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阴错阳差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缺角的玻璃杯如离弦之箭，“嗖”地擦过拜伦耳际，在身后的墙壁上撞得粉身碎骨。
“啧……退步了。”刚才的突袭，在拜伦精雕细琢的脸蛋上留下一道红痕！他似乎并不以为意，手背随意抹了一把伤口。低头望着惊吓过度的梁牧芸：“准备好了么？”
“啊？”慢半拍地张着嘴，梁牧芸只觉身子猛地往前一倾：“诶！你要带我去哪？”
“不知道。”拜伦耸肩，回答得理所当然。
梁牧芸顿时感到乌云罩顶：“我要回去上班了！再、见！”
但愿，再见不见！
还未来得及挣脱左手的钳制，一张被揍得面目全非的男人面孔，蓦然在眼前放大！梁牧芸一把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忍不住惊声尖叫。
“杂碎而已……”单肩一个背包，轻轻松松撂倒。拜伦像在谈论天气：“还要回去上班么？”
梁牧芸早就吓到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地摇头，干脆把另一只手也扣上了拜伦的手腕。
“开始了！夜店大逃亡……”拜伦冲她回眸一笑，一脸的无邪。似乎还乐在其中的样子。
梁牧芸想哭。逃亡有什么好高兴的啊？
话说，昏暗中敌我莫辨。拜伦手下的保镖们同那票前来闹场的打手，倒是很自然地分成两派，对峙不下。
场外的人看得稀里糊涂，只见其中一人一个踢腿，吧台上的瓶瓶罐罐全“劈里啪啦”，落地开花！
经过的人自动贴靠墙边，更甚者抱头鼠窜，深怕一个不小心，碎掉的就是他们的脑袋。
大厅中央的聚光灯跳动了几下，突兀地亮了起来。霎时一呼百应，其余边边角角的灯也陆续恢复了运作。整个“宫殿”灯火通明的同时，照亮了一室斗乱！
与此同时，门外的警笛声也呼啸而至。
久违了的蛇眸男子揉搓着淤青的颧骨，啐出一颗和血的牙齿：“告诉亚撒，只要老家伙一天不退位，小家伙就别想好过！想要继承人？问耶稣吧！”
一场浩劫刚逝，不知谁问了一句：“拜伦少主人在哪？”
对啊……人呢？
拜伦一路拖着梁牧芸狂奔，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梁牧芸只知道后有追兵，死命的跟着跑，等歇下脚来，才发现体力早就透支了。
“救命哪……我再也跑不动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她发誓这辈子从没这么HIGHT过。
回头张望一眼，确定此刻他们是安全的。拜伦索性席地而坐，连带将梁牧芸也拉下地面。
“你到底是谁吖？为什么他们要追你啊？还有……那些……”梁牧芸比了个强壮的姿势：“膀大腰粗的……你该不是黑社会吧？”
“不是啊……”不是黑社会，黑手党而已……拜伦回答得轻巧。
那至少也不会是什么大好青年……梁牧芸睨他一眼：“你不是很能打嘛？做什么还要逃？”
拜伦嘴角上扬，笑得勾魂摄魄，像是任性的孩子抢到了玩具：“好玩哪……”
真的好好玩喏……梁牧芸恨不得一脚踹死他！“你……先是丢项链；接着乘错地铁；今天还差点被追杀……总之我每次遇见你就倒霉！你真是我的克星啊！”
“克星？”那是什么星？拜伦皱起高挺的鼻子，神态可掬。今天还叫他扫把星，这个他知道。
“诶……你的汉语……真的是半吊子哦？”梁牧芸侧着脑袋，样子专注得很可爱：“你的眼睛好漂亮，你是混血吗？”
“杂种。混着曼彻斯特和西藏血液的杂种。”拜伦侧首，无瑕的轮廓在月光的洗涤下不似凡物。
本以为君潋晨难懂，现在发现，眼前这个拜伦更难懂。
“阿尼说过，有句诗叫……路从今天白，月从明天来！”拜伦突然兴奋地转过头，瞳孔明亮得像一块上好的祖母绿。
那是什么诗？梁牧芸在脑海里自动搜索了一遍，哭笑不得：“是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对哦！”拜伦咧嘴，又是那种纯洁得让人难以抗拒的笑容。
老天不公啊！为什么不良少年，会有这么一张和个性极不登对的脸面哪？
梁牧芸双手抵着脑袋，靠在膝盖上，一面细细打量着他：“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啊？”
“等等。”
大队人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拜伦竖耳细听，自己人！舒了口气，一跃而起。随意拍了拍衣衫，冲梁牧芸摆摆手：“走了。”
