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说的大事原来就是莫怀礼要离婚。
刘青山跟着周海赶到他的茶室的时候，莫怀里已经垂头丧气地坐在那里，旁边扔了一堆空啤酒罐子。
刘青山在他对面坐下来，就问怎么回事。莫怀里哀声叹气，就是不说话。周海见状，就道：“还是我来说吧！”
原来莫怀礼前两天带一个女学生回家，两人正在巫山雨云之际，被陶楠捉奸在床。陶楠气愤不过，上前打了那女学生一巴掌，然后和莫怀礼提出离婚。莫怀礼这阵子正忙着评职称，眼看就要评上副教授了。他担心这事闹到学校，会影响他的职称评定，今年指标就两个，僧多粥少，竞争者巴不得他出点事，好拿到学校去造影响。
“你给人家戴了绿帽子，不想着去好好安慰人家，光惦记着自己的职称，难怪人家说你们白天当教授，晚上当禽兽！我看啊，陶楠要跟你离婚算是离对了！”刘青山没好气道。
“等等——”周海忙拦住——“我是让你来劝合的，你倒好，上来就劝人家离婚，有你这样的吗？”
刘青山回头瞪着周海道：“那你说怎么办？”
“想办法和好啊！”周海道，“先想个办法把这一关度过去，等老莫评完职称再说。总之，这婚是不能离！”
“为什么？”刘青山道。
“家里红旗不能倒！老莫，你就听我的，不管你在外面干什么，找小三也好，找鸡也好，可千万别傻了吧唧地搞离婚，离了又怎么样？你以为就比原来的好？都一样！”
刘青山听着这话刺耳，道：“周海，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了，这么——厚颜无耻了？”
周海点燃一支烟，悠然道：“兄弟我这才叫懂生活，是血的教训总结出来的。”
刘青山想起周海在大学里谈过一个女朋友。那时周海在学校里也算是一位风流倜傥的人物，看中他的女生不少，可周海偏偏就喜欢上了一位相貌平平的女生，并且警告刘青山：“漂亮女生你是养不住的，她迟早会跳下你那辆破自行车，钻进别人的小汽车。我这叫经济适用型，聪明能干，又不用花大把的钱去打扮。”刘青山开始以为周海只是实用主义作祟，不料他竟是真心实意地对待那位女生，买饭，打开水，占坐位，一样都没让那女生操过心。并且有次周末因为出去玩，周一没赶上课，被学校里发现了，周海为了保全那位女生，一个人顶了处分。因为这个处分，毕业时没有一家国营单位愿意接收他，他只好背着行囊去了深圳。临行前他问那位女生是否愿意跟他一起走，女生很干脆地拒绝了他，并且很快与签了同一家单位的另一个男生好上了。刘青山记得周海临走前的那个晚上，也是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喝酒，周海一边强作欢笑，一边眼泪止不住地流。第二天，周海独自去了深圳，这一去就是十年，中间没有跟任何人联系。
刘青山明白那件事对周海的打击，但他不想让周海因为个人的挫折去误导莫怀礼，便道：“还是问问老莫吧，跟那位女学生到底什么关系，如果只是一时兴起玩玩呢，那就不能离；如果还牵扯到感情呢，那就不好说了。”
“是什么情况也不能离，现在的女学生，上学期间就敢跟老师上床，这样的学生你敢娶回家，迟早一堆绿帽子等着你戴！”周海把烟掐了，开了一罐啤酒。
刘青山也点了支烟，开了罐啤酒，道：“事情也不能说得太绝对，这中间的过程咱又不了解，没准是老莫缠着人家呢，现在教书的，天天一堆小姑娘在眼前晃，有几个不好色的？”
周海不以为然：“先别管老莫，就说你吧，离婚了后不后悔？”
刘青山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头上了，道：“不后悔呀，你看我现在活得多自在！以前有多压抑，你又不是没见过！”
周海固执地道：“我知道，为了面子你也得说不后悔。”
“我真的不后悔！”刘青山无法证明自己，只能拍了拍胸脯。
“你会后悔的，只是没到时候，你以为苏媚就那么容易娶进门？”
刘青山不说话，周海的这句话点中了他的要害。
大概是被冷落得太久，莫怀礼这时冒出一句话：“她是处女！”
“什么？”两人同声问，细一想，酒都笑喷了。
“你还对这事念念不忘呢，这个有那么重要吗？”刘青山问。
莫怀礼又开了一罐啤酒，道：“你们得到过的，当然不重要；对于没有得到过的，很重要！”
刘青山和周海面面相觑：看来这是莫怀礼的心病了。
三人沉默了片刻，刘青山道：“那你对她有感情吗？她对你呢？”
借着酒劲，莫怀礼也不怕不好意思了，道：“每次跟她，我都充满激情；跟陶楠，我都想不起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打住！”周海道，“你那是老牛吃嫩草，正常人都会有激情。她对你呢？”
“她说她喜欢我！”
“喜欢你什么？喜欢你长得帅？你信吗？”
刘青山忍不住笑，这周海，也太不把莫怀里当盘菜了。
“有钱？有权？还是有势？”周海接着问。
莫怀里倒也不在意，说：“她想留校任教。我们教研室副主任和我在争一个副教授的指标，副主任曾暗示过我，如果我把指标让出来，他就能帮忙让她留校。”
“这就对了嘛！”周海一拍腿，“我就不信有什么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事。”
刘青山也仿佛看见周海故事的另一个翻版正在上演，道：“老莫，你得看清了，人家是有目的的。”
“有目的又怎样？她把人都给我了，我作出这点牺牲又算什么！况且，就算没有这事，我也未必竞争得过人家。”
周海恨得咬牙切齿，道：“看来你真是想离了，你问问青山，这儿就他离过婚，滋味好受吗？离婚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再婚？”
