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没等她迎来学霸梦的实现,自己就先在路上扑街了。
初二,他们迎来了新的学科也是洛书亭的噩梦,物理。
物理老师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妇女,齐肩的短发被染黄,在那个年代这是一种新潮,金黄色的色泽很是新奇,总让洛书亭上课时不自觉把注意力转移到她的头发上,至于课上说了些什么,一概不知。
女老师说话温温柔柔的,瞧着和蔼可亲,虽以至中年,还是很喜欢穿长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柔弱的外表下不一定是同样柔弱的心,也可能是洪水猛兽。
女老师对不按时交作业的行为持绝不姑息的态度,加上班主任的全力配合,最终演变成,缺一次作业就要承包教室卫生一天。
于对物理完全不感兴趣还学不好的洛书亭而言,这无疑是一个噩耗。
本想着,徐清风是物理课代表可以给自己通融通融,谁知,他就是包青天下凡,铁面无私。
每次她抄作业抄到一半,本子就被夺走,不管她怎么求,徐清风就是不理她,留给她一个酷酷的背影。
好在,他也不是完全灭绝人性的,至少她被罚扫的时候,他会留下来等她一起放学回家,虽然是在督促她的工作。
她对这种状态没什么不满,看着徐清风坐在木窗台上优哉游哉翻着书看的模样,不由得心生喜悦,一瞬间旁的什么都忘了,只觉得,徐清风就是很好很好的一个人。
倒是宋词为她打抱不平。
“早就跟你说了吧,不好相处,跟个面瘫似的,还是冰冻过的。”集会时宋词拉着洛书亭跟在徐清风身后,故意隔着一段距离,小声说道。
“我还以为你两成为同桌后可以稍稍改变那么一点点呢,他倒好,干看着你扫地,这什么,耀武扬威吗?”
“不是……”洛书亭张口就要反驳,被宋词毫不留情打断,只见她一副我懂的模样道:“你也别为他说好话,书亭,说你不太灵光你还不信,别什么都只念得别人的好。”
洛书亭看着前面少年的身影,无奈的笑了笑没说话。
她刚才并不是纯粹的想要为他洗白,大家都只知道她被徐清风不友好的对待,觉得她就是热脸贴冷屁股。却不知道,每次搞好卫生,他会拿出当天的习题细细跟她说她不会的地方,他认真给她讲题的样子,只觉日月星辰皆黯然失色。
想到这,洛书亭嘴角带着笑意,看着斜后方站着的少年,他眉眼低垂,似在思考着什么,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蓦然抬眼。
洛书亭连忙别过头,一股心虚感自心头涌来,也不知道在心虚个什么劲。
嗯,天很蓝,红旗飘扬,台上讲话的老师风采依旧,上学真好。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着,转眼就到期中考了,又是一场考验。
自从班主任决定一个学期里按两次考试进行座位安排后,提出的成绩优先原则让不少人头疼。
他们班上同学的成绩大都上下起伏不定,波动太大了,总会发生刚跟人熟悉就要分开的事情,好在后来,关系好的会约好位置,少有变动。
但她成绩跟徐清风隔得太远,之前还能拼,因为她本身基础不差,但物理这一门,实在是太拉分了,虽说有徐清风私底下辅助她,没考过试,也不清楚自己的水平。
“马上就要期中考了。”洛书亭趴在桌子上默默道。
“嗯。”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你觉得,换座位的事会怎样?”
没听到徐清风的回答,再看,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认真翻着书,洛书亭默默瞅了眼封面,郝然几个大字“史记”,封面是很古朴的那种。
就在她以为徐清风不会理自己时,他说话了,还是一个肯定句。
“你好像很紧张。”
祖宗,能不紧张吗?要是考不好,她可能就选不到他同桌的位置了。
这个念头把洛书亭自己吓一跳,原来让她紧张的并不直接是考试成绩,而是不能做徐清风的同桌。
“没有啊,我就随便说说。”有些底气不足。
洛书亭转移话题,“你看的是司马迁的《史记》吧,它不是被鲁迅称为离骚之绝唱吗?”
