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寨门建在整个部落坐落山势的最低点,寨门外一小片开阔地,寨内进门左右就是人猡聚集地和鸵鸟兽的兽栏,这也足以看出人猡和鸵鸟兽群的地位。
部落以实力为尊,那最为强大的战战士当然都居住在部落中心,这样,有外来势力入侵的时候,才能避免主要战力的损耗。
所以到现在为止,除了阿六伯故意带的几个人战力强大外,其余人都是部落中战力最差的,饶是如此,鱼十三都是因为还没直面遇上,所以还能活命至今。
不过时间拖得越长,到场的阿族人越多,鱼十三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鱼十三急忙间将二女“送”给他的长矛取下,入手约有三四十斤,鱼十三晃晃悠悠的拿不稳,只好用右腋下使劲夹着,右手抬举,这样保持住了平举的姿势。
时间不等人,那寨门守卫一声“投”,还来不及反应,十来只鸵鸟兽翻滚着就只剩下三四只,倒下的再没起来过,全被长矛扎在地上。
“咻”,那守卫特意瞄准延后投射的长矛,在鱼十三眼中不断放大,鱼十三下意识的用手一拽,胯下的鸵鸟兽随着右偏,刚躲过长矛,哪想直接撞上后面跟着那头,两个鸵鸟兽一起拌倒在地。
那寨门处的阿族人怪叫着跑过来,鱼十三后背生硬的撞到地面上,一阵疼痛,那刚愈合的伤口可能又被撞开了。
可倒下的鸵鸟兽还止不住翻滚,鱼十三见它头下脚上的往自己压来,赶忙用手撑地滚向一旁,正好额头又撞到了地上的硬石,顿时眼冒金星。
正晕乎间,“哚哚哚”又是连续几只长矛扎在地上,如果鱼十三还停在刚才的位置,现在已经死得通透。
二女将一切看在眼中,可没有任何办法。
傍晚她回去之后,找了阿父询问与小七的亲事,哪知道一直宠爱他的阿父大骂她一通。回到住处,一直想着心事,到半夜都没睡着,直到这边出事,才先于其他族人赶了过来。
在她意识中,一直都认为鱼十三是一个特别的人。那当然,鱼十三就是成天在家和办公室两点一线挣扎的弱鸡,还白生生的,加之缺少运动,哪来的危险感。
只是二女现在也有些奇怪,阿父是族内唯一到达肉丹境的高手,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鱼十三踉跄起身,长矛杵在地上,他知道逃生无望,唯一的下场可能就是被阿六伯斩杀当场。
鱼十三环顾四周,看见了手足无措的二女,二女正要喊停那些围上来的族人,鱼十三对她点了点头,于是二女沉默了,只剩下梨花带雨的脸庞。
鱼十三又看见了阿六伯正在大步追来,他们背后是那些残存的野猡,还有野猡强自压制的仇恨目光。
“Luan蛋啊……”,撕心裂肺的嚎哭,鱼十三也看见了下午那个老野猡,正抱着他的儿子。
Luan蛋的左手齐腕断掉,老野猡正抓着泥土覆盖在上面止血,又将一卷烂兽皮包裹着断腕。
阿六伯的手下听见了惨嚎,还得意的转过头去一脸嘲笑,仿佛那是最动听的声音。
鱼十三稳住了跳动的心脏,站直,双手紧紧握住了二女的长矛。
死局了,棵他不想结局这样,他曾以为自己面对伤害,可能会退缩,甚至磕头求饶,但是这一刻他更怕,怕自己以后再也站不起来。
他觉得可能开始喜欢上了这样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感觉。
