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村村长走进来的时候,罗宋正跟张霖讨论他们所做出的推测。
“有什么线索了么?”村长进门后便急迫地问。
罗宋看了一眼刘来强,考虑是否需要让他回避,村长跟刘来羽偷情这件事,与刘艾的死有着重要的关联,但在有进一步的证据之前,或许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你们两个,跟我来。”罗宋指了指村长跟刘来羽。
“怎么,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吗?”刘来强疑惑地问。
罗宋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不去回答,而是径直走了出去,来到隔壁的会议室。
村长跟刘来羽跟了进来,刘来强也跟来进来。
罗宋有些无奈,他明白刘来强不会轻易罢休,如果刻意把他隔离在外,反而会更加激起他的情绪。也罢,就让他在场吧。
“你们能猜到为什么会把你们两个叫到所里来吧?”罗宋问。
“不知道啊。”村长答道,而刘来羽则沉默不语。
“你们两个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
“什么事情?”村长一脸不解,不知道是他真没猜到,还是故意装傻。刘来羽依然沉默。
“他们俩有什么事情?”
“对啊,我们俩能有什么事情嘛。”村长附和。但罗宋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
“我们可是有证据的啊。”光头抱着电脑走了进来,“要不要放给你们看?”
“对,我们俩是上过床。”刘来羽突然说,直直地望着罗宋,毫无惧色。
刘来强无比诧异地看了看妹妹,不知是诧异于她的偷情,还是诧异于她竟然如此大胆地承认了偷情。但随即疑惑代替了诧异。
“他们俩上床,跟小艾的死有什么关系?”
罗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天晚上,你们俩究竟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也没做啊。”村长脸上的惊慌已经遮掩不住。
“都给你说了我们有证据!我们有视频!非得当面给你放出来你才承认吗?!”光头喝道。
“我…”村长嗫嚅,然后低下了头。
“我们有证据证明,刘艾那天晚上出了门,出门的目的,就是为了亲眼看你们俩偷情。”罗宋望着刘来羽说,“刘艾知道你们偷情的事情吧?我想她应该找你谈过。”
“对。她找我谈过。”刘来羽的眼神依然坚定,但比起刚才,某种柔软的东西出现在她的眼睛里。
“对了。你胳膊真的是被狗抓的吗?”罗宋话锋一转。
“你什么意思?”刘来羽疑惑不解。
“刘艾脖子上有一些抓痕,推测是她在想要挣脱脖子上的绳子的时候自己抓的,所以我们想,她是不是在凶手身上也留下了同样的痕迹?”
“你什么意思?!”刘来羽语气有些凶狠。
“怪不得…”一旁的刘来强突然开口,罗宋向他望去,看到他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什么?”
刘来强突然激动了起来,
“怪不得那天你跟我说对不起,你跟别人吵了架从来不知道道歉。那天你给小艾擦身子,哦对了,你还让我给小艾剪了指甲!”
“你说什么?她让你给小艾剪的指甲?”张霖问。
“我不是…”刘来羽脸上强硬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啊!是不是你害了小艾?!”刘来强死死地盯着刘来羽。
“哥…”刘来羽向刘来强走去,想要抓对方的胳膊。
刘来强见状向后退了一步。
“是不是你们俩合伙干的?”刘来强转向村长,恶狠狠地问。
“我…没有…什么啊…”村长语无伦次地辩解。
刘来强突然冲上前去,死死地揪住村长的衣领。
“光头,把他弄出去!”罗宋眼看着刘来强情绪即将失控,不得已只有让他离开。
刘来强离开房间后,一时间房间内的氛围无比压抑,每个人都沉默着,等待着其他人先开口。
“你们没有什么可说的吗?关于那天晚上。”罗宋问。
“是不是因为刘艾知道了你们偷情,所以你们下了杀手?!”光头直截了当地说。
“我没有杀小艾。”刘来羽抬起头,恢复了强硬的表情,直直地盯着光头。
“我…我们没有啊…”村长声音怯懦,眼神躲闪。
“还是那个问题,你个胳膊,真的是被狗抓的吗?”罗宋再度问刘来羽。
“你可以去镇卫生院查,我去打过狂犬疫苗。”
罗宋愣了愣,随即对张霖使了个眼神,张霖会意地走了出去。
“除了这个,你们还有其他证据吗?”刘来羽举起自己受伤的那只胳膊晃了晃,问道。
罗宋沉默不语,对于刘来羽偷情与刘艾的死直接的关系,还只局限于推测,没有任何直接证据。刘艾那天出门后,是否真的去了两人偷情的地方了?
“你们那天晚上见过刘艾吗?”
“没有。我们完事儿后就走了,小艾没来过。”刘来羽顿了顿,“我们上床,我承认。小艾知道我们偷情的事儿,跟我谈过。我也承认。但我没有杀小艾,你们这是毫无证据的猜测!你们该把时间用在有用的地方!”
“你们俩可是有重大嫌疑,调查你们就是有用的地方!”光头不甘示弱,“不管是不是你们俩杀了刘艾,但刘艾那天晚上出门是因为你们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天晚上刘艾没有出门,就不会死!”
