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第一通电话是夏楠打来的。
“兄弟，你要出名了。”
“哈？”
“‘完美女神身边不乏死皮赖脸的追求者’。”
“你在说什么？”
“看微博。”
陈延滑动手机，打开微博，刚想问看什么，便看到眼前跳出来的一篇文章。
《你不知道的潜规则！S市某重点高中探秘，美女学霸居然只是个人设？》
文章描绘了一个想要出名的女生如何一步步为自己造势，心机用尽手段层出不穷。虽然说到具体细节时语焉不详，但字里行间充满了暗示和误导。
配图中赫然便有前一日商场里的场景，杨杺的侧脸出现多次，显然暗指她是文章的主角。
陈延在其中找到了自己的照片，脸被打了薄码，薄的几乎就像是给自己加了层美颜滤镜。文中的描述是“完美女神身边死皮赖脸的追求者”、“被当作工具人支使的可怜同校学生”……
在文章的角落，出现了杨杺的母亲。相应段落声称，经暗访，女神的母亲原来也有黑历史，曾意欲对无辜消费者施暴，配图便是她伸手要抽一个文弱女生的照片。文中只用了“某咖啡馆”的字眼，杨母的脸也被打了薄码，但墙面的logo却没有做任何处理。
陈延惊呆了。他扫了遍文章下面的评论抨击为多，然后又读了遍文章里的文字，细品出了不少刻意煽风点火的细节，其用心之险恶令他头皮发麻。
这时，第二个电话打来了。是杨杺。
陈延试着用冷静的语气道：“我看到了，微博上。”
杨杺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后才开口：“我妈气疯了。”
“你妈也看到那篇文章了？”
“不是，是视频。”
视频不难找。
《喝咖啡就是人上人了？某咖啡馆店长向喝不起咖啡的学生动粗》
视频内容被剪辑过，掐头去尾，如果不明事情真相，光看这段视频，恐怕会以为这店长狗眼看人低，正粗暴地驱赶天真无助的女学生。
“……这个视频，好像惊动了我妈他们集团董事长，现在电话打过来了，我妈正在向他汇报。”
杨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陈延能够想象电话那头的她正咬着嘴唇强作坚强和镇定的模样。
“慧见中学那边和我们学校的人在隔空争吵，引来了很多人。影响很不好。”
陈延问道：“那你怎么样？”
杨杺没有正面回答：“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闹大了。”
这时，听筒里传来另一个声音，是杨杺的母亲突然进来了。
杨杺只是把电话搁在一旁，没有挂断，陈延便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杺杺，在忙？妈妈帮你商量个事。”
“妈，你说。”
“昨天那几个学生，听说是慧见中学的？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不过我找到了那个女生的微博，应该能联系上……妈，你是想要我……”
“不、不，这和你无关。他们一群小混子，欺人太甚，你不要同意他们的要求。但妈妈当时确实是冲动了，应该向她道个歉，求她原谅，求她把视频删了……”
“妈……”
“这次事情的传播速度实在太快了，对咖啡馆甚至我们整个餐饮集团的影响很不好，公司要追责起来，妈妈的工作就没了。你就当帮帮妈妈好不好？”
杨杺沉默。
陈延趁机又刷了下微博。文章和视频原本就是慧见中学的人做的，自然也是由慧见中学那边先转起来，然后再传到S市一中。刚开始时，底下的评论还多是以两所学校为阵营的学生隔空打嘴仗，可此时已渐渐出现各种社会人士来看热闹了。于是，此间的评头论足变得不堪入目起来，简直能把当事人看自闭。
陈延捏紧拳头，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看起来天真稚嫩的小女生，露出蛇蝎般狠毒的眼神，他凭空挥拳，怒气无处可撒。
听筒里传来声音：“……你还在吗？”
陈延赶紧拿起手机：“我在。”
“我妈在给那个女生打电话……就是，我妈昨天没控制住，对着发脾气的那个……”
“我知道是哪个。”
“陈延，我好像听见我妈在哭……”
杨杺的声音很无助，就像是当时脱离陈齐的魔手后，向陈延诉说一切时的那样。
面对陈齐，陈延只能隐忍。可面对那死丫头，自己居然仍是无能为力？
陈延忽然问道：“你查到那个女生的名字了？”
“嗯？你要做什么？”
“告诉我她的名字。”
“我只知道她的微博名：赵糯米，电话也是她微博上发我的。”
“嗯。”
陈延再刷微博时，文章与视频都已经被原作者删除了，只有下面的评论还能看到。
陈延试着找了一下，但贸然在网上到处打听某一微博用户的真实姓名实在不太合适，便在被人怀疑上之前停止了尝试。
第二天是周五。
陈延走在校园中，能看到有人掩嘴偷笑，也能察觉到有人在他背后议论纷纷。
就连来到高三年级的走廊里，都能感受到不少异样的目光。
同班的损友们早就将陈延的外号改成了“工具人”，但真正当面直呼的还是少数。
“哟，这不是工具人吗？”戴成俊隔着老远大声喊道。
陈延胸中怒火炽烈，但这里的同学却不该是他释放怒火的对象。真正该受到惩罚的，是那个被称为“老大”，而真实姓名却不得而知的女生。
他想起那戴成俊也是慧见中学的，只不过他是高三，并且已经转学，应与那赵糯米处于不同的圈子。事实上陈延也已经查过了，戴成俊的微博并未关注那赵糯米。
何况，陈延与戴成俊彼此不对路，就更没有理由向他打听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戴成俊嘴里的一个名字传入了他的耳中。
“……那赵诺依是泰中老总的女儿，泰中股份你们知道吗？整个S城大大小小的产业，多数都和泰中有点关系。这势力有多大，你们能想象吗？所以……是啊，我是真的不敢啊。哈哈……”
陈延本已坐回座位，这时又猛地站起来，来到戴成俊的面前，迫切问道：“你刚刚说的是谁？赵……糯米？”
戴成俊古怪地看着他，讥讽道：“是啊，搞了半天，你连被什么样的人搞了都不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