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书亭第一次见徐清行是在小学五年级。
未满十岁的洛书亭站在小朋友群中,个子比较矮,所以她每次做操都排在前面,同样矮个子的徐清行和她并排着。
那个时候,徐清行还不叫徐清行,他叫徐清风。
他是班上比较怪异的孩子,和她一样,不爱和同学说话,总是自己安静的坐在位置上。
可能,对和自己相似的人总会带着别样的感觉,洛书亭很快注意到班上这个不一样的同学,她知道他是最近从大城市转回来读书的。
他成绩很好,老师上课喜欢抽他回答问题,他写的作文会被当做范文在班上念一遍然后贴到学校优秀作文栏目。
而洛书亭,一样沉默,却默默无闻。
那段时间,母亲和父亲离婚了。
她不是很清楚离婚意味着什么,只知道以后妈妈不会和他们一起生活,不会送她上学接她放学,不会做好吃的给她。
她很难过,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成绩更差了,身为书记的洛长里没少被班主任找来谈心。
但洛长里从没数落过她,反而很耐心的给她补习功课,给她时间接受不该在她这个年纪承受的事。
让洛书亭记住徐清风的是他的妈妈。
徐母会穿着漂亮的旗袍接儿子回家,打扮的很好看,像电视机里的女明星。他们家和她家在同一条街,洛书亭总会跟在他们身后回家,一直到六年级。
六年级分班后,洛书亭和徐清风不是同一个班,本就毫不相干的两个人更加没有联系,快过十一岁生日的洛书亭个子依旧矮小,却比同龄人成熟。
她不会随便哭鼻子,对同学和老师都很有礼貌,学习专注,成绩也慢慢走了上来。期间,虽然同住一条街,洛书亭却没在见过徐清风。
再次遇见是在小学毕业会考,他们同一个考场,洛书亭的位置是第二排的第一位,而徐清风则坐在后排的角落里。
许是因着这奇妙的缘分,初中他们成了同班同学。
十二岁的洛书亭已经有一米五了,在同龄人中身高较为突出,洛长里对于这件事很是自豪,觉得女儿遗传了自己的优良基因。
而徐清风不过一米四,比洛书亭矮上半个头,人又瘦,看着像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风。
那时候,班上的男生总是歧视长得矮的男生,觉得那样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徐清风平时又不跟人接触,不合群,自然而然成了被欺负那个。
下午一放学,几个男生凑在一起商量,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几个人一下子把徐清风堵在角落里。
洛书亭折回教室拿书刚好看到这一幕,小男孩被围在角落里忍受着个子高大男生的谩骂,眼看着拳头就要落下。
“你们在干什么!”
洛书亭厉声呵斥,尖尖的声音让人有些不适,男生们停下手,朝洛书亭不屑道:“你最好别管,否则,连你一起打!”
洛书亭上前,两下子推开人,把徐清风拉到身后,“如果我偏要管呢?”
洛长里怕自己女儿被人欺负,打小就让她练一下基本的防身术,洛书亭的力道比同龄男生还大,她那一推,直让人后退几步。
男生怎能这么轻易让人给比下去呢,带头的男生有些底气不足,还故作恶狠狠道:“你给我等着啊!站这别动,有本事别走,我一会就回来!”
说完,又对一旁的两个人道:“你们在这把人看好了!”
一溜烟跑了,没一会,带着几个高个子重新回来,一看就是高年级的。
“小妹妹,你确定你要管他?”满脸青春痘的男生问她。
来人比她高出半个头,即使这样,洛书亭仍坚定道:“是。”
“好样的。”青春痘男生打了个响指,又道:“叫什么名字?”
“洛书亭。”
青春痘男生沉默了,转头问和她同班的男生,“她是叫洛书亭吗?”
小男生点点头。
里镇的小孩,可以不知道全镇最聪明的人是谁,但一定不能不知道书记的女儿洛书亭是谁。
毕竟小朋友之间总爱吵吵闹闹的,大人们生怕自家儿女不小心伤了书记的宝贝女儿,总会灌输一种思想。
辛得自家老爸名号庇护,这场闹剧不了了之。看着一伙人浩浩荡荡离去,洛书亭这才转身看着被自己护在身后的人。
徐清行站在这,眼里没有流露出害怕的情绪,平淡冷静的看着她,收回了自己被她握住的手腕,回到座位背上自己的书包就要离开。
“徐清风。”洛书亭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男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洛书亭张了张嘴,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吧。”
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洛书亭觉得自己还是把人安全送到家最好不过,以免路上出什么差错。
谁知人家根本不领情。
“不用。”
说完,一刻都不多留。别说,这个子矮虽矮,但走得还挺快,洛书亭拿好书后,人已经走出好一段距离了。
她赶紧追上去,却不小心被石头绊住脚,摔了。
正值五月,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洛书亭穿着棉布裙子,这一摔,磕到了膝盖,蹭破了皮。
小女娃到底是小女娃,她虽一声没坑,眼眶里倒蓄满泪水。
走在前面的徐清风听到声响,停了下来,往后看,走了回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摔在地上的女娃,冷声问:“自己能站起来?”
“能。”洛书亭应着,慢慢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过徐清风从地上捡起的书。
“谢谢。”洛书亭礼貌道谢,徐清风没理她,继续走自己的路。
洛书亭开始觉得有点奇怪,她刚刚在教室里帮了他吧,怎么反倒是自己道谢?
没来的及细想,眼看他又要走远了,洛书亭忙喊道:“徐清风,你慢点,我走不了那么快。”
怕他又像刚刚一样不理她,洛书亭又加了句,“我说过要送你回家就一定要送的,你可以稍微慢一点,等等我吗?”