徐清风皱眉,纠正道:“历史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洛书亭:“……”好吧,她记错了。
鼓起勇气又问道:“你看的是白话文版吗?”
《史记》是古代流传下来的著作,到现在有很多个版本,总的就是两类,翻译成现代汉语和没翻译的。
洛长里闲暇时也会看看书,在自家院子里僻出一间屋子作为书房,较为狭窄的屋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木制书柜,摆满了书,其中就有《史记》《资治通鉴》之类的,这还是洛书亭进去打扫卫生百无聊赖看到的。
像文言文什么的,她一看到就头疼,短小精悍可能就是为文言文专门打造的词,看着很简短的一篇文章,译文倒很长。
班上的同学基本一知半解,洛书亭自然认为徐清风看的是翻译过的。
然而她忘了,徐清风一直就跟普通人不同,他就不是一般人。
果然,听到他说,“古语版。”
洛书亭:“……”是她想多了。
话题成功终结。
考试前天,洛书亭在位置上坐立不安,随手翻出一本教材,顿时生出无力感和恐慌。平时自我感觉良好,认为没什么好复习的,考前一翻书,哪哪都不会。
要看的东西太多了,时间又不够!恨不得自己能跟孙悟空似的,从身上扯根毛发,轻轻一吹,变成很多只小猴子。
眼瞅着一个小时就过去了,自己从语文翻到政治,从数学翻到物理,知识点没看进几个,倒是积了满腹牢骚。
反观同桌徐清风,就拿了几张轻飘飘的纸张,好不惬意。
“你在看什么?不用复习的吗?”洛书亭没忍住问道。
“复习?”他斜眼看向她手里的书,意有所指道:“跟你一样像只无头苍蝇到处撞?”
洛书亭小脸一垮,道:“那我不知道自己要看什么啊,我这么久怕是白学了,看着书脑袋一片空白。”
此时此刻,她跟徐清风就是鲜明的对比,一颗是冉冉升起的明星,一个是快要灭了的火星子。
也许是她浑身散发出的消极气息影响到他了,徐清风伸手从纸张中抽出其中一张,余下的都放到她桌上,全程行云流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
洛书亭有点楞,反应过来他是给自己看,带着隐隐约约的激动拿过那些看上去轻飘飘的东西。
是一张张笔记,科目不同,清晰明了的总结了上半学期学过的内容。
果然,学霸就是学霸,思维也与常人不同。
他的字很好看,一撇一捺都带着别样的风格,常言道,字如其人。十三岁的年纪还未长开,但也能稍稍瞧出些许轮廓,长大后又是一个蓝颜祸水。
托徐清风笔记的福,她那不知丢到哪的自信又找了回来,考试时灵感哗啦啦的,答题一气呵成。
最终成绩出来,她比月考进步了好几个名次,虽没进班级前十,眼前的结果还是很好的。
换座位时,洛书亭自然还是徐清风的同桌。为了表达自己成绩上升的谢意,她提议请徐清行到她家吃饭。
洛长里工作忙,经常不着家,久而久之,洛书亭便自己打理生活,像洗衣做饭什么的不在话下,有时,洛长里忙起来衣服还是她洗的。
她的厨艺虽然不是很好,也过得去,自己下厨表达谢意什么的,再好不过了。
出人意料又是情理之中的是,徐清风拒绝了,只道:“以后把自己的桌柜收拾好就是你对我最大的感谢了,乱的跟猪窝似的,看着就糟心。”
洛书亭一愣,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徐清风跟她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她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
虽然是表示对她的嫌弃。
不重要。
她比较随意,不会过度追求东西摆放整齐,至于桌柜,隔大半段时间还是会收拾的,其余时间就稍微有那么点凌乱,用宋词的话来说就是乱中有序。
徐清风则不然,好几次对她桌柜处于“一片狼藉”的状态看不下去,亲自动手帮她收拾过几次。
徐清风有着这个年龄段没有的稳重,他似乎没有脾气,洛书亭倒是见过几次他生气的样子,不爱搭理人,本来就冷,更冷了。
跟徐清风的人际冷清相比,作为书记女儿的洛书亭迎来了一个人际爆炸阶段。
年纪尚小的孩子不是很能理解父母口中的要和书记女儿打好关系,但也隐约明白跟洛书亭打好关系对自己家里有利。
恰逢镇上要实行改造计划,打造成为一个文化旅游镇,一些场所需要整合新修,洛长里又是个出了名的宠女儿。
这天一放学,班上好几个女生就蹭蹭蹭跑过来亲昵的打着洛书亭的手,用能把人心柔的融化的声音娇滴滴道:“书亭,咱们一起回去吧。”
“对呀对呀,都是一条街的,一起回去有伴!”