“诶？”梁牧芸抬头，再次感叹，他好高！高实在是高！
梁牧芸不知不觉跟上前走了几步，见刚才那群黑衣人卷土重来，但似乎是听命于他的样子。拜伦一个手势，那群人便服帖地候在巷子口，不曾朝这个方向多看一眼。
“We”ll meet again by and by.“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这是拜伦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接着，等梁牧芸晃过神来，连他的背影也找不着了。
“完了……”梁牧芸自言自语：“我的云上之城啊！”
将最后一行字敲入电脑，梁牧之仔细地校对后，终于满意地舒展开眉头。从屏幕前抽身，才发现，空荡荡的办公室内只剩他孤身一人，还有暖气“嗡嗡”运作的声响。
腊月寒冬，白昼短暂，现下窗外早已不见一丝光亮。
她应该早就下班了吧？这几天，梁牧之刻意躲躲藏藏，为了就是避开林唯一的紧迫盯人。
推开办公室沉重的木门，林唯一纤巧的身躯就这么贴在门边，险些顺着推力跌出走廊。
“你怎么还在啊？”梁牧之抚额，不知道该为她的纠缠不清发怒，还是为她的锲而不舍鼓掌。
“我想等你一起走的……”水眸缓慢地眨动着，林唯一语气有些含糊，感情刚才站在外面是睡着了？她是丹顶鹤啊？
“谁让你等了啊？”梁牧之的语气充满无奈，欲哭无泪啊！
“你看！手都冻僵了！”果然，她绞着的手指根根泛白，鼻头冻得通红。
对啊，现在都下班这么久了，走廊的暖气早就关了。面对四周冷冰冰的墙壁，也亏她这个娇生惯养的千金等得下去：“为什么不在车里等？”
“我让他们先回去了。你不是说上下班都有车跟着，很像暴发户嘛？”见他有些动摇的样子，林唯一立刻趁胜追击。
“你……”不行，不能再给她任何遐想！梁牧之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再回头，表情已是波澜不兴：“以后别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坐在镶金边马车里的人，和用两条腿走路的人，永远都走不到同一条轨道上。”
“那我就弃马，徒步行走！”然而，答复她的……只有远远的背影。
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拉杆箱、行李袋……芮雪拎着大包小包，像个回首废品的，傻乎乎站在梁牧芸家门口。
身心疲惫的梁牧之，拖着半残的身子抵达家门前，见到的就是这一幕：“芮雪？你这是做什么？”
“搬来照顾你啊……”芮雪将手中的行李袋往梁牧之手中一套，开始摸索起他包里的钥匙：“从今天起，我要和你们住在同一屋檐下！”
什、什么？那不就是同居！梁牧之一下来了精神，那是被吓的！“你好像……没有和我商量过这事吧？”
“商量什么？我妈妈说了，我再不看紧点，你就要被蜘蛛精拐跑了！”芮雪连埋汰人都是嗲嗲的，此刻听来却有些刺耳。
“你妈妈未免也……”太奔放了吧！哪有怂恿自己女儿和野男人同居的？啐！他可是新好男人……“我是说，你才几岁？”
“不小了，生日一过就二十啦！明年我们就能结婚了诶……”芮雪圆润的手臂挽着他的，连同那几件行李，梁牧之的臂力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梁牧之抽出手臂，委婉地望着她：“芮雪，以后的事情，还存在很多变数。同居……毕竟是一件值得仔细考量的事，我不希望你后悔，明白么？”
“我不明白。”芮雪的视线，还停留在被他抽离的手臂上，仿佛上面正长出什么稀奇的东西：“我只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我只知道如果我再不争取就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他的确有事情瞒着她！梁牧之开始相信“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可怕的”这句话了。可对她说明，除了徒增烦恼又有什么益处呢？烦躁！向来理智的梁牧之情绪少有的失控：“总之，我现在没有心情争论这些。我们以后再谈，先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好！”女人的眼泪如果可以算是武器，那娇滴滴的芮雪也算是个中翘楚了。一边啜泣的同时，还能保证不流鼻涕影响美观：“什么为我好！难道妹崽现在彻夜不归也是你默许的嘛？”
