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道按照计划顺利完工了。
试运行的前一天晚上,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第二天上午,林双玉带着公司的管理人员去了,李老汉给羊儿添足草料关好了羊圈的大门,领着树娃也去了。
公司的绝大部分职工,也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成群结队地跑到安装索道的山顶上去了。
不管是对“葛王”公司来说,还是对公司里的每一个员工来说,索道的开通都是值得庆贺的一件大事。从此,大家进出山可以全程乘坐交通工具,原来需要四个小时的路程,直接缩短到不足一个小时。进出的大量物资再也不用肩挑背扛了。
山里没有电力供应,索道的动力是大功率的柴油机。随着柴油机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一辆悬挂在足有铁锨把那么粗的钢丝绳上的红色缆车,在几百人热切的目光注视下,慢慢地动移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仅仅十分钟时间,从山下的平台就运行到了山顶上的平台。
物资转运站的负责人马玉成,今天专门雇了一辆三轮车,拉着给食堂买的一头宰好的大肥猪和十几挂鞭炮,沿着新修的简易公路,把三轮车直接开到索道装卸物资和上下人员的平台上,在众人的一片掌声中,把大肥猪抬上了簇新的缆车,把鞭炮高高地挂在平台周围的树上。
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混合着柴油机的轰鸣声,还有几百人的欢呼声,在山沟里回荡,久久不能平息,鲜红的炮仗纸屑四处飞溅,传达着浓浓的喜庆气氛。
林双玉站在山顶的平台上,默默地注视着缆车从一千多米的山下慢慢向上移动,心里是五味杂陈。困扰了自己半年多时间的问题终于解决了,交通方便了,山外的东西能运进来了,公司的产品也能运出去了,运输成本比原来计划的降低了很多。
今天,应该是“葛王”公司的真正开端,这是近一年来,唯一让自己有了拨云见雾感觉的事情。
站在林双玉身旁的常欣欣,感受到身边这个让自己迷恋得不能自拔的男人,此时此刻难以抑制的激动,她没有像周围的人那样欢呼雀跃,而是用手悄悄抹去了眼角兴奋的泪花,又用沾着泪花的小手,偷偷握住了林双玉的大手。
公司的员工都是李家沟的村民,年龄大多在三、四十岁之间。当年村子从深山里边搬出去的时候,他们中有的已经成年,有的还是十来岁的孩子。他们对祖辈们不知道艰难地走过了多少年的这条进出山的道路,有着难以抹去的记忆,对其中包含着的艰辛也都有着切身的体验。多少人在这条路上摔得鼻青脸肿、断胳膊断腿,多少人在这条路上被雨雪阻隔,多少的亲人由于这条路的艰辛,失去救治的机会,早早地离开了人世。
这条路,是无数代李家沟人梦中的美好!
他们没有想到,在自己和村里的乡亲们离开了整整的二十年后,这条梦中的路,会因为一个刚成立不久的“葛王”公司,以这种使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没有人动员,没有人组织,更没有报酬,几百名员工自发地放下了手里的工具,跑了十几里的山路,见证这个极具象征意义的时刻。
如果多少了解一些李家沟的过去,就能大概体会到这些用粗糙的大手,不停地抹着脸上泪水的乡亲们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
这是一种惋惜,是一种如释重负,更是一种希望,是一种信任!寄托着这种希望和信任的,就是自己现在工作的“葛王”公司。
林双玉没有料到,索道的试运行会引起公司职工这么大的关注,没想到现场会聚集这么多的工人,更没有想到大家的情绪是如此的激昂。
看到这么多人挤在小小的平台上,脸上挂着泪水在欢呼雀跃,看着无数双大手抢着举起缆车运上来的那头白胖的大肥猪,林双玉悄悄地对身边的常欣欣说,打电话让转运站马上买二十箱白酒送和一些时鲜蔬菜送进来,就用索道运。让李建军通知全体职工今天放半天假,工资照发。让食堂马上把这头猪炖上,下午全公司聚餐,好好庆祝一下。让女工都到食堂帮忙,尽量搞得丰盛一些。
大家辛苦了好几个月,借着这个机会犒劳一下,把安装索道的师傅们和在现场的交通局的同志们也请来,和我们一起聚餐,一起庆祝索道的开通。他们这段时间一直风餐露宿,也挺辛苦的。
常欣欣顾不上擦去脸上挂着的泪水,开心地笑着,用力地点头。