洛书亭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遍地,她小心瞟了一眼坐在里面的徐清风,道:“不用了,我有伴。”
她跟她们素来不来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被拒后,到底还是小女生,面色有些尴尬,悻悻然离开,走之前还若有所思看了看徐清风。
那感觉,怪怪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洛书亭的位置可谓门庭若市,时不时有送东西吃的,有问上厕所要不要一起的,请教问题的……就连老师上课都多看她几眼,还老爱让她回答问题。
走在街上就有什么叔叔阿姨什么的招呼她。
她就一个无名小卒,招谁惹谁了。唯一能有联系的估计就是自家老爹了,每回镇上要有个什么大事发生,她身边就莫名其妙围一堆人。
洛书亭一跑回家,就喊:“老洛!”
洛长里坐在客厅里看报纸,听到动静,慢悠悠道:“喊什么,急冲冲的。没点女孩子的样子。”
洛书亭跑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着茶几上的杯子就给自己倒了一杯,缓了口气,才把这些天的事一五一十说道。
洛长里听后哑然失笑,道:“他们无非就是想让你跟我说说关于整改的事,要发展嘛,谁不想自家好。”
“那又不是我能决定的,说了也不信不听,等明市里来人下来指导,大家研究过后决定,这事也就定下来了。”
洛书亭了然,那时候就没她什么事了。
不过她还是郁闷,“大家都怎么想的,老洛,你那公正无私的形象都传遍乡里坊间了吧,我一个小孩子能起什么作用。”
洛长里轻笑,解释道:“她们可不指望你能帮什么忙,主要是做给我看的。”
洛书亭撇撇嘴,无语。
“听你班主任说你这次期中考在班上十四名?”洛长里突然问道。
“嗯。”
“十四名,还凑合。”洛长里说着,话锋一转,“你跟一个男生坐一起?”
“啊?”没想到他突然说起这个,洛书亭一惊,急忙道:“这情况挺正常的,隔壁班就有好几个。”
“你们班就你吧?叫什么来着,徐清风,就咱们这条街上老徐家的儿子?”
“嗯,他是年级第一。”洛书亭稍稍有点底气。
“这么说,你成绩上去跟他有关?”洛长里的语气明显好很多。
洛书亭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是啊是啊,爸,您不知道我物理成绩很差的,还是他给我补的,不然我都考不到十四名。”
爸都叫上了,您都用上了。
洛长里挑眉,挑到她话里的问题,道:“给你补课?单单对你这样?”
“是啊!”洛书亭应着,意识到不对,猛的摇头,“也不是……他性格不太好……不怎么讨喜……”
说话停停顿顿,差点就语无伦次。
“行了,我就随便问问,瞧把你吓的,没出息!”洛长里皱眉,正色道:“你成绩上去得好好谢谢人家,旁的心思别有,还小,好好读书才是正道。”
“是是是,我都记着呢。”
“别让我从老师那里听到什么不太好的消息,否则,有你好看的!”
“……”
到了饭点,洛长里起身向厨房走去,这场带着沉重压力的对话总算结束了,洛书亭松了口气。
她明明是回来兴师问罪的,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三言两语下来,自己倒成了被问罪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