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什么地方？
苏小白眉头紧皱，他一步步向前，但每走一步，都像是踩踏在浅薄的水流中。
黑暗。
但又空旷。
肉眼可见的空旷。
“是你？！是你？！”
威严而不知来历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要掀翻苏小白的头盖骨。
他抱头跪下。
现在他终于看到自己所踩踏的究竟是什么了，那是无穷无尽旋转的星盘，那些散发着微不可查的光芒的恒星被他踩在脚底。
高温甚至来不及传递。
这……怎么可能？！
“你是谁？”
他抬起头来，询问，但眸子里满是恐慌。
这究竟是哪儿？
“天命，你可以称呼她，天命！”
老头负手而立，就那么站在苏小白身前，光从无止境的上空投下，老头的阴影遮蔽了苏小白。
侧头。
苏小白清晰地看到，那张脸，皱纹在消失。
但下一秒，巨大的力量轰击在他的胸膛。
“走吧，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
老头的声音在这一句话里迅速转变，从苍老年迈，变成爽朗清晰，似乎，时光倒流。
——
“嘭！”
苏小白猛地坐起来，他再次撞到了那个被固定在床头的柜子，不过这一次，他直接把这柜子撞了个稀巴烂。
木屑落了一床，还有一条蓝色的裤子落到他脑袋上。
那是曹小然帮他洗了又晾干的史迪奇睡衣的一部分。
“这是你的起床日常吗？”
戴安娜的脸庞出现在苏小白眼睛里，他双目无神，擦掉眼角的眼屎，又擦干额头渗出的冷汗。
“我肯定在做梦。”
“哗~”
被子又被拉上来。
他不想起床。
这么冷，又这么早。
前几天的苏小白，每天都在床上窝到十一点，老爹把门踢开揪着他耳朵才能把他拉起来。
“我们得走了，现在。史蒂夫他们四个人在码头等我们，”
戴安娜脸上带着笑，她把冰冷的手掌塞进苏小白的被窝里，放到他的肋下。
“停停停！我马上起来！”
苏小白不得不坐起来。
他很怕痒。
也很怕冷。
没好气地看了眼戴安娜，他翻了个白眼，“所以就一定要走这么早吗？”
“我们本来准备去伦敦港的，但史蒂夫说那里太挤了，就来了圣凯瑟琳码头，用这里的货轮去比利时。”
戴安娜转过身子，让苏小白穿好自己衣服。
把自己的毛腿往裤子里套，苏小白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点，他问：
“安东呢？跑了？”
“下面那个女孩子在给你准备去比利时所需要的东西，还有两个老头也在帮忙，安东去买了个行军包。”
戴安娜耸了耸肩，回答说。
她突然转过身子。
“嘿！你，你干什么？不怕长针眼？”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告诉你，昨天晚上，摩根男爵来了史蒂夫的公寓。”
“怎么？来阻止你们？”
“不，事实上，他给了我们一笔钱，还为我们准备了去比利时的船票——我从没想过，他居然会支持我们。”
“好了，我收拾好了，下楼去吧。”
苏小白提着裤子站起来，他拍了拍戴安娜肩膀，
“不过戴安娜，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摩根男爵其实有自己的目的呢？万一……他其实比谁都渴望战争呢？”
但戴安娜只是摇头。
那只黑猫就很在她的脚边。
“我觉得不会，他似乎很渴望和平。苏，你要相信，人类的本质总是善良的。”
她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我刷个牙就出来，你去叫上安东先出去等我。”
下楼之后，苏小白跟戴安娜打招呼。
他在这个警察局里度过了最难熬的三天，如果不是老韦恩的好心收留，他现在可能还在露宿街头。
天还没亮。
但老韦恩、老泰勒和克里斯汀娜阿姨已经起来了，他们坐在大厅的壁炉前面，曹小然在他们侧面的椅子上。
这就是英国人的冬天。
“新年快乐。”
苏小白对曹小然低声说。
今天才二月二十五号，正好大年十五，过了今天，年就完了。
他伸出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做工不怎么精湛的红包。
戴安娜刚刚给他的。
“新的一年，财源广进！”
“你能活着回来就够了，小白哥哥。”
曹小然两只手接过红包，然后重重地拥抱了苏小白。
“现在的年轻人，真刺激。”
克里斯汀娜阿姨低声说，她居然也变得慈祥了起来。
苏小白对着曹小然吐了吐舌头，耸了耸肩，然后转身对克里斯汀娜阿姨说：
“我要走了，阿姨，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
“放心，你的房间我们给你留着，反正也也花不了几个钱。”
老韦恩大力地挥手，“还有，摩根先生昨天来给了我们一笔钱，还邀请小然去剑桥读书，到时候你回来了说不定还能去参加她的同学宴。”
“我，我吗？”
曹小然指着自己的鼻子。
她有点不敢相信，
“啊啊啊啊啊！我居然能去剑桥读书了？”
“木啊！”
她抱住苏小白，重重地亲吻了他的侧脸。
然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绯红爬上曹小然的脸颊，她捂着脸跑向了楼梯口。
愣在原地。
苏小白摸了摸被亲的地方。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曹小然是个好女孩，甚至和他的女朋友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完美伴侣。
但苏小白不能这么自私。
他的未来不确定。
他不想让小然的未来也不确定。
“我走了，韦恩大叔，泰勒大叔，克里斯汀娜阿姨！可别让贝斯在逮住你喝酒了啊泰勒大叔！”
苏小白向外走。
他举起右手挥动。
推门。
扑面而来的海风让细密的雨水落到他的脸上，今天的伦敦，空气居然出奇得好。
海风带走了大量的污染物。
“快点！”
戴安娜白了他一眼，向码头那边走去，她似乎有点不高兴。
苏小白有点疑惑，他看向背着一个大包看上去臃肿了一倍的安东，猫咪居然就趴在那个背包上面打着哈欠。
“不知道怎么回事。”
安东耸了耸肩。
就算已经四十岁了，直男也还是直男，他挺了挺自己的肚子，大踏步跟上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的苏小白，
“先生，上船之后我能去吃点东西吗，刚刚曹小姐准备的早餐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老实跟我说，安东，我的那一份是不是你给我吃了？”
“是克里斯汀娜阿姨说你一般不吃早餐的。”
“过来点，过来点。”
“哦哦……”
“啪！”
一巴掌落在安东的后脑勺上，苏小白还是觉得不解气。
他瞪了一脸委屈的胖子一眼。
“赶紧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