阿族人在不断的围拢,阿六伯一摆手,所有的阿族人都停止了前进。
阿六伯扯起难看的笑容:这些手下,只会一矛进,一矛出,哪里知道虐杀人的快感。
他想着鱼十三在他脚下生不如死的各种惨状,他就想得意的笑,如果不这样,怎么对得起小七。
鱼十三换成左手举矛在前,右手握匕在后。
在阿族人一脸的戏譃中,鱼十三从漫步到快跑,螳臂当车似的冲向阿六伯,阿六伯满脸嗤笑握着双拳,他也等不及要享受虐杀的成果了。
矛重,握在手里那种真实感,让人感到安全。
鱼十三直捅,阿六伯一个跃步,再右手一抓,再用力一拉,鱼十三觉得自己再和一头大象拔河。
鱼十三趁机一放,阿六伯觉得手中一轻,正要在补上重重的一拳,哪想到双股间一阵疼痛,只能躬着身子,双手捂着下部。
鱼十三已经被矛尾那骨制的窟圈勒得皮肉翻起,可他这时候哪还顾得上这些,正要往后退开,阿六伯一腿已经飞来。
这会儿想再退已经来不及,只好稍微侧了个身子,没让正面被阿六伯含怒的一脚踹上。
那一脚力气如此之大,鱼十三只借着火光,看到红的白的东西从阿六伯身下冒了出来,就像飞上了云端,重重撞在斜坡上面。
阿六伯怒吼着跟上,拔出兽匕,可男性的重要位置受创,也是走一步停两步,眼睛要是能杀人,满清十大酷刑已经给鱼十三上了个便。
鱼十三吐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像破封箱一般喘着气,趴在了地上。
也是阿六伯疼痛难忍,没有控制好方向和力度,否则哪里还有他喘气的份儿。
鱼十三挣扎着爬起,试了好几次,脑袋晕晕乎乎,辨不清方向。
还没看清,阿六伯终于赶到他面前,一记重脚飞起。
鱼十三觉得天旋地转,再次吐着鲜血,估计肋骨已经断了不知多少,只是浑身上下都差不离,鱼十三也没法细心感受。
他仰躺着,费力翻身,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剧烈的疼痛让他稍稍清醒一点。
但也更痛入骨髓,直让他眼涕齐流。
撑着地,像条死狗一般,还不能死,鱼十三内心深处有道声音在不断响起。
“我槽泥马……”!
鱼十三已经听不清自己在骂些什么,只觉得内心一股愤怒再也压制不住。
这道愤怒好像是从上一辈子就默默的潜藏在他的灵魂里面。
所有他不习惯,他所遭遇,所看见的所有不甘平凡,所有的命运。
终于在他清醒了一点后,再一次歪歪斜斜的站立着,大喊:“我槽泥马”!
“来啊”!鱼十三找到了阿六伯,嗯,两个?
“啊”!两人吼叫着再次靠近。
鱼十三先挥拳,可离着阿六伯还有几尺远,阿六伯的蒲扇巨掌握住他的拳头,用力一捏。
“嘎嘎嘎嘎”!手骨头在响!
“啊”!鱼十三抑制不住的疼痛让他跪了下来,身体左摇右摆。
但是更大的悲哀和愤怒在心中响起:“你就是条狗,你踏马这一辈子也就这穷样。”
“少吹牛会死?”
“大城市买房?买别墅?厉害!”
“看你这挫B样?能成家?长得起谷秧?”
……
鱼十三张口往阿六伯腿上咬去,劳资就是死,也不想这样躺着死。
上一辈子的窝囊,这一辈子他再也不想,死就死吧,或许是条疯狗,好歹也给别人尝到痛的滋味。
阿六伯再次惨叫,他算是阿族内除开两个武档外能排进前五的战力了,可在鱼十三这蝼蚁之下,尽然当着族人的面,被伤了重要位置,他心中的愤怒像火山一般喷发。
于是他握着鱼十三的手使劲往上一掰,“啪”,“咔”!
