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班会场，暮川汐宣布二次分班的规则。
“二次分班为能力比试大会。在场学院依次与被挑战人员进行对抗，普通学生作为挑战人，战斗科的学生既是挑战人也是被挑战人，请做好连续作战的准备。我和莳羽怜两位副会长将评定每人能力，继而给出分班名单。此战已通知会长，得到的指示是‘不论生死’，意味着他会适时出手，请诸位放手一搏。”
“以上。二次分班，正式开始！”
教室的地面被划分为三个部分，两名副会长各占据一块，其余学生等在另一块。明摆着，他们两个分别就是最初的被挑战人。
他们没想到副会长会最先上场，仅仅是看到这阵势，几个学生的脸色立马白中透着铅灰，气氛极其压抑。
暮川汐作为五级下镇压全场，莳羽怜和战斗科学生会的个别部长是四级上，战斗科其余人大都四级下，仅有曲忻璃在内的寥寥几个新人为三级上，距离四级下一步之遥。
依照能力者等级的评定，相差一个能级所对应的能量容器的体积差大约是十倍。也就是说，若除去他们“物质控制”的性质，纯粹用量化评断，暮川汐的总能量储备至少是四级下能力者的十倍。更何况对能力者的评断还有各种不同的指标，比如瞬时爆发力、能量输出控制度、使用效率、持久度、回复速度、体外作用范围等等。高一个级别就会在每项指标上均有突破。
所以面对五级下的副会长，四级能力者来那么十几个群战，倒还能想方设法消耗他的容器，哪怕不胜也拖个一时半刻。但说到一对一或二对一的单打独斗，膨胀的优越感瞬间被拍回原形。说得难听些，如果暮川汐有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击毙命，实在不是难事。
对这个差距心知肚明，再想用盲目的自信愚弄自己、找回风度，也不过是望梅止渴。他们还未上场便在心态上垮了，一个个怎能有好脸色。
除去干巴巴发抖的，也有一两个脑子还转的对上场顺序抱有疑问。
分班考试一向都是越来越残酷、留在最后的才是佼佼者，副会长因此在后期慢慢加入战局。今天的比赛也理应如此出场，但他们居然破天荒地打头阵，这是一上来就定调子的节奏？
如果只是想煞煞威风，根本不需要他们，找希尔夫或者霖喻就足够了。
他们百思不解。
“第一战，莳羽怜副会长对战普通学生会双人组，实践部锥澈光和技术部瓦利。我对抗战斗科实践部部长兰闵砺。”
暮川汐话音一落，不少人心里的石头落地。
但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三名学生不得不走上前，脚踩在地板上散发出异常犹豫的磨合之声。
兰闵砺的脸色最难看，他不晓得为什么偏偏选了自己。他可是一向极其拥护暮川汐，他没理由借这个机会找自己麻烦。
可内心深处，他又知道一个选他最合理的解释。但兰闵砺不愿往那个方向想，毕竟他得罪的又不是副会长。
这种好死不死的心情很难用描述，憋得他一张原本算得上风流倜傥的脸都绿了。
见对手是普通学生，莳羽怜对霖喻使了个眼色。霖喻搬过一个小水桶放到赛场角落，里面是两升水。
两人一上台就依照流程进行自我介绍：“我们是……实践部和技术部成员。在下是……瓦、瓦、瓦……利、利……”
他不是有意拖延时间，可舌头不听使唤地总是打结。
莳羽怜直接道：“好了，我知道你是瓦利，另一位就是锥澈光吧。长话短说，我能控制液态水，也可以造水，但这场比试中我不会造水攻击，只用现有的水资源，也就是那两升水和场内的水。”
“场内的水？”锥澈光疑惑道，“请您举个例子可以吗。”
莳羽怜答：“等下你自然会知道，暂不剧透。”
锥澈光干笑一声，不情愿地表示赞同。
她补充道：“请以我的身体为目标，不要有一丝保留地正面攻击我，我为将此作为你们的基本分。若能针对我的进攻采取正确的防御，我会为你们加分。”
不再多说，她目光沉静地望着二人。
