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番寻找之下,陈睿终于找到了陈府所在,的确,陈府朴素,以土擂院,院高八尺,院门是栗木的。
陈睿轻扣院门,开门的是一中老年人,陈睿已有准备,抬手作揖低头弯腰行揖礼,果然,对方还礼,并未凭陈睿简陋的装扮而轻蔑于他,按照资料这人大概就是陈纪陈元方。
陈纪,字元方,德行之高,与父寔弟谌并称三君,此时51岁。
“汝为何人,为何对吾行此礼啊?”陈纪有些诧异,像这种标准的正礼应该是士族之间的平等关系行的礼,这孩童可谓乳臭未干,为何行此礼,还有身上衣物简陋气味难闻怎么看都是逃荒平民。
陈睿咧嘴笑了:“长兄莫要惊慌,俺是汝南人,俺姓陈单名一个睿,小弟的确是逃荒来的。”
陈?睿?汝南?莫非是。陈纪想着:父亲也说过,当年的确是从汝南过来的,但是叔父与父亲从未有过来往。“你可有证?”陈纪也没有用官话直接用白话。
“当以此为证。”陈睿从包袱里面拿出纸,纸泛黄有一部分已经破损,不过依稀能辨认出那一行字:陈和,子寔子蕃,陈蕃,子阳子睿。陈睿的哥哥夭折,于是纸上阳标注了早夭。
“你且进来客厅稍等,我去请示父亲。”陈纪带陈睿进了会客厅,然后进了后厢房。
后面传出声响,从木石屏风后面走出一位慈眉善目的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的目光还是炯炯有神丝毫看不出迟暮之意,从屏风后出来一看见陈睿,目光就凝滞了,他的双手颤巍巍的伸出,陈睿见了立马走向前去先作揖后跪拜,陈睿没有注意到自己跪拜行的是标准的顿首礼【注1】,老人看着他行礼眼睛也湿润了,他的声音轻而不失礼节,吐字清而不失文风:“小儿,你为何行此大礼啊?”老人也怕不相信,怕是梦幻,反复确认,但是他心底是已经认出了陈睿的。
陈睿抬头,扶起老人的双手,诚恳地询问:“尊老,小子冒昧失礼了,敢问尊老名讳?”老人念叨道:“老夫名寔。”陈睿突然脑子一阵停顿,大号:“叔公!”老人看着他褴褛的衣着,乞儿一样的身体,瘦弱的双手,也是崔然泪下:“孩子啊,苦了你了。”
陈睿整理好思绪,反应到应该是前身的本能,强忍不适,抽泣着鼻子,直起身子说:“叔公,小子不苦,苦的是家父啊,家父前几日病逝,得的是饿病!”
老人泪流不止,喃喃自语:“仲举啊仲举,这些年你总是推辞自己不识字腿脚不好认不得路,不来这边,没想到却比我先离世。”老人回过神来看着陈睿,“贤侄,你先跟着元方去整理洗漱,然后用饭,你一定是饿了,回头我们自是细细详谈。”
“好”陈睿再作揖,看向陈纪,“兄长,小子有劳了。”
陈纪还礼,自是带着陈睿去厢房洗浴换衣服,途中见有一中年向陈纪行礼:“兄长,这是?”
陈睿自然反应过来:“这位兄长,小弟姓陈单名一个睿字。”中年也还礼:“原是弟弟,敢问尊驾讳?”“家父讳蕃,小弟呼太丘叔父。”
“哦,理应如此,吾名洽,贤弟自去修整,待用完饭再细谈。”陈洽说道。
洗漱换完衣服,穿的是陈信的衣服。陈信者,陈寔幼子,有弟夭折随母逝,陈信体弱,自兄陈谌177年病逝后178年逝。还很合身,因为陈信也是瘦弱,现在陈家仅仅有四口人,还有一兄陈政在梁国葛乡为一县长。
陈家贫而不困,来到这个世界终于吃到饭了,就着身体传来的念头,陈睿流着泪吃完两大碗饭,陈纪劝着慢点吃,陈洽摇摇头,陈寔叹着苦了孩子。
至此,陈家血脉相聚,陈睿也暂时没了饿死的威胁。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同年(179年)三月
梁国睢阳县
桥府
桥玄者,时太史大夫也,汉桓帝末年,出任度辽将军,击败鲜卑、南匈奴、高句丽侵扰,保境安民。光和元年(178年),升任太尉。桥玄有感于国势日衰,于是称病请辞,改任太中大夫。玄性格刚强,不阿权贵,待人谦俭,尽管屡历高官,但不因为自己处在高位而有所私情。
桥玄称病,任太史大夫,光和二年于家养病,育有二子,长子羽,出任任城国相,幼子早夭。时幼子独自出游,年十岁,城外有恶贼流亡至此,商议劫财,遇玄幼子。欲知此事,待我细细说来。
恶人逼问幼子,幼子恐其恶,道己为太史大夫子,喝恶以为能逼其退,不想反招掌嘴。
“大哥,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官的儿子,太什么夫是什么官啊。”恶一问其为首者,首恶答曰:“肯定是个大官,用这个小子去要挟,我们要到钱就远走高飞,别把这个小子弄伤了,到时候想跑都不行。”
三者持棍,挟幼子到城楼呵斥守城及守城将领,“让太史大夫来赎人,我们要...要?..大哥,我们该要多少钱?”“笨蛋,要一万!”
