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正午。
结束了冥想空间的训练没多久,星尘便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来了。”穿起衣服,星尘来到房间门口。
打开房门,站在面前的是一位留着撮小辫子的中年人,浓眉的眉毛像是涂鸦笔的杰作。
星尘对这对眉毛有印象,却报不上来者的名字。
“你是?”星尘问道。
“你好。我是思封·迪鲁斯,”中年男子自报家门,语气中带着少许恭敬,“前几日我们一起跟着艾邢团长执行了任务。”
见识过眼前少年强横的一面,思封的语气自然是不敢如当初那般散漫随意。
“哦,我想起来了。”星尘的话语平淡如水,对这些战场临时变卦的武士实在升不出好感,“有事情吗?”
思封将怀中的一份土黄色信封递到星尘前方,“艾刑团长让我来送您的报酬。”
星尘点了点头,接过信封,并未当着思封之面打开。
“您不核对下数额么?”思封‘善意’地提醒道。
星尘摇了摇头,艾刑团长的为人,还是值得信赖的。
气氛一时僵滞。
“迪鲁斯先生还有其他事?”见中年人没有离去的意向,星尘皱了皱眉头,颇有一副逐客的腔调。
思封闻言,干笑一声,“没有了。那我先告辞了。”
“好。”星尘绝不会挽留。
关门之际,思封忽又转过身,试探着口风,“星尘阁下有意愿加入佣兵团队吗?”
“没有。”星尘斩钉截铁回答,旋即顿了顿,补充一句,“自由散漫惯了,帮我转告艾刑团长,以后若是还有任务,来找我便是,但这种话,就不必再说了。”
“小兄弟误会了,”思封急忙摆了摆手,“不是让您加入艾刑团长的团队,再说团长最近也因为女儿的事情暂时不会接取任务了......”
“艾娅怎么了?”星尘打断思封的话茬,将门重新打开,语气略显凝重。
“其实......”思封知无不言。
......
古德佛城,一处偏僻老旧的疗养设施。
“先生,已经到了。”车夫为星尘拉开帘子。
付清钱币后,星尘急匆匆地跑了进去。
走廊上弥漫着陈杂的药味,整个设施内都弥漫着冷肃的氛围,穿着白色条纹长袍的医护人员匆匆奔走,病房内偶尔传出悲嘁哭泣声,缺胳膊断腿、少了颗眼珠、被削掉半个脑袋的伤患在走廊上比比皆是。
这里,是佣兵世界的另一个真实写照——受伤,养伤,奋斗,往复不止。
按照思封所说,星尘跑到走廊西侧尽头,一间狭小的病房前。
星尘看了眼病房门牌号,推门而入。
“艾娅...哎哟。”星尘推开门,与高大的中年男人撞了个满怀。
中年男人的身体绷得很紧,仿佛受了刺激,将星尘撞得连连后退。
“...艾刑团长?”看清人影后,星尘揉着鼻子说道。
“星尘?你怎么来了?”还未等四十岁大叔回话,一道略显无力的惊疑声便是从艾刑身后率先响起。
绕过艾刑宽大的身影,星尘才得以瞧见艾娅如今的模样。
女孩比三日前消瘦了不少,俏美朝气的脸蛋上苍黄尽显,右手手掌中似乎被嵌入了某种填充药物,血管凸起成浮肿的泡泡状,触目惊心。
“谁干的?”星尘眉头皱起,语气愠怒。
星尘虽总是跟艾娅拌嘴,彼此挖苦对方,但若是其他人来欺负活泼的小姑娘,星尘是不乐意的。
“死人干的。”艾娅强装笑颜。
星尘嘴巴一咧,没好气地道,“说正经的。”
“我没开玩笑。”艾娅撅起嘴,用余下的左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黑狗’坎恩,就是被你‘咔嚓’的那位。”
女孩刚说完话,便是剧烈地咳嗽起来,艾刑急忙上前,为女儿顺了顺气。
“我来说吧,”心疼不已的老父亲叹了口气,望向星尘的眸子带着专属于父亲的那般责备与无奈。
“艾娅手上的伤口,是一种名为‘浮血针’的毒针所致。但凡沾染它的毒液,血液便会如同被煮开的水一般沸腾,不出数日......”
艾刑话语声渐渐低微,愤怒的情绪控制着他,使平日里随性的团长剧烈颤抖。
星尘听到这儿,旋即想起了那一日的经历,内疚着道歉,“对不起,若非我太任性了...”
这回反轮到艾娅来安慰星尘了。
她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道,“没事啦,是我自己没注意才被他偷袭得逞的,你要是真内心有愧,等我出院了请我吃顿大餐就行。”
“好。”星尘道,旋即又发问,“要怎样才能治好,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而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愈发靠近。
砰——地一声。
关紧的房门被重重打开。
一众人影出现在了病房门前。
领头的是一位白袍医护人员,紧随其后的赤裸上身的粗豪佣兵,目色皆是不善。
医护人员的面颊上余留着尚未擦拭去的冷汗,看样子似乎承受了不小的压力。片刻后,他缓缓启齿,“抱歉,艾刑团长。原本预定的治疗手术,因治疗师身体不适,暂时......取消了。”
话音刚落,气氛便是在凝重的氛围下,渐渐降至了冰点。
“罗影,你什么意思?”艾刑双拳紧握,朝一众人之间怒问道。
他好不容易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请到了专业的治疗师,为女儿预约了治疗手术,怎会说取消就取消了?
必然是有人在捣鬼!
“别血口喷人啊,艾刑团长。”一位满脸胡渣的虬髯莽汉朝前迈出一步,挤开瘦小的医护人员,双臂抱在胸前,环视着室内三人。
随后,将目光落到艾娅憔悴的脸庞上,佯装关切道,“小艾娅,毒伤好些了么?”
“哼!”艾娅不屑地蹙起眉头,双目灼灼,注视着被称为罗影的男子,揭穿道,“虚伪!罗影,你给本姑娘听好了,我就算去截肢,也不会让爸爸答应你荒唐的条件!”
“艾娅...”艾刑面露愧疚与难色。
“令人钦佩的勇气,”莽汉遗憾地摇了摇头,“既然这样,我也不再打扰。”
罗影拍了拍手,身后一位佣兵递上一簇花朵。
将鲜花放到病房桌上,罗影颔笑道,“一点礼物,祝你早日康复。”
那是一簇白色菊花——送给死者的慰藉礼。
“再见。”罗影挥了挥手。
离去之际,他忽地在门缝间补充了一句,嘴角带着嘲弄的意味,“哦,忘了说明,‘浮血针’的毒,在你接触到的那一刻,就已经扩散到全身了。”
“大概,离发作不远了。”
拥挤的室内,气氛开始结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