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我们会任性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毫无顾忌。大人骂了,也就撇撇嘴赌气跑开,然后会有隔代的关怀和帮腔。
我们是独一无二的王。
长大后才发现,很多事情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做。
但凡没办法又认真做了的,会意外地发现意义,发现喜欢。
我们的艺术节在欢乐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我不再需要练习下腰劈叉,也没有更多时间跟小F待在一起,但我和她的关系却迅速升温,我发现我有些爱屋及乌了。
虽然我还是不太认可她的某些观点,有些在我看来根本不该是小学生的想法,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交流。
我总能听到她的很多新奇观点,这吸引着我不断向她靠近。而后来我从事金融工作或许也跟她给我的经济学启蒙——人情券有关。
不过六年级上学期的时候人情券东窗事发,被取缔了。始作俑者小F在收缴了一大堆人情券的办公室里,受到了班主任的严厉批评。
“罪名”是扰乱市场货币,以及出售纯洁的帮助。
小F很不服气,跟老师辩论了很久,终因小F的行长爸爸来学校把她领回家反省暂告段落。
她一度非常气愤,还想卷土重来,但因被老师列为重点“关照”对象,一言一行被严厉管控,而无法付诸实践。
人情券没办法流通,在越来越多新鲜玩意的袭扰下,最终退出了同学们的视线。
我只能掉了个书袋劝慰她,这已经是不亦说乎的实践了,学而时习之嘛。
而我和黑胖的友谊也在一场场的篮球训练中迅速升温,火热起来。
因为各自怀抱梦想和守护,有了目标后,行动便显得格外有意义。
我们从原先根本不是女队的对手,慢慢地开始可以跟她们较量。我们的传球,投篮命中率也在显著提升。
五年级的我还没开始发育,只有161公分,身材也瘦,所以我在场上最初的位置是控球后卫,负责球场上的进攻组织和传球。同时也兼带一些小前锋的作用,有机会的时候也会出手投篮。
为了尽可能地完成陪练任务,后期,我们三个男生尽量不出手,把球传到同队的女队友手中,让她们完成最后一击。
她们需要在不断比赛中练习投篮,以期在真正的比赛中不怯场,拿到分。
我和黑胖也配合地越来越默契,我能提前传到他要去的位置,给到他最舒服的球。他拿起来能突破也能再传给底线的某个女队员。
会打球和不会打球的人最大的区别是,会打球的人可以把球舒舒服服地传到你手里,你不用费力,可以轻巧地拿到。而后不用停顿就能做出最正确的行动,使前后配合一气呵成。
不会打球的人,球就像狗皮膏药粘在自己的手上,等到被包夹防守,实在没办法突破或移动时才选择勉强传球,而这这个时候往往球最容易被断走。
我自从爱上打篮球后,就奉行厂区篮球场大哥哥们提倡的道德篮球,即不独,尽可能地多传球,寻求团队配合,寻找空档,轻松得分。
我们不想依靠自己的个人能力勉强取分,看不起那些仗着身体强壮,硬吃硬的打法。
同样的,在道德篮球的范畴里,几乎没有人会主动犯规,实在不小心碰到了对手,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表示歉意,并把球权交还。
因为深受这套理念的影响,我很好地践行了控球后卫这个职司,黑胖一直能轻易地在准备好的位置舒服地拿到球,然后进攻或二传,他常会获得心流的体悟。
其实在这过程了我也得到了极大的快感,相信很多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得分的快感没有助攻来的强烈。
我喜欢队友之间心有灵犀的默契配合,我们喜欢互相掩护配合地进攻。
因为这样,黑胖对我越来越信任,他常常请我喝汽水。
有一次我在练习中走神,没注意对面传来的球。
刚听到有人叫我,皮球已经砸在了我鼻梁上,痛得我立时蹲下身,捂着脸,泪流满面。
传球给我的黑胖显然慌了,他快步跑到我跟前,关切问我情况。
他一个劲地跟我说对不起,又急又愧。
我揉着酸溜溜的鼻子,大度地摆手,说是自己注意力不集中,他传的是好球,跟他没关系。
