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于世下午放学回家,家里来了客人。
四舅和父亲聊天,四舅母和母亲在尕房里悄悄聊着什么。于世想进去看看,父亲不让。“有个刚生的小妹妹,不要进去了……”父亲说。
于世很好奇,刚生的妹妹怎么到他家了呢?
慢慢地,在四舅和父亲的对话中,于世了解了一些。四舅母前两天又生了一个女娃。因为四舅要生男娃“留后”的初心不改,但又怕计划生育查,偷偷走了几公里山路,将还没“洗三”的女婴送到母亲这里。
窑东县人将“洗三”看作是孩子来到世上的第一件大事。“洗三”就是孩子生下三天后,舒舒服服洗个澡,一来洗干净从“前世”带来的污秽,消灾免难,二来为“今生”祈祥求福,图个吉利。“洗三”关系着孩子以后的大吉大利、无病无灾。历史上也有记载:
在京城雍和宫的**殿“五百罗汉山“前,放着一个精美的“鱼龙变化盆“。据说,清乾隆皇帝生下三天曾用它洗过澡,所以又称为“洗三盆“。
据苏东坡说,宋时闽地百姓三日洗儿,佳人及客都戴葱、钱,以祷祝此儿聪睿、进财。苏轼有《贺子由生孙》诗“昨闻万里孙,已振三日浴”之句。
产妇不能出门吹风,怕落下“月子病”。所以一般“洗三”时,基本都在自己家里。“你也胡整,桂花子能走这么远的路啊,娃儿能这样抱出门啊……”母亲一边数落着四舅,一边手脚利索地生旺炉火,用温水简单洗干净了婴儿。桂花子就是四舅母,可能走山路有点累了,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睡着了。四舅听着母亲的抱怨,不敢吱声,和父亲悄悄商量着该怎么办。
于世知道,这一切除了四舅一直想要个男娃外,主要原因还是计划生育。对计划生育工作队,于世在地湾村王东生家见到过一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王东生上面有两个姐姐,他是超生。
于世还看到计划生育干部条理清晰、苦口婆心地边劝说边抬东西,两三个派出所民警在一旁帮忙维持秩序。最后,算是法外开恩。
王东生也因此有了“两麻袋”的绰号。
再说于世家,四舅母和温领儿(四舅早已想好的名字)算是住下了。四舅为了方便照顾,也开始在村上找一些木工活做。过了百天,温领儿算是跨过了一道坎,长得越来越壮实。四舅母和四舅都回自家了,刚开始过段时间就会拿些奶粉过来,越到后边就忙着自家的事,将温领儿完全交给了母亲一手拉扯。
“看来你的亲爸是指望不上,一直想给你生个弟弟,我只能自己屎一把尿一把拉扯你了。”有一次于世听见母亲对着温领儿自言自语。温领儿成了家里的活宝,母亲就成了温领儿的“母亲”。
于世四年级的时候,哥哥于生已经上初中了,学校要求住校,只有周五才能回来。于世除了上学,其余时间就是照看温领儿。
有一天是周末,母亲到长梁子的沙地薅杂草,于世抱着温领儿坐在地埂上玩耍。一辆警车拉着警报从远处的柏油路上缓缓驶来,于世看见了,紧张地抱着温翎儿,悄悄藏在了绿茵茵的麦子中间。
“娃儿,你干嘛?小心苗儿。”母亲看他缩着头抱着妹妹鬼鬼祟祟往地里钻,担心麦秆被踩折。
“妈,你没听到‘呜哇儿’‘呜哇儿’的声音吗?”于世担心地悄悄问母亲。
“你怕啥,警察看见了就说是亲戚的娃娃来耍,再问啥,你死活不说,就行了。”母亲笑着说。
于世点点头,可心中对警察那种莫名的害怕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