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嗣杰,能不能再多看你一眼
“噢。”白嗣杰回答得漫不经心,视线透过一面玻璃橱窗,落在一只精致的舞蹈人偶上。人偶仿真人比例制造,从白色芭蕾舞纱裙,到发髻处托着的羽毛都惟妙惟肖。
噢个鬼!姚诗琼不满地朝他瞪眼:“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嗯。”又是一下白嗣杰特产单音节,视线没离开过橱窗。
“你看到宝藏啦?”这么入迷……姚诗琼撇撇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不就是一只BJD娃娃嘛!男人也喜欢这个?”
见白嗣杰看得出神,姚诗琼也跟着多瞧了两眼。这娃娃……“很像尹倩呢,哦?”
这次白嗣杰没有回答,却露出会心一笑,温柔的神态柔和了过于冷峻的棱角。看得姚诗琼心里直冒酸泡。原来白嗣杰也可以这样笑……
“白嗣杰!”一声怒喝将白嗣杰三魂七魄打得灰飞烟灭,也引来了路人的侧目。
被打乱心绪的白嗣杰有些着恼,但自己理亏在先,只好放低姿态:“刚才有些走神,你说什么?”
“刚才想说,现在不想说了!”姚诗琼使性子地别过头。
“不说拉倒。”白嗣杰伸手想捋头发,才发现长发已经束起。烦躁地啧了一声,干脆不理姚诗琼。
尹倩你够狠,走了那么久,还让人对你念念不忘!姚诗琼笑比哭难看,心中的不满宣泄成咆哮:“既然放不下,当初就不要装清高啊!你在里怀念是做给谁看?这样她就会回来了么?白嗣杰,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白嗣杰双手插兜,视线始终停留在远处的前方,迎着斜阳的深瞳微眯。姚诗琼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前兆,但她并不后悔,强扭的瓜……很苦!
“随你怎么想!”半晌,他半冷不热地吐出一句,甚至没有回头:“妹崽家出事了,要不要跟来随你。”
闹剧落幕,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留下一地唏嘘。姚诗琼静静呆在原地,很久不能思考。盛夏的暖风吹来,为何……有些凉意?
橱窗里的BJD娃娃,在音乐的引领下翩翩舞动,脸蛋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你那么爱她,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是不是你有深爱的两个她,所以你不想再让自己无法自拔。
战地从手术室转移到加护病房,医务人员各自谨守本责,神情淡漠。没有人对周遭的环境做过多的关注。
“妈!”梁牧之轻唤一声,侧躺在病床的中年妇人定定地望着窗外,旁若无人。
随后赶到的保险代理清了清嗓子,奈何偏是无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只得将手中的保单相关事项递给梁牧之:“梁先生是吧?我想……”
“你现在从事的工作我比你更清楚,有什么事,等我妈情绪平复再谈吧。”在社会跌打滚爬这么些年,什么样的行当他没接触过?梁牧之冷漠地接过保单,眼底附着一层薄冰。
“那、那我改日再来探望!”代理人自讨没趣地摸摸鼻子,转身走出病房。与刚抵达的芮雪擦肩。
“那是谁啊?”芮雪回头望了一眼,又转向一脸凝重的梁牧之。小跑步赶来的喘劲都写在脸上。
“没什么。怎么跑这么喘?”梁牧之语气不善却透着疼惜,长臂在芮雪圆润的肩头上空停留了一会,又收了回去。
总觉得今天的他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出哪不对劲。芮雪微微拢起眉头,担忧地瞅着他:“你妈妈的情况……还好吗?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别胡思乱想。”梁牧之目光闪烁了一下,轻拍芮雪白嫩的脸颊:“杰他们来了,你们坐一下,我单独和妈说两句。”
芮雪望着他的背影,惶惶不安。梁牧之的手,好冷。
“妈,你其实也很担心大哥,对不对?”母亲那像干枯稻草般的头发,微微抖动了一下。梁牧芸知道她有在听,自顾自继续说下去:“虽然你不说,可我们都明白。但骗保单是犯法的啊!你怎么这么……”
“梁牧靑的死活,跟我无关!”母亲幽幽地回过头,面色如土,手术后几小时的昏迷在她饱经沧桑的脸孔上灌上了泥渣:“我是失足,跌出人行道的。”
“妈,这种时候了,你还把大家当傻瓜么?”梁牧之一手合上门,一手拉开靠在床畔的妹妹:“要不是肇事者被检测出体内有酒精含量,现在你我都要在公安局,而不是这里!”
