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诺依、赵诺依、赵诺依……”
回家路上,陈延不断重复低喃着这三个字,像是生怕自己会忘记。
整整一天,他被学校里的人视作笑柄。
放学后,他又被杨杺的母亲赶出了咖啡馆——
“我不管和你有没有关系,我就是不希望以后再看见你和我的女儿有任何来往。杺杺,你为什么不能多和戴成俊那样的好学生多交流交流呢?”
离开后,陈延收到了杨杺发来的短信,她希望陈延能够原谅她的母亲,言语之间尽是为难与痛苦。
陈延当然不怪杨母。这整件荒唐事情的罪魁祸首,是那个人——赵诺依!
沙漏再一次回满,是周六的深夜。
陈延已经迫不及待了,他忍耐了太多,现在亟需做一些事情。
他左手小指上的那第二枚指环,咒言的进度早已走满。
“新随行者,姓名:赵诺依!”
那个女生的形象渐渐在脑海中具现。
随后,指环上的咒言脱离表面,在空中跳跃起来,像是一道道若隐若现的鬼火。
鬼火消散,那枚原本朴素的指环发生了变化,顶部镶嵌上了一枚邪魅的银色晶石,晶石四周嵌有小晶石,装扮着像是跳脱而惹眼碎钻。
这与属于杨杺的那枚纯净低调的指环颇有不同。
两者的样式,倒像是隐射了两人不同的性格。
然而,在进入副本世界后,宅子里只有受伤未愈的杨杺和陈延两人,与他们离开那一刻的情景并无任何差别。
杨杺轻轻呻吟了一声:“我都忘了这些伤了。”
陈延在宅子里四处找寻了一下,眉头紧锁。
杨杺问道:“你在找什么?啊……嘶……”
“没什么。”陈延猜测或许是哪个环节弄错了,但他并未深思,这时他毕竟还是更加牵挂杨杺的伤势。
……
而与此同时,在百里地之外,确切说是金风岗上,九龙帮的老帮主正在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碎碎念。
“米娃哎,再有三天就是恩公和你家里其他人们的祭日了。到时候,我们去岗上的衣冠冢给他们烧几支香就得嘞。这次你一定要乖乖听话,跟爷爷上去,好嘛?”
老帮主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在意,去箩筐里捣鼓了一点碎谷,拿在手中碾碎,放在嘴里磨牙:“你怕是忘嘞你家里人的模样,可你爷爷记得清清楚楚啊。当年,要不是你的那位亲爷爷把我保了下来,我这颗脑袋早就落地了。后来逢年过节,我都不忘去你家里拜访。嘿,你家都是什么地位的人?你爷爷我又是什么地位的人?可你家的人,没一个把爷爷当外人看待。”
他分了点谷子给小丫头,却被她厌恶地拨开了。
“这份恩情,你爷爷一直记在心上。你家里那些好人啊,我也都记在心上,即使他们在大火里都烧死嘞,烧成黑秋秋的煤炭样嘞,我也不会忘记他们本来的模样。你爷爷这条命哎,本来就是他们给的……”
他又将谷子黏起,聚在手心里,放到小丫头嘴边:“这年头,老天爷不赏饭吃,没什么别的东西填肚子,你家里人要是知道我给你吃这些,一定要怪我咧吧。唉……可我也没办法啊。”
小丫头忽然伸手一挥,将老帮主手心里的谷子都打落了。
“你!”老帮主一瞬间动了怒火,但马上又忍了下来,起身在地上仔细寻找收集。
那小丫头趁机下了椅子,四处张望,眼睛里又是困惑又是惊惧,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向屋外奔去。
“唉,米娃你去哪嘞?”
老帮主收集好散落的谷子,堆在桌上,然后才追了出去。
岗上开阔,一眼便看到小丫头向坡下跑去。她往日在这坡上走上走下,灵巧而熟稔得很,可不知怎么回事,今天却歪歪斜斜一个踉跄,扑倒在地后,又止不住势头翻滚了两圈,最后停在悬停在崖壁的石头上,情势很是危险。
“唉哟米娃!”老帮主大惊失色,忙冲了过去。他年岁已大,但腿脚仍算得上相当利索,只一眨眼便已抢到了崖壁近处。
那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片刻后才哭喊起来,一下子把岗上的帮众们都引了过来。
“米娃危险!”
“米娃别动!”
这岗上的路他们早已走得熟透了,再险峻的地方对他们来说也是如履平地。唯独那悬石之处,都不敢走得太近。
那石头占了道路三分之二的位置,表面光滑如镜,上宽下窄,底部刚好嵌在崖壁的缝隙间,两侧矮中间高。若是哪个一不小心踩到了那悬石,失去重心,向外滑出一段距离,等身子越过悬石的中心,便很容易坠崖。崖下落差三十米开外,掉下去必死无疑。
此时,小丫头便身处那石头的中心位置,只要稍稍向外偏移一些,便要出事。
她也清楚情况不妙,身子发软,不敢动弹,只是一个劲的哭。
老帮主不敢踩上那悬石,生怕加力之下,石头轻微颤动,小丫头便会被震下去。因此,他只是伸长了手,想要让小丫头抓住他的手臂。
可似乎距离还是不够,四下里也没有树枝什么的。若说去取绳索工具,来去也要几分钟。他是绝不放心留小姑娘一人在这悬石之上的。
老帮主迟疑了片刻,忽然一只脚伸进地面缝隙中,另一只脚踩在悬崖外侧,身子就这么凭空伸出悬崖,从悬石侧方去够那小丫头。这一姿势极为别扭,甚至有些违反人体构造。
但如此一来,够好像确是能够到,可也已是极限。
小丫头伸手刚刚能够拽住老帮主的手掌。
由于姿势问题,老帮主使不出力。他年轻时体格彪悍,或许还能用蛮力硬着来,但现在毕竟老了,不调整一下实在办不到,便憋着气力道:“米娃,你松手,让爷爷换只手。”
可小丫头抓到了救命稻草,惊慌之下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米娃,你松一下手嘞。”
小丫头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地一扯,身体一抖,整个人便从悬石上滑落下去。
“啊——”
“小心!”
“完了……”
所有人都内心一禁。
不可思议的是,老帮主虽摆着一个无法发力的姿势,却仍是硬生生将本该坠下悬崖的小丫头给拽住了。
可丫头的全身重量此时便都在老帮主的肘关节上。
不知是否错觉,老帮主能感觉到身体里隐隐“咔啦”一声脆响。
到了此时,小米娃仍是没有松手,求生的本能已经完全占据她的大脑。她竟然顺着老帮主松软下来的小臂向上爬去。
老帮主嵌入地面缝隙的那只脚已经渗出鲜血,但他必须咬牙坚持。
小丫头终于顺着老帮主的身体爬回了安全区域,但老帮主强撑的一条手臂与一只脚算是完全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