刘青山拧起啤酒罐，作势要砸他，道：“少拿我说事！”
“我就是不想跟陶楠过了！”莫怀礼冷冷地抛出一句。
刘青山这时和周海站在一条线上了，道：“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就算人家陶楠结婚前有点过失，那也是结婚前，人家结婚后可是踏踏实实跟你过日子的，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吧？你呢，这回是伤着别人的心了，人家说离婚不过是气话，你好好哄哄就过去了，真要离了，你考虑过她的将来吗？她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下半辈子怎么过？”
“那你当初怎么不考虑赵月的处境？不照样还是离了吗？”莫怀礼反驳道。
“我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刘青山道。
“有什么不一样？不也是被老婆发现了跟别的女人有染，然后闹离婚？天底下的离婚案都如出一辙！”
“你就是头犟驴，我不跟你说了。”刘青山借故去上厕所，顺便给陈子良打了个电话，让他一会儿开车来接他。
回到茶室，周海和莫怀礼仍在那里争论不休。
周海道：“你想好了没有？你真要跟陶楠离婚了，那位小女生会跟你结婚吗？别落得个鸡飞蛋打。”
莫怀礼一脸茫然：“这个我倒没问，我想应该可以吧。”
“别应该啊，人家心里怎么想的，你得问清楚了，这小女子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她是从穷山沟里出来的，一心想留在北京，只要我帮了她这个忙，她还不……”
“以身相许？她不是已经许了吗？结婚可没上床那么简单，现在她是少了些资本，一旦目的达到，身价倍增，完全可以找一个年轻小帅哥，干吗还守着你这瓶二锅头不放？”
“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
“二锅头——难听吗？男人离婚了就是二锅头，度数高，但是很廉价。”
莫怀里抬头看了一眼刘青山，见他没任何反应，接着周海的话道：“不是，前面，别动不动上床什么的，我一张老脸还无所谓了，人家还是个处女呢！”
“已经不是了。”周海纠正他。
莫怀里望着刘青山：“你怎么看？”
刘青山道：“我的看法管用吗？”
“再说说，刚才我脑子晕晕的，这会儿清醒多了。”
刘青山叹口气，道：“你要真是清醒的就不用着我们在这里跟你起哄了。总之呢，我的想法跟周海不一样，周海的意思是打死也不能离，我认为应该视具体情况而定。”
周海插话道：“跟没说一样。”
刘青山接着道：“周海的意思是娶个什么样的老婆无所谓，只要往家里一放，自己就可以出去花天酒地。这种生活，你老莫过得来吗？我也过不来，所以，我们找老婆是过日子的，不是拿来当摆设的。如果你跟陶楠真是过不下去了，就离，没必要两人耗一辈子，最后谁心里也不痛快。至于跟不跟这位小女生结婚，我觉得是另外一码事……”
“根本就是一码事！”周海又忍不住插进来。
刘青山叹口气，道：“这样说可能对陶楠不公平，她是不是真想离还说不定。这件事过错在你，能补偿她你就尽量补偿吧，生活上能帮她的尽量去帮，等她再嫁人的时候，你就可以彻底摆脱干系了。”
“她会再嫁人吗？”莫怀礼忽然仰面问道。
“你不会那么天真吧？”刘青山道，“她离婚了当然可以再嫁人！”
“那我想想，她现在还是我老婆呢！”
刘青山哭笑不得，道：“那你想好了，等你们离婚了，没准你这边还没动静，人家就梅开二度了，那时你肠子悔青了都没有用！”
周海呵呵笑，道：“听见没有，这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你可别重蹈覆辙！”
“什么经验之谈，我后悔过吗？我这是就事论事。”刘青山百口莫辩。
周海道：“离了婚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后悔。老莫，咱说点实在的，人家陶楠整天给你洗衣做饭，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现如今这样的老婆上哪儿找去？那位小女生行吗？不让你像公主一样伺候她就不错了，就你这样不修边幅的，到时候还不得活得跟猪一样？”
刘青山道：“这不一定，一物降一物，没准老莫到那时就变得勤快了呢。”
正说着，陈子良进来了，周海和莫怀礼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差点就行了个礼，忽然觉得不对，笑呵呵地说：“这不是……不是陈教官吗？你怎么来了？”
陈子良有些不自在地说：“我不是什么教官，别这么叫，担当不起！”
两人于是眼睛都盯着刘青山。刘青山让大家先坐，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下。然后说：“时间不早了，我有事先撤了，周海你多陪老莫一会儿。”说完就先下楼了。
在电梯里，陈子良忽然说：“哥，今天嫂子走的时候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叫她她都没听见。”
刘青山拍了拍脑袋：“我险些忘了，上午是你带她来宾馆的吧？”
陈子良点点头，说：“我也是在公司碰到她的，她说找你有事，我就带她去了宾馆。怎么了哥，是不是我惹什么事了？”
刘青山道：“没事，跟你没关系！一会儿你直接送我去梦景花园，到了那儿你先回，不用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