“呔!去告诉太史大夫,我们要一万钱!明日子时,我们会在此恭候太史大夫大驾,我们看见官兵,这个小子的命就没了!”三贼挟幼子走。
司隶校尉,河南伊知晓此事,手足无措,急忙通知桥玄,桥玄大怒,说:“区区三个蟊贼,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如果让你们去统帅北军抵挡匈奴和高丽,那国忧矣!”桥玄命令他们带着郡兵明日捉拿三个蟊贼。
次日蟊贼果然被围,慌乱之中,贼挟子至城楼,诸官兵不敢上,贼怒道:“尔等小人,不守信用,如果你们敢上前一步,小子命就没了!”桥玄见诸官兵均被贼吓住,投鼠忌器,怒目大喊:“蟊贼的罪责数不胜数,我怎么能因一个儿子的命,让国贼逃脱法网?你们不用管我儿子的命,为捉拿恶贼而死,死得其所!”
果不其然,蟊贼慌乱之中挟幼子跌落城下,具卒,另有二贼,被追杀剿灭于城外二里。
三天后,桥玄上书朝廷:“天下间,凡是有用人质来勒索钱财的,都应该同时诛杀,不准用钱财赎回人质,助战气焰。”灵帝见桥玄言辞充满戾气,也知晓事情原委,于是令此入汉律。自此之后劫匪劫质勒索的事就少了很多。
桥玄以为国运式微,再离朝隐居。
......
陈睿待在陈家五天,朝诵经夕练体,日食饭三斤,粥半斗,寔公见睿聪慧,问其想。陈睿诚恳的对寔公说:“余幼无粮,欲知无书,谈商无货,论志无用。今幸得叔公收留,余以为无有报答叔公矣。”寔公叹曰:“苦矣,汝今识字五日,老夫当问,汝明了甚么?”
陈睿直身,正襟危坐,妆容肃穆,答曰:“今天下,颗粒无收,饥者死无数,吾当立志令天下间各家有粮,年能食肉;朝廷式微,以宦官当道,诸官不已明政为己任,皆以党结营苟为荣,吾当立志著述以严明法纪,使得国有法必依;诸公以德行修养为誉名于时,吾问叔公二兄长秉承三君,吾当效仿之,修德立行以续吾陈家家风!”
寔公双眼有神,面色红润,双手攥拳,曰:“善,大善,今有贤侄此论,陈家当兴,吾劝汝当铭记此志,后必有所成!”
陈睿在五天内通读论语,折合前世所学,进展迅速,并发现自己强记之能,论语四百字【注2】仅仅一上午就背完了,由陈纪和陈洽相互教导启蒙,皆奇之,笑而曰之“神童”。于是陈睿跟陈纪说:“兄长,吾愿多识字多识书,明理应后,兄长二人在吾龄时,识字数千,吾慕之。”
于是在剩余20天内,陈睿熟记论语,春秋,尚书,大学,中庸,周易,诗经,礼记,墨子,列子,庄子等书籍,陈家的书基本上都通记。寔公等皆谓之曰:“博闻强记曰神童也”,并劝陈睿现在当理解并用以致用。
时月底,京兆伊地震,曹节等窃曰袁逢之过,灵帝怒,罢司空袁逢,并以太常张济为司空。
寔公以为陈睿之幸事,于是打算令陈洽带陈睿前往颖阴寻访荀家,沟通感情,并且借书以陈睿观之。
陈睿在这期间身体渐渐恢复,不再蜡黄无力,但缺乏肉食,所以肌肉脂肪都长的慢,身材还是瘦弱,并谓寔公及纪曰:“吾寻访时,生疾,发热,发汗,腹泻血,食以草,两天即止,然体甚虚。”并且把马齿苋介绍给他们,马齿苋有清热解毒,止腹泻的效果,痢疾如果刚发病,说不定有用,寔公等皆喜,谓睿为陈之福也。
陈睿问陈纪这附近有没有有名的铁匠,他有一块好铁,想打一件防身的兵器,并且给他说了破道观的事,于是陈纪叹曰:“汝之气运实乃吾等之羡也。”便告诉陈睿,听荀家人说过,在颍阳有一家陶姓名冶,听说是上古时期陶安公的后代。
于是陈睿便整理行装随兄陈洽前往颖阴,拜访荀家。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注1】顿首,跪拜,双手掌贴地,以头贴地一次,顿一下,叫顿首。
【注2】汉朝时,论语有完篇,被焚书坑儒是藏在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