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大半个月，赵诺依仍是每晚回到院外的那个住处，与原来那班丫鬟睡在一起。
她本以为自己就快得手了，谁知后来的情况急转直下。少爷虽然不再刁难自己，但与此同时，他居然都不怎么出现了。
是她哪儿做错了吗？
赵诺依不被陈家主人所接受，又受到下人们排挤，眼见着前路渺茫，人生无望，渐渐也就变得麻木起来，之前的那些抱负与野心慢慢都被消磨得不知所踪。
那些丫鬟、小厮们原先见她有些倨傲之气，虽背后对此嗤之以鼻，但真见了面，总还是慎重一些为妙。可到了此时，她锐气尽去，与原先一相比照，倒像是条丧家之犬，那些下人们看在眼里，便都肆无忌惮幸灾乐祸起来。
面对各种明目张胆的羞辱与欺凌，赵诺依也想过要奋起反抗。可尝试之后她才明白，自己的小聪明并不会总是有用。
不知不觉间，这个世界已进入了冬季。
晚上睡在地铺上，寒气便从四面八方渗透过来，赵诺依冻得瑟瑟发抖。
不远处的其他丫鬟们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身上严严实实地盖了好几层。
赵诺依这时才后悔起当初没和她们处好关系。她根本就没曾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即使遭遇陈家少爷那般对待，她也一直深信自己能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从未料到会有今日。
“能……能和你们挤一挤吗？”
“不行，别过来！”
“我……太冷了……”
“那也没办法，我们这里没多余地方了，你去找别人吧。”
“我们也是。”
“快走开！”
明明是可以挤一挤的。
赵诺依有些怨恨，但更多的是沮丧和无奈。她抱着被子回到角落，将身子蜷缩起来。她疲倦地想着还有多久才能天亮，天亮就不会那么冷了。
……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粉刷洁白的天花板，和一盏精致的欧式吊灯。她全身裹在一条轻薄的棉被里，身下是柔软的大床。
这里是……？
她偏过头看向四周——床柜上堆着几本精装书，花瓶里的鲜花娇艳欲滴；衣橱有一扇门没关严实，透过缝隙能够看到里面挂满了面料高档的衣服；考究的书桌上一尘不染，一台笔记本没有合上；书桌后面的墙上是一幅简约的油画，画中是一株蒲公英；真丝窗帘只拉了一半，露出宽敞的阳台上摆着的一架钢琴。
她坐了起来，双眼迷茫。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然而，许多先前那个世界中不存在的东西，她竟能一一说出那是什么。
她下了床，穿上拖鞋……唔，拖鞋？
她走到阳台，看向窗外的一栋栋联体别墅，一时有些恍惚。别说金风岗了，就连陈府中最奢华的建筑，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些。
柔和的微风灌入房间，轻轻拂过她的面颊。现在还是秋天，S市的一年中最舒爽宜人的季节。
赵诺依低下头，看着自己一身单薄的睡衣，愣愣出神。
她想了好久，才记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
但昨天？昨天不应该已经是寒冬了么？
而她，本该在那张地铺上苦苦煎熬着的。
可是这里……
她走出卧室，来到一条走廊。走廊尽头是楼梯，通向一楼的客厅。
佣人正在准备早点，看到赵诺依，朝她微笑地点点头：“诺依起床了？”
“韩姨早。”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赵诺依坐到餐桌边熟悉的位置，韩姨在她面前的餐盘里盛了一个荷包蛋，两根香肠，一勺土豆炖蘑菇，两只圣女果，又在玻璃杯中倒了些苹果汁。
“今天面包还是老样子，一片烤，一片不烤？”
“嗯……？”
她记起来的事情越来越多，比如她对面包要求很高，必须一片烤到表面微焦，另一片去边，抹上刚刚好的一层果酱；再比如苹果汁她只喝三分之一杯，倒多倒少她都不喝……
但同时，她也越来越感到困惑。
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
可那一切，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
手机振动，是微信群里的消息。
“南方商城新开了家鬼屋，有一起吗？”
“我和小楠已经去过了”
“好玩吗？”
“一般般吧。280元一人，这么便宜能有多好玩？”
“呃……没人一起吗？双休日太无聊了唉……”
赵诺依拿起手机，回了一条：“我”
立刻群里便热闹起来。
“老大？”
“老大去的话我也去。”
“老大居然要去那种幼稚的地方？什么情况？”
“什么时间？”
“就吃好午饭吧！1点怎么样？”
赵诺依：“就现在，午饭外面吃，我请”
赵诺依不想等在家里，她想尽快出门，与同学们见见面，然后找回所有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回复正常。
至于那个诡异至极的人生——无论是梦，还是其他什么东西——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没人会相信的，还不如当它从不存在。
南方商城是距离慧见中学最近的一个商圈，不过两公里左右，大部分慧见的学生都住在这一块，因此约出来见面很容易。
等人都到齐，便一起发往鬼屋。
路上，一个男生提议道：“买些饮料、零食什么的带着吧！”
“你是猪啊？嘴不能停？到哪里都要先买吃的……”
那男生很委屈：“那饮料总得有吧？”
于是，一群人便吵吵闹闹地进了一家咖啡馆。
很自然的，话题便引到了前几日他们与S市一中那场“为了尊严”的“战斗”。
所有人都得意洋洋，觉得这是他们共同参与并打下的一场漂亮的胜仗。
拍照、录像的男生吹嘘自己摄影技术了得；另外两个女生则商业互吹，一个说对方视频剪辑得足够混淆视听，另一个说对方文案写得颇为一针见血。
其余人没贡献什么技术，也都称他们这些个群众演员的出色临场发挥同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名长相老气的男生打断了众人，说道：“真要说起来，还是老大演技高超，直接就把那女人给说毛了！而且，这事本来就是老大一手策划的……”
有人问道：“对了老大，你让我们把视频和文章都删了之前，杨杺的妈妈跟你电话道歉？给我们说说她是怎么道歉的？够不够低声下气？嘿，明明那个时候冲着我们大声吼，和个八婆一样的……可惜，应该把她的道歉也录下来的……”
赵诺依回想着这件事，突然陈家少爷的脸猛地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她浑身一颤，心头砰砰直跳。
他？……赵诺依好像见过他？就是那次，就在那个商场的某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