其他人来救他。”牧野解释道。
秦夕道:“真是离奇。难不成化成烟跑了?或者死了?”牧野没在答话。
叶修道:“不必再想,到了井苍一切都清楚。”
秦夕和牧野都点头,表示认同。
“我的早餐呢?”秦夕看着只放着茶具的桌子道。
“你不是已经喝了吗?”叶修看着茫然的秦夕道。
“你!”秦夕气道。
“我?怎样?”叶修摸着朝华的剑穗道。
秦夕看着叶修的动作想好汉不吃眼前亏,道:“井苍马上就到了,我忍一忍便好。”
叶修道:“你昨日喝了两碗羹的,不过赶了两个时辰的路,睡一觉就饿了?”
秦夕道:“我是病号,需要补身体!”
叶修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勾唇笑道:“知道自己是病号不好好喝药,还补什么身体。”
秦夕察觉自己被坑了,实在不想再生气。起身对着被晾了许久的牧野道:“我们走吧。”
牧野闻言也起身离开,秦夕看见他两手空空,疑惑道:“你不用剑?”
牧野答:“我是妖灵,只是幻化成人形,用的还是妖力。”
秦夕点了点头,走出客栈,牧野在后面跟着,叶修将用来埋葬人的银两放在桌子上后也离开客栈,一行三人并排走着,吸引了不少人。
有女子道:“拿剑的那个人生的好俊俏,白衣飘飘高岭之花。”
有男子道:“中间的那位姑娘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唇若点樱,好美个人。”
有妇人道:“那女子左边的黑衣少年,白白净净的看着就讨人欢喜。”
一路上都被盯着看,让刚见世事的牧野有些不自在。秦夕和他换了位置,让他站在中间,自己可以帮忙挡挡,只是叶修有些不乐意,又和秦夕换了位置,正好挡住两个人。
醉崆山距离井苍不远,平常人步行三、四个时辰就能到。他们昨晚赶了大半路程,今早出发晚但还是可以提前到寿宴的。到了井苍的地界,秦夕觉得这里的人们各司其职,看见生人了也还是顾及自己手上的活,比先前的议论纷纷要好许多。
叶修没有直接去寿宴,而是在一所茶楼前停下,茶楼门前有位正张望人群的男子,看见叶修急忙的迎上来,道:“你要的衣服我准备好了,在掌柜那里。我既不用去参加贺家主的寿宴,就先回沧溟了。”说完想开溜,却被叶修扯着衣领拉了回来,道:“醉崆山的结界是你破坏的吧,长空师弟。”
被扯着衣领着实难受,长空又看了看跟在叶修后面的牧野,觉得自己哪个都打不过,只能乖乖站好,道:“大师兄你看这里人多,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叶修放开扯着衣领的手,让他带路,一行人进了房间。叶修让店员把掌柜处的衣服送上来后,牧野自觉的站在门边看着想跑的人。
长空无奈道:“你们在座的人,我一个都打不过,怎么跑。”言语中,秦夕觉得他认识自己,可自己对他却没有印象。
长空转眼看见秦夕,觉得有了救星,连忙道:“嫂子好。”一句话,让正在思考的秦夕没反应过来,疑惑的看着他。长空以为秦夕是害羞了,还想说什么却突感自己的斜前方不断有冷气传来,看了眼叶修后只得乖乖的闭嘴。
叶修道:“醉崆山有一处结界,是我下的,但在我走后约两个时辰就被你的共生剑破了,你本要与我一同参加寿宴,但我们是一前一后离开的沧溟,从沧溟到井苍无论走哪条路都要经过醉崆山,而共生认主你总不能告诉我,有人偷了共生破了我的结界?”
长空低着头,玩着剑穗,听到最后一句才道:“共生有灵,它是我一个人的佩剑。”
叶修道:“你这是承认了。”
长空道:“你本来就知道是我破的,何苦再问,自己的结界被师弟破了很光荣吗?”
秦夕在旁听的一愣一愣的,想来确实不光荣,只是她还没见过敢和叶修这么拌嘴的人呢,这位小师弟应是被叶修宠大的。
叶修挑了挑眉,道:“被人在大街上扯着领子,一个人都打不过,还在这里嚷嚷,你胆子见长了。”
长空看着叶修,没再敢犟嘴,只道:“我也不是故意要打破结界的,我路过醉崆山时共生的反应很大,我被它带到结界旁,察觉里面有很强的灵力涌动,我本以为是什么宝物呢,谁知道结界所护之地,皆是血色,成了一片血地,周围还有几头狼的尸体和许多血迹斑斑的衣服,我觉得自己从小到大还没见过那么血腥的场面。朝华和共生是打到大的,我知道这是你下的结界后,害怕自己做错事,可又不会补,就只能跑了啊。”
秦夕闻言,找到了几个关键词,灵力,血地,衣服。这不是被炼化的妖灵死后出现的情况吗?她看向牧野,见他也是迷茫的样子,不由得问出口:“你确定是什么灵力吗?”