“你说什么？”梁牧之敏锐地捕捉到重点。
“我……我说……我说……”芮雪立刻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心虚地止住了哭泣。
“听舍监说……你……时常夜不归宿啊？”班导随手翻看着手册，明明低着头，却让梁牧芸有种被注视着的错觉。
哪有时常？明明是每天……梁牧芸站在讲台边，也跟着不敢抬头：“有一次……乘错了车……所以……”
“我不管什么理由。我只看依据！”尖锐地切断她的话，班导将一张收据推至她跟前：“还有，你这学期的学费……似乎还未交齐啊？”
这段对话被耳尖的同学听去，一传十，十传百！面对着一张张不怀好意的笑脸，一时间，屈辱，羞愤……股脑涌上，抵着喉头。梁牧芸深呼吸，暗暗掐着手心，这时候哭泣更会让自己出丑。
半截粉笔头，准确地射中带头哄笑的人的大脑门。
“吖！手太长了！”姚诗琼朝那人展开手掌，笑得很故意。谁让你么那么过分！转身拉住梁牧芸：“诶！听芮雪说你哥最近也神经兮兮的，你们兄妹俩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自顾自地整理书包，梁牧芸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纸包，放在手里掂了掂。不知道，这能换多少钱……
“是不是梁牧靑？上次在医院，梁牧之不是说……啊呀！我怎么早没想到呢！”姚诗琼如梦初醒，重重拍了一下大腿：“需要多少？情况严不严重？我和白嗣杰不急着用，可以先借……”
“不是！是……大哥的问题没错，可现在钱已经快筹到了，真的！”这笔钱摆明了是有去无回的。若是因为这样破坏了白嗣杰和小琼的感情，那就得不偿失了。相信二哥也是这么想的……
“这东西你是哪里弄来的啊？”姚诗琼将拆了封的“天铁”拿在手里，好奇地把玩着。
不见得说是劫匪送的吧？那还不被姚诗琼给骂死？“一个不是特别熟的朋友送的。”只是没想到这东西那么值钱，刚才那鉴定行老板见到“破铁”时候的表情，简直像发现稀世珍宝似的！反而让她不太确定了……
这才不是什么破铁！是藏佛传教信徒随身携带的护命符，叫作“天铁”。材料或铜、或铁、或金……你这块，货真价实的纯金哪！
当时老板是这么说的。
“不熟的朋友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冤大头啊！姚诗琼当然不信：“你大哥不是正需要这笔钱嘛？正好当了啊！”
“你不觉得有点玄嘛？我怀疑这老板是个骗子……”梁牧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块刻着诡异图腾的破铁片能卖十多万？
“诶？你有没有觉得好像一直有人……在跟着我们吖？”虽说是大白天，但古玩街上本来就人烟稀少，加上稀奇古怪的古物堆放得遍地都是，气氛还颇有些诡谲！姚诗琼边说边回头……
“妈呀！”两人同时怪叫，向后倒跃一大步。何止是跟？面前的老人根本是紧贴着她们一路走来的嘛！
“老、老爷爷！人吓人吓死人哪……”梁牧芸惊魂未定地拍着胸脯。
“叮咚……叮……”老人颤声指着那块天铁，留下让人摸不着边际的话，扑通一声厥倒在地。
叮咚叮？她只知道叮咚叮叮咚咚，葫芦娃。该不是……嗝屁了吧？呸呸！梁牧芸蹑手蹑脚地摸上前，幸好，应该只是厥过去了……
手推床的轮轴急速运转，与地面摩擦出“吱吱”的恼人声响。梁牧芸觉得自己最近与医院似乎挺有缘分。
“姓名？住址？年龄？发病原因？”护士在病历上画着让人看不明白的字体。
“呃……我不知道诶。”梁牧芸挠挠头，她只是好心将老人送来急救而已。
终于从病历中抬起头，目的是白她一眼：“你不知道他有脑缺血吗？”
“我不是他的家属……我只是个路过的……”脑缺血？这病听起来像在骂人……
护士愣了愣，立刻转身同一旁的医生耳语了几句。很快，神情由原先的淡漠转为怠慢：“病人需要立即进行急救，请速召他的家属前来缴纳相关费用。”
“开玩笑！我们去哪里找他家属啊？”有没有家属还不一定哪……姚诗琼没好气地瞪眼。
“医院有医院的制度。”几个随行的医务人员脸色全都变了，几乎要让梁牧芸以为，很快，那名老人便会被当做沙袋一样丢出医院。
“可这性命攸关啊！”梁牧芸实在难以想象纪律能比人命重要？回头为难地瞧了一眼姚诗琼，后者正死命地冲她直摇头。
姚诗琼一把将梁牧芸扯到角落，低声提醒：“梁牧芸，这种时候你还犹豫什么！该不是想替他预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