但他却一点也不肯原谅自己,最终我只能提议结束训练后他补偿我炸肉串,让他稍微好过一些。
我们更熟了以后,闲聊起这件事,他说当时真怕我告诉老师。
我一直以为像他这么皮老的学生根本不会把老师放在心上,所以我对他的害怕很好奇。
我问他为什么怕,他说因为霸凌我,被叫家长,回家被他爸胖揍了一顿。
我也怕家长,我的爸妈不会抽皮带打我,就算他们佯装动手,也总有老黄伞撑在我面前,我不会受到丝毫物理伤害,所以我不理解他的害怕。
黑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跟我说起他家里的情况。
他是单亲家庭,父母很早就离婚了,母亲早年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父亲带着他四处讨生活。
我不知道他的黑是不是也是因为跟他爸爸漂泊不定,在外晒的。
他不是我们当地人,父亲跑运输为生,因为这两年南方的货运生意越来越多,所以一直在我们这里跑短途。他爸为了方便照顾,把他从老家的亲戚家里接了过来,交了一笔赞助费作为借读生在我们学校上课。
他以前在老家上学的时候,因为没有家人在身边,常受同学欺负,所以一直以来他只能依靠自己“以暴制暴”去反抗,他必须表现得凶狠,让大家怕他,别人才不敢欺负他。
我说很羡慕他,因为他够凶,够厉害,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很多人。每次出去他又是呼朋引伴,好不风光。
他却说根本不喜欢这样,那些人也不是他的朋友,他们只是害怕他的强壮。
他的黑我能理解,他的壮,我打趣问他是不是家里伙食太好了。
他却摇摇头,偷偷告诉我,以前他比我瘦得多,因为生病吃了一阵子激素药才胖了起来。
我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吃激素药,但我心里知道这肯定又是一个辛酸的故事。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低头沉默了很久,突然抬头问我:“小西,我们是真正的朋友吗?”
我愣住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很吃惊,没有及时表明态度。
他却误会了我,讪笑着,连说:“没事,我知道,你们虽然怕我,但都看不起我。”
我着急地连忙摆手说不是,我起初的确有点怕他,不喜欢他,但自从接触久了,我发现生活中不咆哮,不充老大的他还是挺讲义气的,譬如他能为了我复出训练,无关人情券。我还发现了他温柔的一面,他帮助女队员搬水,得到了高年级女生的感谢,他会憨憨地笑,与女队员讲话的时候,他也从不大声。
“我们当然是朋友。”我用力点头。
“谢谢你,小西,你是我在这里的唯一的朋友。”黑胖搂住我,抱得很紧,我能感觉到他的激动和郑重。
我很感慨他这么说,那些在外来人看来的众星捧月、“明星光环”很多时候都是镜花水月。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有多孤单。
十一节训练一闪而过,暑假即将来临,我们的陪练也到了尾声。
说实在的,没能上场打比赛,确实很遗憾,但我还是很留恋这几个月的训练。
我不仅篮球打得越来越好,关键的是我跟ZZ的友谊更加深刻,还拥有了一个从未想过的朋友。
最后一堂训练课,体育老师取消了之前的训练项目,他让我们三名男生组成一队,和三名女生进行了半场三对三斗牛。
我们意外地获得了比赛的机会,可以在比赛中尽情释放。
结束的时候体育老师和全体女队排着队向我们表示了衷心的感谢,我们也祝福她们在比赛中获得好成绩。
这是你们的梦想,我也想为你们守护。
亲爱的,最开始的时候你是因为擅长而喜欢,还是因为喜欢而擅长?
不管怎样都没关系,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理想,变化着的理想并不表明你的朝秦暮楚,它是你在寻找,探求自己内心的过程中的试错。只要足够努力,你一定会在最正确的时间找到它。
那什么是最正确的时间呢,你想做的时候就是最正确的时候。
无关早晚,放手追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