长空道:“妖的灵力,共生对妖灵有感应,它不会错的。”
叶修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坦然道:“那里的人我杀了几个,剩下的打成残废绑起来喂狼了。”
看着长空一脸震惊的表情,接着道:“我走前还是正常的人,两个时辰后就变成血水,要喂狼的狼却死了,很奇怪,我觉得我们两个遇到的不是一批人,或者说你遇到的未必是人。”
长空被吓住了,没再吭声,却听秦夕道:“三批,应该是三批。”
话落,屋里的人都看向她,秦夕自顾道:“我遇到的人,刚开始与之交手,他们确实是正常的暗杀修士,但当我拿出炼妖壶时,他们却面露狰狞,身体没有骨架般,剑也掉在地上,全都像被蛊虫附身的状态,我的伤口是他们变化前有的,刺中左肩我不至于晕倒,但我确实是昏迷了。”
一直没说话的牧野总结道:“长空公子遇到的是与炼化后的妖灵死后形态相似的情景,叶修公子遇到的是正常的暗杀修士,秦夕姐遇到的是先是人后是被蛊虫附身状态的人或傀儡。至于结界,应是叶修公子担心被狼啃咬后的尸体,吓到路人才封的,而长空公子又误打误撞的破了结界。秦夕姐说是三批人,照此推断确实是三批,可如何来的三批?秦夕姐晕倒,叶修公子去救人,长空公子在叶修公子走后破开结界,都是同一地点,时间相近,事情也是顺理成章般的发生。”
秦夕接道:“来的路上又有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截杀,所以我们也不清楚他是否和暗杀我的人是同伴或者是被同一个人操控,如今的怀疑对象也都没有证据,若只是寻常的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也罢,但如果背后有什么阴谋,那就不只是我们的事了。”
长空听着牧野和秦夕的话,没想到他们一天内会经历这么复杂诡异的事,道:“两次暗杀,都没有成功,不管主谋是否是同一人,他们都不会善罢甘休的。”停下斟酌后又道:“大师兄,用不用把这件事告诉族长?”
叶修愣了他一眼,这件事有关秦夕,事情还没查清之前告知族长恐会殃及到她。叶修又强调道:“不许擅自行动。”这句话是对长空说的。
长空明白,无聊的玩着剑穗,叶修觉得寿宴快开始了,将桌子上的两件衣服拿起,一件沧溟弟子的衣服给牧野,道:“你以长空的身份陪我们去参加寿宴。”沧溟只派了他和长空赴宴,长空自小在族长身边长大,一直被藏着掖着,井苍的人也没见过他,让牧野代去也不怕被发现。
另一件男子穿的黑色衣服递给秦夕,道:“你穿这件衣服。”
秦夕不解道:“寿宴没有规定不许女子去,沧溟不是有女弟子吗?”
叶修道:“可沧溟不想再收男弟子了。”
秦夕没听明白,但长空听明白了,大师兄是怕有人觊觎秦夕,知秦夕是沧溟女弟子后会浩浩荡荡的来沧溟追人。
叶修又道:“三月了,想饮食清淡些。”
这次秦夕和长空都没听出话里的玄机,叶修也不再说话。等牧野换好衣服出来,安静的守在门边,秦夕也进去换衣,她再出来时,长空看了看她后,放下茶杯对叶修道:“哈哈,果真是位清秀书生。”
叶修不言语,长空从衣袖里掏出一盒胭脂递给秦夕道:“好在我早有准备。”
秦夕接过打开看,道:“黑胭脂?”
叶修道:“脸上涂多点。”
秦夕觉得将皮肤涂黑点,更像男子,也不再多言又回去涂胭脂了。等人进去后,长空对叶修道:“井苍的人没见过秦夕?”
叶修答:“除了有心人,其他的都死了。”
长空明白,除了有心想杀秦夕的人能认出外,其他的暗杀修士都死了。
长空又道:“用不用我在这里打听消息?”
叶修道:“牧野代你去赴宴,你在茶楼里不要出去,日后你还会来井苍迟早要被认出,你如今出去打听消息到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不好解释。”
长空点头,等秦夕出来将黑胭脂还给长空后,他们便赶往寿宴了。长空看着手里的胭脂盒,忽然想到什么笑嘻嘻的拿着胭脂出门了。
寿宴摆在贺家主的一处私宅,名叫醉仙居。秦夕看着正拿着请帖过目的井苍弟子,对牧野道:“他们的服侍与沧溟的很不一样,看着更像是富家公子的衣服,不像修道弟子服侍的规格。”
牧野道:“天下三分:沧溟族居陆,御灵族居海,长羽族居天。井苍所占的地界不过是从沧溟分开的,不能和正统相比,人们心里认定的也只有三大家族。”
秦夕笑道:“占山为王啊。”
牧野想了想,点点头。秦夕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牧野答:“一路打听的。”
闻言,秦夕对着牧野做了个你厉害的表情,笑容也越发灿烂。站在一旁的叶修一脸漠然的看着他们两个,硬是让秦夕把笑意吞回肚子里去。
三人刚进门就听到有人议论醉崆山血地狼尸一事。
一名御灵族修士道:“我听闻醉崆山上有一条青色天莽,会不会是它干的?”
另一名井苍弟子道:“不会,那天莽几百年都没现过身,谁知它是否真的存在,我听路过那里的修士说像是人为的。”
那名御灵族修士道:“人为?谁那么大能耐,敢在沧溟和井苍的分界地干这事。”
那井苍弟子刚想开口,就觉得脖颈一疼,然后利落的晕了过去。吓得那名修士连忙扶住人,茫然的看向四周,却只看见一个黑脸侍从,背着他们走向叶修。
叶修看着秦夕,冷漠的脸上总算闪现点笑容。
“贺老先生到!”喊话的下人嗓门极大。
只见贺玄耐心的扶着贺安从侧廊走过,下人在主位上铺上软垫,贺安则缓慢坐下,道:“感谢大家能来参加老夫的寿宴。等会我的两个儿子会主持寿宴的开办,老夫就不多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