“养大的儿子,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呵!现在大到……都可以教训我了……”母亲扯出一抹难看的笑,那苦涩让人肋骨酸痛。
“这是一个家,少了任何一个人,那还叫家吗?”梁牧芸隐忍着,却发现五官原来是通的。电视剧骗人!哪有哭得梨花带泪的?忍住眼泪,鼻水就争先恐后地挤出来了!
“我累了。”母亲翻身用被子蒙住头,声音含糊不清:“你们都出去!”
梁牧之朝妹妹摇摇头,带上门,静静离开。
门合上的刹那,早就被浸湿的被褥动了动,母亲失神地呐呐自语:“少了我,你们还是能生活下去。少了你们任何一个,我就找不到自己活着的动力了……”
走出病房,三对眼睛一齐向他们投去关切的注视,梁牧芸立刻背过身,使劲揉擦眼角。
“情况怎么样?”白嗣杰率先开口。
“已经脱离危险了,还好只是骨裂……问题是……”50万,这数目说小不小,该怎么开口呢?梁牧之犹豫了。
以为他好面子,白嗣杰将他拉至墙角,悄声问:“是不是手术费有困难?”
“手术费不成问题。我大哥他……在南非,遇到一点麻烦。急需一笔资金……”头一次讲话这么不干脆,梁牧之焦虑地想撞墙。
“小琼,你手里……你和白嗣杰要同居啊?”话未说完,梁牧芸一声轻呼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鬼才和他同居呢!你不知道现在房价飙升得多厉害,早些购置,免得夜长梦多嘛!”说完,姚诗琼开始后悔了,那么多嘴干嘛?别忘记你们还在冷战哪!懊恼地用手里的购房手册拍打嘴巴。
“姚诗琼,你还……真是个……”白痴啊……白嗣杰抚着额头,看似无奈,心底早就乐翻了。和姚诗琼的抗争,总是维持不了多久便以笑场告终。
“你们都考虑到结婚了啊?”芮雪无不羡慕地望着她,又朝梁牧之投去一个向往的眼神。
故意忽略她的目光,梁牧之悄悄打消了原本的计划。一定,还有其他的出路吧?或许……
耳边回放起近来一直困扰着他的片段:骨气是个好东西,但千万别让它成为你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距离交保释金的日子越来越近,梁牧芸反而变得淡定了。
就像死囚度过歇斯底里的挣扎期后,终于对命运妥协的样子吧?
拢了拢肩上的背包,梁牧芸打着呵欠走出兼职的快餐厅。开学之后,半工半读的她每天休息的时间缩短至四个小时,累得跟狗一样。
“今天早放班,走回家吧!”还能节省3块钱!梁牧芸拙劣地自我催眠,居然觉得精力恢复了不少。
再次路过许愿墙,梁牧芸哀怨地瞅着墙面的七彩星星。都怪你们!弄丢了我的云上之城!再看一眼,赫然发现她的许愿签下有人添了张回执……
西装(是西藏吧?)有句沸语:快乐的时候不要张羊(莫非要张牛?),因为快乐不会是永恨的。失落的时候不要觉忘,因为痛苦也不是永恨的。
好、好……好多白字吖!不敢相信写下这些话的人,竟然错字连篇!梁牧芸掏出书包里的记号笔在签上圈圈点点一番,满意地合上笔盖。
接近末班车的地铁站向来都是人头攒动,但今天都挤在站台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梁牧芸站在人群后探头探脑,终于窥得冰山一角……呼!门口一男一女正忘情相拥,吻得难舍难分!
惨了惨了!要长针眼了!梁牧芸立即收回踮起的脚尖,拍打滚烫的脸颊。可不是她装纯情。只是那对……未免也太投入了吧?
光看背影,男的颀长,女的高挑,模特级的身材还真养眼哪!尤其是男主角,时不时地变换姿势,抬眼瞥一下人群,引来一片抽气声。
梁牧芸擦了擦口水,唔……不能耽误了正事。
扫过人群的同时,拜伦眼神瞬间变换,脱险了!
腰际的力道突然松开,高挑美女醉眼迷蒙,一副意犹未尽地样子:“怎么了?”