鱼十三的右手成扭曲状举着,可他就是不松口,不要命的咬着,劳资死也要咬掉你一块肉。
“啪”!鱼十三嘴巴终于离开了阿六伯的大腿,阿族人看到他嘴里还咀嚼着一块鲜红的血肉,慢眼震撼。
阿六伯惨叫一声,左脚用力一踢,鱼十三死鱼一般被他踢到那些野猡堆里。
野猡一阵惊慌。
“给我把他架起来”,阿六伯恨声喊道,一瘸一拐着,把想扶他的手下一把推开,他要把鱼十三碎成一块一块,然后每天炖成肉汤,“这个小杂sui”。
那几个手下连忙走向鱼十三,旁边的野猡慌忙避开,可那几个阿族人却将挡在路上的野猡一脚踢翻,顺势将长矛插进他们的头颅或者肚子。
野猡们紧握着双拳,就连那抱着儿子的老人猡也抱着儿子怒目而视,但也只是站立在旁,那几个阿族人哪见得这样的眼光,下手自然更狠。
阿六伯就像变态一般嘶吼:“你们这群猪猡,还想死吗?给劳资杀,杀光这群猪猡”。
“嘿嘿嘿”!那几个族人听见,下手更加狠辣,都是一击毙命。
人猡的哀嚎再一次响起,其中有个杀得疯狂的阿族人,竟然用一根长矛,将一个人猡的头串在上面,展示给他的同伴,嘴里还发出得意的笑声,那几个同伴竟然有样学样,把自己平生最得意的虐人招式都拿了出来,这几人所到之处,全成了人间炼狱。
这群人猡看着彼此脸上或身上的“猡”字,看着彼此一张张绝望的脸,流下的血泪。今晚,他们苟活的余地没有了,连做猪做狗的机会再也不剩。
“杀”!既然你不让我们活,那就杀他个不死不休。
“猡”!有人猡高喊!
“猡”“猡”“猡”!声音此起彼伏,残余的人猡全部涨红着双眼,不拘什么东西,捞在手里就当做了武器,那几个阿族人只来及叫喊两声,就被这群狂怒的人猡撕碎。
阿六伯哪忍得下,本就暴虐的神色,在血与火中好似妖魔一般:“这群猪猡要造反,给我杀”!四散的阿族人顿时拿起手中的利器杀向猪猡。
两团人像两团墨汁一般融了进去,洒出了鲜红。
不断有人倒下,二女在一旁早已看呆,双目止不住的泪流,今晚的一切早已超出她的预料。可看到倒在地上死鱼一般的鱼十三,她又像鼓足了什么勇气,只是撅起小嘴一呼,声响亮的口哨过后,“咕咕……”,一只鸵鸟兽奔到她面前蹲下。
二女一片腿骑上去,这鸵鸟兽跑得飞快,在二女指挥下绕过厮杀的人群,停在了鱼十三面前,二女跳下。
右手抓起鱼十三,借了巧劲扔到鸵鸟兽背上,正要骑上去,可鱼十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闪亮的双眼盯着她:“你真美”!
二女倔强的咬着嘴唇,丰腴的身姿,娇俏的脸庞,似嗔似喜的双眼直透进鱼十三的心脏。
鱼十三又吐了口鲜血,憋闷的胸口反而好受了许多,那阿六伯含恨出手,力道之大,以自己之前的身体素质,肯定死得干透,但现在一股热力在体内不断游走,鱼十三却有些清晰的感受到自己身体状况,没有想象那么糟糕,自心里由衷感谢那只神秘的白狐。
“别上来了”,鱼十三拉住二女抓着兽绳的手,满眼温柔的说道。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庞,再看了下四周厮杀正烈的人群。
人猡也就是凭着聚拢的人多才暂时获得优势,可阿族人的战士源源不断的赶来,只有被不断蚕食的命运。
鱼十三心中一叹,奈何奈何。
二女终是放开了手,俩人凝望片刻,许多话想说却开不了口,鱼十三内心一阵冲动,强自压下,只低声说了句:“等我”,也不知二女听到没有,再不看她,一拉鸵鸟兽绳,鸵鸟兽“咕咕”叫着,在他指挥下一路扭扭曲曲的冲入了战团之中。
那反抗的人猡群正往寨门强突,却又被不断加入的阿族人分割成许许多多的小战团,阿六伯不断高声怒吼,可一时之间也无法将人猡全部斩杀,反而像似互相裹挟着一般,往寨门冲去,直把阿六伯气得没法。