几百人你争我抢,轮流抬着大肥猪,兴高采烈地走在刚刚修好,还没有车辆行驶过的简易公路上,浩浩荡荡地向十几里路外的葛王公司进发,这种阵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无法抑制的激动和振奋。
林双玉远远地落在了队伍的后边,一边漫不经心地迈着脚步,一边想着心事。
索道通了,两边的公路也具备了小型车辆通行的条件,原来不敢想象的一些事情现在可以做了。比如说交通运输工具,不仅索道以外的道路可以使用,脚下的这条路也该有车辆来往了,小型机动车可以用缆车运进来,承担起货物和人员的运输任务,以后这条路上,再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几百人轮流抬着大肥猪的场面了。
索道的缆车在林双玉的坚持下,尺寸定制的比较大,即使一些体型庞大的机械设备,在简单的分解后,也能顺利地运到山里来。拖拉机、小型的装载机,挖掘机这些工程机械,还有起垄机、旋耕机等等的农业机械都可以运进来了。
有了这些机械设备的加入,劳动效率会大大提高,工人的劳动强度也会有很大的降低,由此带来的直接结果是土地的开垦成本会比原来至少降低一半,运输成本就更不用说了,原来自己计划的葛根运出山外的费用是每吨五百元,现在看来,连一百元也用不了。
这些机械设备都是用柴油作为动力,不需要用电。索道通车了,大量的柴油可以源源不断地运进来,这些机械设备会大有用武之地的。
李伟昨天已经出发去拉运葛根加工设备,两三天内这些设备就能运到山里。运输车辆和农业机械要马上安排采购,特别是运输工具,在葛根丁的生产加工过程中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看来,需要找一个能够管理不断增加的机电设备的人了,不知道现有的员工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如果没有,这个人就得从外边寻找,晚上和李建军要商量一下这个事情。
公司的生活区呈现出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员工们一个不少的都集中在这里,李老汉和树娃也都来了。大家进山的时间都不短了,最早的二十多个人,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将近半年时间,就连最后一批招收的员工,也在山里住了快两个月了。
大家平时都很忙,见面的时间只有在餐厅吃饭的那一会,难得的休假机会,总是匆匆地往山外的家里赶,不少工人为了能在家里多住上一晚,常常是下班以后,晚饭都顾不上吃,提着手灯就匆匆地走了。
员工们虽说是一个村里的乡亲,在同一个地方上班,相互间的交流却很少。今天,公司放半天假,还有聚餐,有肉还有不限量的西风酒,员工们都兴高采烈地聚集在生活区的院子里。
更让大家高兴的是索道通车了,以后回家就方便了,只要不怕辛苦,甚至可以天天晚上回家里去住,大清早再赶回公司来上班。有几个工人已经聚在一起,商量着集资买摩托车的事,进山的公路上放两辆,山里边的公路上放两辆,不管是谁要出山进山,都可以骑摩托车。
李建军听到了这些议论,走过去对大家说:
“你们用不着操这些闲心,林总肯定知道大家会有这种想法,说不定公司很快就能开行班车,专门解决大家的交通问题。不信,一会林总来了,你们当面问他,看是不是这样的。”
说话间,派出去搬运物资的几十个工人回来了,每个人的肩上都扛着东西,有的是新鲜蔬菜,有的是整箱的苹果酥梨,更多的是“西凤酒”的纸箱子。院子里一堆一堆说笑得十分热闹的人群都围了过去,七手八脚地帮着把那些东西搬到了餐厅里。
林双玉没有直接去生活区,独自回到了空无一人的“葛苑”,坐到桌前,把刚才在路上想的几个问题在笔记本上记下来,然后洗了把脸,认真地剃干净脸上的胡须,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工作服,又把那双很少穿过的皮鞋从床底下掏了出来,仔细地用鞋油擦得锃亮。
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所有的员工都会出现在“聚餐”的现场,自己应该有一些仪式感,应该借着这个机会,给大家的热情之火加上一把柴,让这堆火烧得更旺一些,把大家的积极性更好地调动起来,争取让正在火热进行的野葛根采挖工作有更丰硕的成果,为公司创造成立以来的第一笔收入,同时也是第一笔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