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三年,于世在紧张地备战中度过。再说方清琴,同样的三年时间,退学后学会了理发,在同民乡一处热闹的十字路口开了间理发店。
于世在上大学前,专门去理发店看望方清琴。
当见到她的第一眼,于世猛然感觉变化太大了,除了眼神中偶尔出现的一些似曾熟悉的安静,打扮已略显成熟。也是,于世脑海中停留的画面还是三四年前青涩的那个她。
方清琴能说了,也开朗了。看见于世的第一眼,似乎真的感动了。“你赶紧坐,我这里乱。稍等,我整理一下。”方清琴麻利的打扫干净地上的头发,收拾好工具。
“你吃饭了吗?这里有包子还可以,我去提几个——”也不等于世回答,她飞快地跑到马路对面,不一会儿提了两笼包子过来。
“不用客气,我们坐一坐。”于世赶紧跟方清琴说,担心她又跑出去。
“好的。”方清琴利索地用手抹平本来就平整干净的床单,让于世坐在床上,她坐在对面的凳子上。于世也没有过于执着,坐在了了床沿边,和方清琴聊天。这里有一些讲究和说法:
在中国古代床有着特殊的意义,人们认为床神是住宅神中的重要神灵之一,同灶神、土地神那样,有公婆两位,称之床公、床婆。床代表着传宗接代,延续生命及个人的私密生活,外人坐在别人家的床上,代表着介入了别人的私密生活,孕妇坐在别人家的床上代表抢走了别人家的香火。因此,这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
还有一种说法是: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气场,有阴有阳,有强有弱,有正有邪。床是主人和孩子睡觉的地方,而人在睡觉的时候,气场最弱,所以最容易受到其他气场的侵扰,所以,很多人最忌讳外人坐自己家的床。此外,从卫生的角度讲,睡觉的床是一个家庭比较“圣洁”的地方。外人风尘仆仆地进去,身上不免带些灰尘、浊气和细菌,对主人的身体健康并不好。
这个话题其实早在四年前于世和方清琴书信来往时曾经探讨过。方清琴是个有点轻微洁癖的女孩,曾直言,不喜欢别人坐在自己的床上,除非是自己愿意,否则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那一刻,于世挺感动方清琴的细心。
“你也吃啊,我一个人吃不了。再说我也不好意思啊。”于世笑着说。
“我吃过了,你吃吧。”
“这搞得我像是专门跑来吃包子的。”于世边开玩笑边说。
“你这儿车多人杂,要特别注意安全”,于世看着窗外拉煤、石灰等的大卡车来来往往,认真地提醒着方清琴。
“嗯,还好吧。前段时间,我在对面开店,晚上一辆卡车失控冲进了隔壁房子,将我的门都震了下来,还好人没事。”方清琴平静地说道,似乎在叙述一个和她关系不大的故事。于世想象着大半夜卡车冲进屋子的可怕景象,内心有点同情这个小女孩,但又无能为力,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认真听她诉说着生活。
这时,一辆大卡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光着膀子,打着耳钉,夹着一根烟,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洗个头!”
“这会没水了,不能洗。”方清琴站起来,平静地说。小伙子有点不高兴,张嘴准备说什么,看见于世坐在床上,转身出了店门。
“经常停水吗?”于世问。
“嘿嘿,我骗他的……”方清琴看着那个小伙子走出去,狡黠一笑,悄悄地说。
于世不得不离开了,方清琴只是静静地看着,像是将于世的模样刻在心里一样。
“上大学了好好的,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以后肯定会更好的。”方清琴有点不舍地缓缓说道。
原本于世还想劝方清琴补习再考高中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于世的心中有点压抑、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跟谁说。
理发店门前的这个十字路口,就像是俩人相向而行碰面的地方,之后俩人越走越远。
后来,听说方清琴在零六年开年就跟一个海红区开车的年轻小伙子结婚了。再后来,俩人又离了,方清琴也不知所踪。
于世每次路过十字路口,总在寻找昔日的理发店,似乎看到门帘一掀,方清琴扑闪着大眼睛笑眯眯地张望着,看着远处的他。可惜,故人已去,门面依旧,只是店铺已更名成小卖铺。想起分别的那一幕,就像唐·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所载: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方清琴是于世心中最重要的朋友之一。十字路口一别,于世将沉淀了许久的那份纯真情谊深深埋藏了起来。每每想起,内心总是感到些许彷徨,对命运、生活,对方清琴,也对自己,那种感觉像极了当时如白纸般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