“砰”,鱼十三也来不及细看,人猡现在倒成了他的盟友,只见最近的阿族人,就带着鸵鸟兽撞了过去,那阿族人正要像旁边的人猡下手,一个闪躲不及,双方撞成了一团,鱼十三新力未生,也抓不住兽绳,再次滚了下来。
正在他无法翻身的时刻,一双满是枯糙和伤疤的双手将他拉了起来。鱼十三费力转头看去,原来正是老人猡。
刚才将死的正是他,如果不是鱼十三不要命的一撞,老人猡和他儿子已经死了。
老人猡喊了一声“小爷”,就一把将他抱起,放在站起来的鸵鸟兽身上。
又一把将他儿子Luan蛋放在鱼十三后面,左右环顾了一圈,焦急的叫Luan蛋抱紧鸵鸟兽脖子,这样也能夹住鱼十三,不让他掉落下来。
这Luan左手已经齐腕斩断,这老人猡刚才也受了上,只是看他身上冒着鲜血,却看不清伤在哪里,或许是有了指望,指着寨门对鱼十三高喊:“小爷,带着Luan蛋,跑!跑!”
喊完,抓起旁边一根木棒对着鸵鸟兽屁股就是一记狠抽,那鸵鸟兽吃痛,“咕咕”叫着飞奔而去。
鱼十三也没力说话,只听到身后Luan蛋那压抑的哭上,恰好被那边的阿六伯看见,马上喊道:“给我拦住他,绝不要让那人猡小杂sui跑了”。
这边两方本就厮杀的惨烈,人猡本就没有阿族人那般吃得好,也没有好的炼体法练就身躯,全凭着血勇战斗,这会儿已经渐渐进入劣势。可看到有人能跑掉,反而更加疯狂的冲击拦在鱼十三鸵鸟兽前的阿族人。
这战场离寨门本就不远,鱼十三乘着恢复了些力气,极力控制着鸵鸟兽的方向。
内心中一股声音在狂响,鱼十三表情冷漠,目标直指寨门,双眼却略过那些插眼,咬,无所不用其极都为他们俩清让道路的人猡。
阿族人明明聚集的人更多了,但反而一时间被人猡的疯狂短暂压制。
终于,鱼十三眼前一空,再没有了想要杀他的阿族人,寨门已到,鱼十三吆喝着鸵鸟兽带着Luan蛋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可往哪跑?下山?自己跑得快,可对更熟悉地形的阿族人来说,跑得再快,还是死!
鸵鸟兽已经冲出了寨门口的小平坝,直往山下而去,鱼十三硬拉着一转鸟头,绕了个小圈就往山上跑。寨内那厮杀惨叫声已经不如刚才浓烈,阿族人还没追出来,现在拼的就是时间。
那鸵鸟兽才爬了个缓坡,鱼十三转头看去,昏黄的火把下影影错错,投射到寨门上,但不断放大却倒下的身影,让鱼十三知道,里面的战争即将结束。
也就半分钟,距离寨门更远的时候,他回首看到了,Luan蛋也看到了,五六个残存的人猡,互相搀扶着,拿着一些棍棒一瘸一拐的向山寨外退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列成几排,举着长矛的阿族战士。
“杀”!阿六伯暴虐至极的喊杀声传来!
一片矛影飞出,那群人猡大部分倒下,还有三个将倒未倒。
鱼十三将嘴唇咬破却不知道,只是浑身颤抖着,泪如雨下,俩人心中悲痛难忍,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就在这时,那没倒下的其中一人跳起来高声喊道:“猡”!
“猡”!…………
“猡”!!!那声音如此震撼人心,响彻生命的回响飘荡在群山之间,那山林中无数的鸟兽都被惊起,可猡声不绝。
鱼十三知道,是那个老人猡,也是Luan蛋的父亲。
他明白,这辈子再也无法忘掉那个一跃而起的身影,那个高喊着“猡”的老人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