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信。”
方远泽苦涩地摇摇头，“乐乐，为了拒绝我，你连这么蹩脚的理由都编出来了么？”
苏乐乐身子一晃，他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在骗他。
就在前不久，她还管阿虎叫过“哥哥”呢！编出这么蹩脚的理由，连她自己都不信……
可是，再伤人的话，苏乐乐也说不出口了。
眼前这个傻男人，曾陪伴了她一整个高中，足足三年的时光。
她是林家收养的孩子，每换一个班级，班里总有那么几个坏孩子因此事而欺负她，而最先为她出头的，不是子越哥哥，是他，方远泽。
正因为青春期里他一直以来的悉心呵护，她才悄悄喜欢上了他，两人顺其自然地成了初恋。
包括后来，她一句话没留就玩消失，他也毫无怨言，默默等待了四年。
直到现在，她苏乐乐每次被人欺负，孤立无援的时候，都是他及时出现在她身边，给予他所能做到的一切帮助……
如果后来没有子越哥哥的强势插足，想必，他们会是最完美的老熟人吧？像许许多多甜蜜的恋人一样，相爱，结婚，白头，偕老。
可是没有如果。
这世间的男女感情，不能遵循等价交换原则，也不能讲求先来后到，不是谁最痴心、谁付出的最多，谁就能被爱。
我已经有了心之所爱，此生再不会负他。
所以，我只能选择负了你，远泽哥哥……
苏乐乐摇摇头，甩开心中无限的悲伤，故作冷漠地说：“别管什么理由不理由了。方先生，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
方远泽张了张嘴，插在口袋里的手指紧了紧，在她疏离的目光下，却难以吐出一个字。
等了十几秒，见他还是没什么反应。苏乐乐退开几步，朝他客气地颔了颔首，“如果你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的话，我就先走了，毕竟天色已晚。”
子越哥哥现在说不定已经回家了，还在等着她呢。
一想到这里，苏乐乐转身就走，脚步更快，手臂却被人从后面紧紧拉住。她挣扎了几下，没挣开，不由回头：“方先生，你这是？”
“乐乐……”
方远泽一脸痛楚，目光里的悲伤和失望浓得快要化不开，隐隐要凝成实质，流淌下来，“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连一句话都不肯听我说完吗？”
他近乎哀求地抓着她的手，“乐乐，求你了，别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好不好？”
“我……”
看到他这副样子，苏乐乐心中酸涩无比，往事一幕幕浮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最优秀的远泽哥哥啊，当年集万千光环于一身的白衣学长，业内前途无量的外科医生，怎么会为了她，低声下气成这副样子？
为了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不舍，在眼泪彻底落下来之前，苏乐乐急忙转过身，闭了闭眼，仰头把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再回身时，她的眼底已是一片漠然。
方远泽就眼看着她娇美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毒蛇般嘲弄——
“方远泽，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很讨厌你这个样子？”
瞳孔蓦地一缩，心脏像是被烧烫的利刃用力划了一刀，疼得他脸色发白，身体发颤。
只是他很快冷静下来，装作没听清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笑了笑：“乐乐，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笑容落在对面的苏乐乐眼里，比哭还要难看。
“我说——我讨厌这个样子的你！”
不给他呼吸的机会，即使此刻心上的痛不比他少半分。
“这下听清了吗？”
她大声地喊了出来，声音尖锐得像在玻璃上划过的砂纸。
“你说……你讨厌……我？”
方远泽语句破碎，吐出的话苍白无力，像是快要消散在空气中。
“我讨厌你，总是不顾别人的意愿，勾勾缠缠，死抓着过去那点事不放手。我不记得这已经是第几次对你说，我不爱你了，你却总是视而不见，一厢情愿地围在我身边，像个幽灵一样神出鬼没……”
“你知不知道，这样给我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你严重地打扰了我的生活，你明白吗，方远泽？”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和子越哥哥的感情，会发展得更好！也就不会存在那么多磨难！”
“方远泽，还不明白吗？你，就是我和子越哥哥感情路上的绊脚石，让我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我现在和子越哥哥生活得很幸福，希望你能给彼此留点尊严和余地，好聚好散吧！”
“是个男人的话，你就痛快点，给我放手！”
……
她每说一句，都似钝刀凌迟，将心脏磨得鲜血淋漓。
说到最后，方远泽已是脸色灰败，星眸里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连路边的灯光都暗了下来，寂静荒芜的公园里，杂草凄凄，一丝风也没有。空气像是有形有质，紧紧绑缚在人身上，令人窒息。
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那样漫长，方远泽才嚅动着干燥的双唇，望着苏乐乐，想要说些什么。
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扯唇想笑，却笑不出来，面上的神情呈现出一种绝望的诡异。
他就维持着这个难看神情，眨也不眨地盯着苏乐乐看。
苏乐乐也盯着他看。
她心里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能哭！一哭就前功尽弃了！
两相对峙，许久，方远泽先败下阵来。他知道，他再僵持下去，他的小女孩，就要忍不住哭了……
他掉头离去。
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苏乐乐。
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苏乐乐。
我也从来没后悔喜欢过你，苏乐乐。
所以，你其实可以不用故意说出这种伤人的话，傻瓜。
……
静静的街道上，路灯将男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冰冷的手伸进口袋里，握着一只小小的天鹅绒盒子。
他前些日子参加一个珠宝展览，看到一枚巧夺天工、晶莹剔透的蓝钻石戒指，价格不菲，要花掉他当医生多年的储蓄才买得起。
但他仍是一眼就看上了，想把它买回去，亲手为她戴上。
他想，苏乐乐戴起来的样子，雪白温软的小手，衬着蓝到极致的钻石，肯定美丽极了。
现在，没有机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