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完此信,我一方面是感到喜悦,另一方面也存在一丝狐疑。
喜悦的是居然有读者对一个译者而不是作者如此的有兴趣,甚至能从文字中幻想出我的生活状况来。不仅鞭辟入里,就连文字也用的入木三分。她究竟是谁呢?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呢?
我猜不到。在这个过程中我假象了无数种相貌。这些外形无疑和经常看到的女性外形有些近似。要么就是穿着酷酷风衣的高个子女孩啦,或者是冬季还要穿迷你裙的双马尾辫少女啦,甚至还想到了束发浓妆编着小脏辫的机车女孩。
不管是用同一种设想的相貌来代入不同的人物装束也好,还是直接换作成不同的人外加不同的装饰也好,视网膜对此呈现出的还是一片模糊。
我试图将那玻璃窗上的潮气用抹布擦去,但是找不到材质可以供我使用的抹布。
把信重新折叠好,放进信封,小心翼翼的压在写字台抽屉里的最下面,就是用那些较重的资料文件把它压的平平的,没有一丝折痕。
习惯就是如此。东西放置的状态一是合理利用空间,另一方面还要尽量可以引起视觉享受才好。
我坐在写字台上,顺手把正在听的肖邦换成了随机的经典音乐电台。在咖啡机前接上一杯咖啡,然后打开混合坚果袋子,抓上一小把放在零食盘里。就这样吧,喝咖啡吃坚果,然后想想为这信做点什么。
电台正在播放的是差不多90年代的粤语老歌。当然,我并不确定它是90年代的,而是听起来像90年代那么回事。是从音质和乐器的声音听出来的。先不说音乐由于年代的缘故是否保真,只需听那时的电吉他和现在的电吉他就不太一样,主要在降噪方面,我想。或是保持演奏者最真实的想法方面。
噪音无处不在。有时你要表达的话语中不由自主、不经意就会加上一些噪音,而那并不是你需要的内容。
所以,想必演奏家们也是如此,尽可能的希望乐器保留他们最自然、真实的想法,而把那些可以丢掉的尽量丢进垃圾桶里。
什么都不加的美式,无奶无糖,喝下后唇齿干净,嗓子不腻,精神也清醒了很多。我关掉音响、香薰机和连接咖啡机的电源准备出门。心想,今天的咖啡就到此为止了,这东西越喝越上瘾。
坐在鞋架前,没有经过太多思考,直接穿上了上周刚买的藏蓝色New Balance1080慢跑鞋。藏蓝色不容易脏,这是刚开始就考虑好的,我可不想把时间和注意力都放在白鞋子上。当然,也包括鞋子烘干器。
走到电梯口,电梯距离我只有三层。还不错,不坏,绝对不坏。上电梯后,没有奇怪的麻辣烫味道,地上没有橘子皮也没有下雨天带进来的泥脚印,没有中年人刷抖音,也没有孩子跳来跳去。这着实已经令人满足一番了。
出楼门口,我和经常见面的保安以及总在楼下的旧沙发上晒太阳的老人们点头致意。
这群大爷大妈是万万惹不起的。特别是年轻人,一定要保持谦逊、礼貌的状态才可以。不然的话,你都不知道仅仅是一位女工作人员敲开一家男士的门查燃气表就会被传播成他的新恋人。
这种传播能力实在强大。索性恭恭敬敬也未尝不好。不迁怒任何人,也不表明太过于确切的立场。因时度势,不骄傲,不狂躁,保持一颗冷静淡定的心。心情经常保持舒畅,不舒畅的事情和烦恼只需左耳进右耳出。
走在小区内的小路上,一路上见了不少熟悉的宠物狗。特别是一只拉布拉多——一只短毛、精神不错的小白狗。长得相当敦实,眼睛水灵灵的,也很活泼。比起走,它更喜欢跳。总是趁主人不注意的时候钻进草坪(说是草坪,但草长得足以掩盖住狗的身体)。那草可真称得上是被它“咎由自取”了。
地图显示最近的文具店在离我755米处,可相反的烟酒店、饭店之类的倒是数不胜数。至于书店,两公里之内没有一家。
未必是这城市的人不爱阅读,我边走边想。顺着地图所指示的方向,先是等激流勇进的车辆,过马路,四周观看有没有老年人需要搀扶,也看看有没有推婴儿车不方便上台阶的年轻家长。
都没有,着实不坏。今天过马路的人不知道都去哪儿了,想必也在做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吧。
距离文具店不到300米时,我看到一家书店,我一眼就看出它是书店,虽然它的一楼什么也没有。
书店在二、三楼,一楼只是通往二三楼的步梯。招牌是黑底金字,上面用一个繁体字写了一个“书”字。辨识度挺高,虽不知字体究竟属于哪种字体,看起来倒是有种蓄势待发的魄力蕴含其中。
能体会到这位“题字人”写字时的习惯。大概是在写横撇竖这种普通的笔画时,肩膀放松,手腕随着墨、笔、纸的滑动在纸上荡来荡去,而当一遇到转折之时便突然集中于那一点,手腕即刻爆发力量,重重的挥舞那笔。最后,在收尾时在轻轻的将最后一笔结束。
嗯,分析的倒是不赖,我对自己这番分析感到满意。二楼的玻璃窗看不清,三楼的玻璃窗周围摆放了一些写手帐用的五颜六色的小本子和一些奇怪的桌面摆设。心觉三楼或许就是卖文具的呀,不如直接去这里好了。
楼梯有些略微的潮湿的木头的味道,但不重。如果你真的是一位热衷于书的读者,那么这味道你不会放在心上,甚至还会觉得这潮湿的味道就是书香。
站在二楼的拐角处,感觉较外面闷热一些。很多男性读者都脱下了薄外套,只穿了一件套头无帽卫衣或是衬衫。女性读者穿薄毛衣或是露出香肩的连衣裙。除非是闯进来一只不是人类的什么动物,否则他们的动作都在保持一致。
大多数人都坐在环形的沙发上,也有的人就站在书柜前看书。另外一半的空间则是整齐有序的墨绿色亮面皮质沙发,角落有一个横向的木质吧台。这是付费区域,或者说是饮品区域。吧台上的服务员正在给一位女读者开具发票。剩下三四位读者则各自占据着一个咖啡桌和沙发,有的在快速浏览着工具书和白色A4纸上的文字,想必是学生要写论文。还有一些则是把笔记本电脑和咖啡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起,眼镜片上闪烁着频率不一的光。
坐在床边还要一位老者。这位老者看起来像是学问渊博的老者。想必来之前头顶正戴着沙发边缘放置的英伦风复古草帽,草帽上有一圈黑色的交叉编织花纹。桌子上摆着不锈钢保温杯,保温杯盖子打开着,里面冒着白色的热气。从侧面看,他的胡须修剪的整整齐齐,既不是拿剃须刀刮的,也不是用剪刀随便那么剪的。
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对书本敬畏的坐姿,就像是低头写作业的中小学生。之后,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冲他点了点头,就此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