许是念及她一片好心,徐清风虽没停下,步子却放缓许多,察觉到这些,洛书亭高兴极了,也顾不上膝盖,赶紧走上去。
可能是觉得徐清风跟她是同一样人,也可能是觉得徐清风太弱小无助,洛书亭对他比对其他人明显好很多,热络很多。
一路上时不时跟他说话,即使多半得不到回应。
那还是洛书亭第一次和徐清风有了交集。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往后的无数次。
洛书亭一直跟在徐清风身后,坚持着送他回家的诺言,街道上,你也许会看到一个冷酷的男生后面跟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女生叽叽喳喳说着各种事情。
起初只是简单的问题。
比如。“徐清风,别人欺负你你怎么不还手啊,任由别人欺负?”
他只是懒得搭理。
“徐清风,你喜欢吃西瓜吗?快到暑假了,镇上都开始卖西瓜了。”
不喜欢。
徐清风始终对洛书亭爱答不理,那些回答洛书亭自然没听到,而她也不在意对方是否会回答自己。
徐清风开始怀疑,洛书亭天天说着为了保护他送他回家,其实就是想找个伴听她一堆废话吧?
还不用担心会嫌烦,因为徐清风压根不愿意多说什么,他只是听,也习惯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初二,每天都能在路上看到一前一后两道身影。
暑假一过,徐清风已经过了十三岁生日。长达两个月的暑假里,徐清风就像一道微风吹过洛书亭的世界然后消失不见。
听洛长里说,徐清风一家去了外地过暑假,洛书亭的郁闷一扫而空。
在她眼里,需要保护的徐清风已经成了自己的朋友,能去外地过暑假应该很有趣吧。
当她再次见到徐清风的时候,他已经长的和她一样高了,好神奇,两个月身高长这么快!
“徐清风,你暑假吃什么的呀?”
放学路上,洛书亭没头没脑问道。
徐清风皱眉,“什么吃什么?”
“长这么高,是不是因为吃了什么东西?”洛书亭说着,突然想到了QQ星的广告,“难道你喝了很多QQ星?”
徐清风:“……”他决定不理这个小傻子。
被洛书亭跟了个把月,听她说了那么久的废话,徐清风大概清楚了眼前这个在学校略带高冷风范的姑娘,实质上是个脑袋不灵光的。
沉默高冷什么的,是最好的掩饰。
“徐清风,听说我们要换位置了,你有想过要坐哪吗?”
“没有。”
他觉得坐哪都差不多。
“哎呀,你成绩那么好,肯定不用操心,要是我这次考的可以的话,我们就选倒数第一大组吧,你坐我前面。”
那里有个窗子,时不时还有风吹过来,风吹在脸上特别舒服,洛书亭肖想那个位置许久。
她在班上一直在中游水平,不像徐清风,不管怎么考都是年级第一。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是自说自话时,徐清行说话了。
“好。”
洛书亭顿时喜笑颜开,“那就这么说定了!”
班主任在开学一个星期后准备了一场考试,换座位按这次考试成绩选择。
洛书亭为了那个窗口的王座,好好努力了一把,勉勉强强在班上二十名,一个班也就四十人,她好歹也算斗过了一半的人。
就怕在她没斗过的那些人里,也有人想坐那个位置。
“徐清风,你说我该怎么办啊。”洛书亭苦着一张脸,惨兮兮道:“要不你道德败坏一会,帮我霸座好了!”
“我拒绝。”
“好吧。”洛书亭叹了口气,其实霸座什么的她也就是想想,实际不可能那么做,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听天由命吧。”
很快到了换座位那天,大家在走廊上排着长队,徐清风第一个走进教室,洛书亭眼巴巴看着他在靠窗的那个位置坐下。
而他后面的那个位置很快就被人选了,她就说了吧,不止她一个人想。
轮到她的时候,洛书亭不知道该怎么选了,原先是和徐清风说好坐他后面的,可是现在他后面有人了。
他旁边的位置倒是空着。
这样坐过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洛书亭对自己的良心发问还没结束,后面的人就在催了,“你怎么还没选好啊!”
心一横,洛书亭朝徐清风所在方向走去,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一时间,她感受到许多奇怪的目光。
班上都是男生和男生,女生和女生做同桌的,像她和徐清风这样男女组合很少见,连老师都多看了几眼,好在没说什么。
洛书亭原本就心虚,现在更忐忑了,小心翼翼碰了碰桌子,朝徐清风笑了笑,“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
徐清风点点头,打开书包从里面抽出一本书,开始翻看,洛书亭自找没趣,也跟着找了本书看。
下课后,宋词把她扯到走廊上,问她,“你怎么跟徐清风成同桌了?”
宋词是她在班上关系不错的朋友。
洛书亭感到莫名,“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姐妹,不对的地方很多好吗,就单单是你跟咱们班的冷脸王做同桌就很怪异了!”
洛书亭不以为意,“他成绩好啊,不只是我们班第一还是全年级第一,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跟他做同桌,说不定我也成学霸了呢。”
宋词给她个白眼,“那我成绩也不赖,咱们班前五,年级前十,你天天跟我玩,怎么不见你成学霸?”
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没事,选都选了,就这样吧,还有,我觉得大家可能对徐清风有点误会,他这个人虽然看着很不好相处,其实还好。”
宋词摆摆手,放弃挣扎。“行吧,反正咱们班也就你觉得他还好,要是你没选那个位置估计也没人敢选。”
一番话让洛书亭颇有种救世主的感觉,好吧,她又想太多了。
和徐清风成为同桌后,洛书亭领会到了别样的上课状态,这也更让她坚定,有朝一日,根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说法,她也能成为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