“我要走了。”拜伦用手背抹了下嘴唇,啧!这是唇彩还是猪油啊?迷人的眼睛敏锐地四下巡视,以确定蛇的气息不再。早知就不该支开亚撒的人……
“留下联系方式,或者……”美女眨着人造双眼皮,努力放电。在腰肢的扭摆下,短裙几乎盖不住臀部。
“谢谢你的协助。”整了整略微凌乱的衣衫,拜伦单手撑着栏杆,帅气地一跃而过。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But,I dont wanna play with a hooker.Bye bye……”
美女像脑部受了重创,张着嘴,当场石化。
我对娼妓没兴趣!嚣张的家伙……几乎所有人都和梁牧芸一样,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瞠目结舌。
对了!他不就是上次在许愿墙边撞上的混血男孩么?以前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他呢……
又一次绕回原路,拜伦不得不承认,自己需要导盲犬!亚撒那个阴魂不散的,关键时刻去哪了?
吃力地靠向背后的墙面,发现居然是拾到项链那次见到的许愿墙。
当时留下的许愿签回执,错字已经被人圈起,并仔细地纠正过:你的汉语实在让我看不下去,你到底是不是中国人哪!
指尖触碰着许愿签,拜伦落寞地垂下长睫:多希望自己只是留着中国的血液,至少,现在还能无忧无虑地生活着。
瞥见底下还留了一行字:PS我在许愿的那天,弄丢了最宝贵的水晶云。你说的佛语不灵验嘛!不然怎么倒霉的都是我!
水晶云?拜伦立刻联想到那天拾到的水晶项链。拈了拈指尖,还有记号笔未干透留下的墨渍。写这张签的女孩还没走远!
拜伦盲目地乱转,也不管是不是会被蛇一行人发现。
已近午时的街边,多半是下班赶回家的路人。大家都行色匆匆,没有记忆中那抹莽莽撞撞的身影。
说真的,那女孩长什么样啊?拜伦抚着后脑勺四下张望。只记得她刚好到他肩膀,长头发……这目标也太大了!
“Hello?”女售票员询问着:“Can I help you?”
拜伦回过神,面向她:“我会说中文。”奇怪,她脸红个什么劲?
“那个……末班地铁还有五分钟就出发咯。”售票员立刻端正站姿,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不是那么巧吧?上方的电子屏已经开始倒计时,拜伦将目光锁定在电梯处,一抹剪着梨花头,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的人影上。
“给我一张票。”接过地铁磁卡,拜伦发挥刘翔跨栏的速度消失在安检口。
“先生!还没……”售票员失望地放下手:“找零……”
“刚才那个女人我见过!丽花皇宫的头牌诶!没想到也有吃瘪的时候……”车厢中不知谁嘟囔了一句,幸灾乐祸的成分居多。
“原来是小姐啊?难怪那么放得开!”另一个声音介入。
“你懂什么?现在笑贫不笑娼,有钱才是王道!你知不知道她们一晚能赚多少……”
梁牧芸眼睛一亮,一头扎进书包疯狂搜寻起来……钱钱钱……有了!丽花皇宫这个土鳖的名字与卡片艳俗的色泽……还真是相得益彰啊!
另一方向的地铁上,拜伦从车头挤到车尾,一直至终点,都没再看见那朵梨花!倒是途中被咸猪手卡了不少油。
难道他眼花了?
嗵!视线撞上迎面而来的便衣保镖,那一字排开的阵型……逊毙了!见他们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样子,想必为了找寻他费了不少劲吧?
“呼!”拜伦轻吹起金棕色的卷发,看来今天“搜寻项链主人”的行动搁浅了。
“少……”带头的保镖两眼放光,激动地小跑步上前,立即发现拜伦面色不善。四下顾了顾,改口小声低唤:“主人。”
接着,其他的保镖分别从四周陆续围拢上来,朝拜伦露出一抹欣慰地笑。谢天谢地,可找到了!
少主人?拜伦无力地翻着眼睑。转念一想,这么一群大个子被他耍得团团转,感觉还真不赖……
额滴神!你到底有多恶趣味?
“下一站……方向莘庄……”地铁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发出“嗡嗡”地声响。报站广播被掩盖得模糊不清。
“莘庄?”梁牧芸嗖地蹦了起来,引来一片侧目。
身旁熟睡的老太太被惊醒,掏掏耳窝,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这车到莘庄,你听不见吗?”
完了……她乘错方向了!
德国;马德堡。
尹倩扶着墙,从复建室缓缓走出。刚按上不久的假肢还很难适应新的身体,一不小心就会失去平衡。
擦了擦两鬓的汗水,却连带扯下一大把发丝,化疗使她飘逸的长发失去了生命力,每天都以残酷的速度渐渐死去……
“我说什么也要挺下去。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白嗣杰,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一定会遗憾一辈子的。尹倩费力地支起柳絮般的身体,手背上的青筋贴着薄到几乎透明的皮肤,像一根根纠结的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