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荼蘼吟唱着,情真意切,教人不免心生恻隐。
“玉姑娘,路不远,人不闹,声也只得蝉叫,可这步子却是寸寸难行。”商荼蘼抬起脚,到底是不甘做个空等队伍的姑娘,她跨出了第一步,这一步,她便再也回不了头,前进,去到负心汉的家中,去到那个热热闹闹的人家里去,去做妾。
玉生烟搀扶着步调慢悠悠的新娘子,走在异样的人群中。她庆幸身侧之人盖着盖头,看不见人们的疑惑眼光,看不见他们说话时,用手指着她们。
“从未听过,嫁人是自己走去婆家的。”一位拐杖拄着,背佝偻着,手颤抖着,满头银丝的老妪说着,“真是不知羞耻。”
“也难怪,就那身子骨,学医又如何,是大夫又如何?还不是治不好自己的宫寒?这能不能生都不知道,谁敢娶她?”这位初为人母的女人,抱着自己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对着别人指指点点。
“你们一天天东家长西家短,吃饱了撑的吗?北辰先生与他的徒弟平日里待乡里乡亲不薄,你们的嘴能不能给自己积点德?”这位女子也才十二岁,与商荼蘼同年,也算熟悉。她指着方才的那位女人怒吼,“你什么记性?你这个孩子怎么来的?你嫁给你夫君三年,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若不是北辰先生帮忙,你现在还在家里头做着苦差事,哪里给你空功夫在这烂嚼舌根?你也给你孩子积积德,这么对待你恩人的徒弟,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刹那,鸦雀无声。后半段路,她们再听不见流言蜚语。
两个人走到柳府,里头果真气派,雕梁画栋,光是酒桌就是百桌,不愧是最有名的酒庄。
浓香的酒味扑鼻而来,只是让人更心烦。不知是哪个人看见了两个人,扰乱了看戏人的雅兴。
而珠有泪自顾自唱着,古有云:戏开腔,人不听,鬼神也听。
“盖头下是何人?”一个人问得声大,生怕别人听不着,无人应答似的。
“是商荼蘼,北辰先生的徒弟。”他身旁的人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声音小些,“我路过医馆时候,见到她在那等着,没有爆竹闹腾,我猜测是个妾。”
“是个妾啊。”话语中带着几分不屑。他又喝了一口酒,“北辰先生德高望重,怎么出了个恬不知耻的徒弟?这没人去接,就自个儿走过来,历年来,哪里还有这等笑话?”说着他大笑起来,附和声四处起。他们的讥笑声直接刺痛商荼蘼的羞耻心,她双手抱拳,这是她忍哭才有的动作。
商荼蘼一言不发,她听着,只是听着。这种事情本就是自己的错,她无力反驳。姑娘家嫁人,不说八抬大轿,至少不会徒步到夫家。她被玉生烟搀扶着去到新房里,新房里坐着一个新娘。
听见动静,应酥娘故意大喊有贼,不一会儿来了好几个下人。
玉生烟被人推出去,而商荼蘼不仅仅被人推出去,还被人用木棍打跪在地上。昨晚才大病一场的商荼蘼身子虚弱得很,她一双直冒虚汗的手撑着地,瑟瑟发抖。
玉生烟想要去扶她,却被人死死摁在地上,她的膝盖也是重重打在地上,磕破了皮,出了血。她只能无力哭喊。这儿偏僻了些,不会有人听见,而且这儿是新娘房,客人不得擅自进来。
商荼蘼的脸颊白如雪,身子抖如叶,喘息声也是忽高忽低,嘴里好像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随着时间溜走,她的气力越来越虚,最终她还是倒下去了,倒在了那个人曾经带自己来过的,说要在这里喝上好的交杯竹叶青的新房前昏迷过去。
“荼蘼!荼蘼!”这两声声嘶力竭的叫喊,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红了的眼眶,鼻子,耳朵,她也还是跟先前一样无助的哭喊。
“徒步嫁人无前例,不知羞耻商荼蘼。”房间里应酥娘讽刺的话语。
“你们放开我!应酥娘,你给我滚出来,我要杀了你,为荼蘼报仇!”玉生烟此时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她只觉得头脑发热,意识已经由不得自己控制,“荼蘼,你把荼蘼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