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赋》
天高远兮,地苍茫。数百里灰黄,无人迹。独铁山一隅,有绿洲。洲头两河奔流,灌万倾良田。牛羊肥壮,青草之上。
甲辰年,点廿万青年,胸怀壮志。别父老,远赴西域,屯垦戍边。
不闻胡笛响,只听北风吹。万里黄沙漫天,塔河千里入楼兰。刀郎有渔人,浦江出牧童。悻悻学子心,报效白杨情。阡陌洒汗水,沃野麦穗黄。豪情十数载,白头不知归。
注:托木尔意为铁。铁山即托木尔峰。
不知不觉中,妹妹两岁了。妹妹很漂亮,眼窝很深,像个洋娃娃。我很喜欢妹妹,走到哪儿都会带上她。那时候农场的孩子很野,不去幼儿园的时候就会去田野、去树林里玩。我也一样,做好父亲安排的功课就会带上妹妹四处寻乐子。有好几次带妹妹跑远了回去就会挨打。母亲担心我再挨打,只好让我和妹妹一直跟着她。
跟着妈妈也一样好玩。田野里有蛐蛐,有蚂蚱,有很多不知名的野花。我带着妹妹在地里抓蛐蛐、蚂蚱装在随身的小瓶里。苜蓿地里有很大的蚂蚱(蝗虫),会飞得很高,我抓不住它们。但是母亲的长柄镰刀一刀下去,割下的苜蓿里会压着一两只,拿细柳条窜了,一天下来可以窜一大串。挂在身上好像士兵的子弹带,回家的路上我也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带着妹妹这个小兵,趾高气扬。
妹妹小时候多病多灾,除了那次一分钱卡嗓子,没多久又得肝炎。没想到她两岁这年又一次灾难临到她。
那天母亲她们去场院打场,我和妹妹也跟了去。我只顾着看场院上拖拉机在压场,老想跑过去钻进驾驶室让司机叔叔教我开拖拉机,忘了管妹妹去了哪里。忽然场院上拉刮板的马惊了,只见这匹马怒目圆睜、扬起四蹄飞奔而来。后面那块木刮板颠簸着、跳跃着飞的老高。母亲一把把我拉到边上急着找妹妹,我却看见妹妹一个人在远处路中间站着,那匹惊马朝她冲去。母亲吓得大叫,可是太远了,根本来不及去救她。我已经吓得半死,脚都挪不动了。说是迟那时快,一个胖胖的身影出现在妹妹身傍,在那匹马踩到妹妹前一瞬间,一把把妹妹拉开了,躲过了那一劫。事后,母亲千恩万谢,那位胖阿姨反过来安慰母亲,还把被马踩死的两只鸡(鸡场的鸡)送给了母亲,给妹妹压压惊。
回到家后,父亲没有骂我,只说了一句话:这个小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想来,妹妹的命真够硬的,也真的有福。
父亲在我慢慢长大之后对我越管越紧,不许我到处乱跑,写字、背书、算算数,我被牢牢的绑在了桌子上。父亲悄悄对母亲说要让我在上学前学完一年级的课本。并且定下了一个规矩,错一个字打一下手板心,错一道题打两下手板心。从那以后,我的小手经常被打的像面包一样肿。每天我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从窗户看外面的蓝天,想着邻家的莱莱和英子,还有漂亮的小丽。想着学军哥哥、福娃他们一群小伙伴们。有时候听见他们在外面高兴的玩耍,我真想变成一只小麻雀飞出去,可是看到爸爸严肃的脸,我也只敢想想了事。父亲每天在我耳边讲的全是读书的重要性,而外面广播里讲的是劳动光荣。我看着父辈们每天早出晚归拼命劳动,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还要劳动?被他一耳光打上来,听他怒吼道:只有好好读书才会有出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又打我,又不敢再问,只能老老实实地去写算术题。
父亲依旧每年5月上山去牧场,10月回来。父亲从我记点事开始年年先进工作者,母亲年年三八红旗手。每年过年连里都会开庆功会发奖,总会有父母亲同台领奖的光荣景象,我会在台下拍着小手欢呼。幼儿园也会教我们一些节目去表演,和大人们一起联欢。记得我演的第一个节目是《我爱北京天安门》,那时候真的好开心!
我也有很不开心的时候,那就是父亲喝醉酒。父亲他们下班后两大爱好,打桥牌、喝酒。一群男人,点个马灯(一种煤油灯),嘴巴里叼着莫合烟,打桥牌可以打到半夜三更。满房子烟雾腾腾,呛得人老咳嗽。打牌还好一点,他们一喝酒准有人喝醉发酒疯,喝酒的时候吆五喝六、猜拳行令不亦乐乎。可一喝多了好吓人,又哭又笑,摔盘子、砸碗。托木尔峰酒很便宜,一角钱可以打一瓶。记得连队里有个姓孔的酒鬼,早上出门走路去团部,带两个酒瓶子打2瓶白酒,一边喝一边往回走,还没到家一瓶就喝完了。老孔是场院管理员,老光棍一个。没有爱好只爱喝酒,没钱买酒了就去卫生室要酒精喝,甚至去医院搞来整桶的酒精喝。结果那年冬天过年又搞来酒精当酒喝,年初三早上被人发现死在床上。到现在还记得他那张帆布行军床,我还在上面坐过。
老孔死的时候是蜷缩着的,被冻的僵硬。人们把他往棺材里装却无法盖上盖子,只好拿来榔头敲断他的膝盖骨,那个敲他骨头的周扒皮一边敲一边说:老孔,别怪我,要怪我怪你的腿……”没有家人给他送终,只有那条叫黑头的牧羊犬趴在棺材边上呜呜哀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