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人不大，倒挺能装深沉的。”金子啃着苹果，蹲着看大骨。
大骨沉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大骨想，“你要是也从一个小盒子里生出来……”大骨忽然觉得自己在怨恨那个小盒子，摇摇头，又想，“要是金子也是从小盒子里生出来，他可能比自己还聪明，甚至能做成点什么事。”
“做成点什么？”大骨发声问自己。
“什么啊？”金子嚼着苹果，看着大骨，一声不吭，忽然又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觉得我能不能做成什么事？”大骨仰着头，脏兮兮的小脸，视线模糊的盯着金子。
“你？”金子把一个苹果吃的干干净净，叼着唯一剩下的果把，“你能吃掉一整只鸡。”
大骨眨眨眼睛，用手指掏掏耳朵，又晃晃脑袋，听见自己肚子里咕咕巨响，咧嘴笑了笑，问金子：“鸡在哪？”
“哦，知道饿了啊？”金子笑嘻嘻的，“跟我走吧，什么都有。”
大骨在街上逛了逛，人们都让出道路，一脸惊恐的看着他。金子扯住他，把他拖到僻静地方，满头是汗。
“你疯了？”
“找吃的啊。”阳光耀眼，大骨一阵眩晕。
“这可是十三区，你就这么跑街上闲逛，会被警务局抓起来的。”
“那去哪弄吃的？”大骨一直都是在街上找吃的。
“不一样，在这，你这样的在正街走走都会被抓起来的。”
“被抓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要么被卖了，要么被杀了。”
大骨在滚烫的太阳下，打了个冷颤。
“你别怕，跟着我混，就啥都有。”
“哦。”大骨跟在金子身后，在一些狭窄僻静的小路上，穿来穿去，来到一条乱哄哄的热闹街道。说是街道，其实确切的说是只有一两米宽的一条窄巷，人们拥挤着，或买东西，或卖东西。
“还有这种地方。”这条拥挤的小道，让大骨有点亲切感。
“穷人也要偷偷的活嘛。”金子笑。
“咱们也是偷偷的活？”
“……”金子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咱们快有钱了。”
“也有大人和咱们一样？”大骨这才感到震惊，饥饿使得他大脑不能顺畅的思考。
“当然了。”金子奇怪的看着大骨吃惊的样子。
“那咱们怎么没跟大人们在一起？”
“什么意思？”金子挠挠头。
“都是孩子啊。”大骨解释。
“哦，那是因为小野啊，他不相信那些大人，而且我们都觉得这样更好。”
“大人不会生活好吗？”
“哼，如果他们能生活好，就不会有咱们了。”金子想起自己的父母，贫穷饥饿，病的要死，就把自己卖了，逃出来的金子决定再也不回家。
一点点绝望感，在大骨心头蔓延，自己长大，就会成长为一个跟现在一样的大人。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比死亡还要使人难过，死……大骨呆愣愣的站在一边，脑子里的念头吓了他一跳。
“傻站着干什么？”金子拉了大骨一把。
“哦。”
“想吃什么？”金子问。
“吃鸡。”大骨答。
在人群中挤来挤去，黏糊糊的汗水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并没有比地下的味道美好多少，大骨挤出人群，一只手里攥着鸡腿，一只手里拿着面包，金子两个口袋鼓鼓的塞着两个苹果。
“你还真是喜欢吃苹果。”大骨塞了满嘴的东西，看着金子说。
“不好吃吗？”金子把苹果贴在鼻子上，用力闻了闻。
“好吃。”大骨把面包塞进嘴里，掏出一个苹果。
“唉？你从哪拿出来的？”金子扯住大骨，看他的口袋。
“夹在胳膊底下了。”大骨抬了抬胳膊。
“我怎么没看见你拿？”金子回想，一共两个卖苹果的摊子，怎么完全没有看到大骨拿了苹果？
“你在看卖苹果的女人。”大骨认真答到。
“你别说这么惹人误会的话啊！”金子忽然跳起来，用手指着大骨的额头。
“什么？”大骨愣了一下。
“我看她是因为……”金子吞吞吐吐，那个卖苹果的女人，岁数很大了吧。
“哦，我知道，你喜欢娜姐嘛。”
“切，你这小鬼，啥都知道。”金子手下利落的拍了大骨一巴掌。
“你不告诉她，她能知道吗？”
“大概，能吧。”一提起小娜，金子心里就一片慌乱，哪怕大骨也不懂，只是随便一问。
大骨回到地下，生活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是不能随便去正街上走动，大家都在忙碌着把手里的东西弄出手，换成钱，并且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有钱人。大骨心里有点毛痒痒的，他没拿过钱，也没花过钱，但他能感到，钱是个好东西，所有人都为了这笔未来可能的巨款，高兴的焦头烂额，或者不住的在手里把玩那些漂亮的小东西，小娜也有一只镶着漂亮石子的碗，不知道值多少钱。
大骨没有东西可卖，也不需要他去卖什么，无所事事，他嘎巴嘎巴的嚼着，一包从一个小孩的背包里拿到的零食，缩在公园的角落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穿得都很漂亮，看起来都是人模人样的。
“这些都是有钱的，有钱的就比较是人？”大骨在心里疑惑，面无表情的嚼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嘎巴嘎巴的干干脆脆，很好吃。
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和一条狗，出现在公园里。大骨坐在草丛里，靠着一丛矮灌木，继续嘎巴嘎巴，目光停留在两人一狗身上。
小男孩的衣服干净整齐，大骨暗暗想像，自己穿这一身的样子，然后觉得，穿成这样，有点发闷，但是很好看，至少比自己身上的破烂好很多。
小男孩站在草地上，站的直直的，大骨很好奇，他在干嘛？
年轻女人和狗，滚在草地上，玩的很开心。
小男孩吹了一声哨子，狗开心的朝他狂奔而去，跑到跟前，张着嘴，哈哈的等喂食。年轻女人收敛笑容，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小男孩喂完了狗，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扔到地上，年轻女人捡起来，塞进口袋，提着吃剩的狗粮和铲屎的工具，跟在男孩身后，离开了公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