刘来羽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有一丝悔恨爬进了她的眼睛。
张霖走了进来,凑近罗宋的耳朵低声说:
“刚打电话给镇卫生院,查了查,刘林羽的确去打过狂犬疫苗,时间正好是在刘艾死的那天,刘艾是凌晨死的,她是上午十点多去打的疫苗。”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刘林羽带着挑衅的眼光问。
罗宋点了点头。
刘林羽转身就走,村长则迟疑不决,欲言又止地走了出去。
“宋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罗宋没有说话,掏出烟点燃。
远远地,罗宋听到外面传来了男人的吼叫声,
“是不是你们两个混蛋杀了小艾!”
村长的声音含糊不清,刘林羽的声音也柔弱到几乎听不到。光头跟张霖走了出去,只剩罗宋一个人在房间里。唉,他叹了口气。到目前为止,有的都是些似是而非的线索,什么都证明不了。刘艾为什么被杀?刘来福为什么被杀?两个人的被杀之间有没有关联?这几个问题没有一个得到解答。每一条能看到终点的道路,走到跟前才发现那不过是个拐角。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外面的声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罗宋手里的烟也积起了长长的烟灰。他把烟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捻灭。
“从动机上来讲,村长跟刘来羽是有作案动机的。”案情分析会上,在听了他们的报告后,王所说,“但是,没有证据。”
“你说,刘林羽真的去打狂犬疫苗了吗?”光头说。
“什么意思?”
“怎么就这么巧,刘艾死的那天,她就被狗挠了?”
“你是说,她胳膊上的伤,还有可能是刘艾反抗时抓的?”从声音能听的出来,王所有些不太相信。
“对啊,”张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没被狗挠,也可以去打狂犬疫苗啊。伪造遗书、伪装自杀,这个凶手本来就有一定的反侦察能力。”
“但是有没有想过一点,”罗宋说,“凶手是将刘艾伪装成自杀,如果不是死者父亲发现异常,尸体就被火化了。死者父亲发现这一点,是在第二天,但刘来羽在刘艾死的当天就去打了疫苗。如果说凶手真是她,她胳膊上的伤也真的是刘艾留下的,那也就意味着,她早就做好了刘艾伪装自杀暴露的准备。”
“那就真的太可怕了。这个女人真的这么有心机吗?”王所不可思议地说道。
“哎,王所,你可不能小瞧了女人。这些年我们办案,可见过不少这样的女人。”
“但是,”张霖有些不甘心,“就刘艾的父亲所说,是刘林羽主动提出要给刘艾剪指甲的啊。这个举动我还是觉得很可疑。”
“那个时间,死者马上就要被火化了,给死者清理下身体,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对了,死者的指甲里还能提取到什么吗?”王所问。
“刚才我已经打过电话给法医了,指甲清理的很干净,提取到东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罗宋有些无奈地说。
整个房间陷入沉默,每个人都在狠命地地抽着烟,仿佛真相会从烟雾里浮现出来。
“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情。”张霖突然开口,然后转向何家全,“何所,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在村长家吃饭,村长说他老婆最近老是失眠,睡不好觉?”
何家全冷着脸,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你是说村长家里有可能有安眠药?”罗宋问。
“对!”
“但是…我记得在去镇卫生院跟药店调查的时候,刘家村没有人拿过安眠药。”
“还是在村长家吃饭那天,”张霖的兴奋溢于言表,为自己的发现。罗宋对那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我在院子里抽烟那会儿,碰到了村长的儿子,跟他聊天的时候,他提到过:我妈去城里我姐那去拿药了。我怀疑,这个药是不是就是指的安眠药!她不是从镇上拿的药!”
“所以说,你还是觉得两起案子还是同一人所为?”王所问。
“对!我还是觉得村长跟刘来羽最为可疑,首先两人有十足的动机:灭口,其次刘来羽胳膊上的伤出现的时间点也让人生疑,再加上村长家里有安眠药这一点。”
“前提是得证实村长家里的确有安眠药。你凭两句话就能推测的出?我记得你说过,没有事实依据的推测都是臆测,对吧?”何家全脸上不无得意,一副此仇终得报的表情。
罗宋注意到张霖涨红了脸,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了嘴。
“张霖,去村长家里查一下安眠药的问题。另外,第二个死者家里酒瓶上发现的指纹,有几个不属于死者,提取村长跟刘来羽的指纹比对。”罗宋指示道。
晚饭吃的很是仓促,过了半年的规律生活,再次回到这种食不定点的生活,胃有了小小的抗议,罗宋点起一根烟,试图用烟草来缓解胃部的疼痛。
太阳还没完全落下月亮就已经升起来了。夜没有到来,月亮便毫无用处,罗宋毫无来由地想到,警察究竟是用来照亮夜的月亮,还是驱散夜的太阳?但太阳也好,月亮也罢,都无法阻挡夜的到来。
在太阳终于落下,月光终于开始明亮的时候,罗宋接到张霖的电话,对方说,刘来羽服农药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