无形的气魄从她冰蓝的瞳孔中流溢而出，像一张网铺天盖地地罩住他们，一点点收紧，将他们拽到没有热乎气的深潭之中。
两人被无形的压迫感憋得呼吸困难。
莳羽怜见两人始终干等着，奇怪道：“不打，直接认输吗？”
“我们，不是……其实……”
瓦利结结巴巴地接话，他不想说“其实因为你的眼神太可怕了”这种话，对方怎么说也是一个娇小的少女。
“副会长，请别小瞧我们。”锥澈光一把抹去额上密密麻麻未成形的汗珠，“我们可是被誉为‘最佳配合’的执行委员啊，昨天我们联手干掉了四个战斗科的！”
他为了给自己壮胆，想都没想地就把这个战绩透露出去。
话刚说完就被瓦利狠狠地瞪了一眼。
就你嘴快是吧！战绩我们知道、副会长能不知道吗？不知道还会安排我们第一个上场？
你一下子揽了一场子的仇恨，之后我也得跟着遭殃！
他的眼神里就像出现一排排字幕，不说却很好地传达到了所有意思。
锥澈光自知失言，也不往四周看，自己骗自己：他们根本没听见。
莳羽怜看两人的反应挺有意思，纤细的眉一挑，饶有兴趣道：“来吧。”
两人对视点头：“我们上！”
锥澈光从口袋中拿出一袋塑料珠，右手捏住三枚，手腕用力向她的方向崩出。塑料球划出接近直线的轨道向她逼近。可那对莳羽怜来说太慢了，用一只手便能简单接住。塑料的密度很小，再加上对手的力量并不大，塑料球的运动轨迹自出手的瞬间就被判断得一清二楚。
等等。
她身体一顿，只见塑料球猛然按照不可思议的轨道由下到上直冲向她的面颊。原本莹润的半透明球体很快浑浊，肉眼可见地变为银黑色。
她下意识身体左偏，球体落空后却转向向上空冲去，到达一定高度后变为加速运动的自由落体，接近她的高度时再次改变方向。银灰色球体毫无规律地向她袭来，而她仅凭借自身优越的反射神经连续躲避。
大约过去几十秒，球体的速度愈加迅疾，无数次的方向转变和垂直下落累加出高速。关键是并不止一个球，同时高速运行的有三个。随便一想都知道，威力可不是乘三这么简单。
球体再次加速袭来，莳羽怜向左偏，继而后撤一步。两物紧贴着她的肌肤蹭过，她站稳身体，扬起手，细嫩的手掌便迎着小球冲来的方向挡去。
两个人倒抽口气。
她居然空手去接高速运动的小球！
按照这个速度和截面积估计，若硬要用手阻挡，球体对她造成的创伤至少是伤及筋骨，连洞穿都不是不可能。
妈啊，那可惹大祸了！
事实出乎所料，就在即将触碰之时，莳羽怜手掌一转，让高速物体从掌心正正划出一道血痕。
他们登时在心中狂喜：居然伤到她，成功了！
伤到莳羽怜就是他们心中的目标，取胜什么的是一丁点都不敢想的。
还没乐完，两人眼睛便直了。
只见那颗球体稳稳地停在她的手中，似乎还被一道红丝线缠着，隐隐泛着红光。
与此同时，角落里的存水突然动了，清水从瓶口一股脑地冒出，在半空横断成两个水团。水团像被甩出一般横空飞起，一眨眼的功夫便精准地裹住剩余的两个球体，然后在半空中妥妥地悬浮。
两人瞠目，锥澈光再想控制塑料球，却发现自己再怎么用力也无济，那水就像是坚壁一样包得紧紧的。而瓦利也眉头拧成一团，刚才那点小开心顿时散了。
“很不错，想到这样的战略配合。面对操纵液态水的我，论近身攻击我的手段非常多，所以用固化物体远程攻击。”
莳羽怜右手掂了掂金属球，又用两指轻轻摩挲球体表面。
“根据质量和颜色判断，如果我没想错，这是钨吧，密度相当大的金属。你们利用质量和速度增大动能，让这弹珠有了子弹三分之一的速度，威力堪比气枪。在移动过程中不断改变球体的密度如此反复加速，是个有新意的方法。”
莳羽怜若无其事地点评了一番，听得两人就像被翻出了老底。
“你之前问什么是场内水，很简单，比如外渗的血液。我毕竟只有第四阶，无法利用空气中少之又少的水蒸气。”
莳羽怜把两枚用水包裹的金属球送了回去，水团如同两只收放自如的大手一般，移到他们头顶后轻轻一张，金属珠子安静地掉在了两人手中。
“总之，‘材料固化’和‘落体限制’搭配得不错，如果可能希望你们能加入战斗科。请等待结果。”
听她的口气是自己可以走了，两名委员竟有些云里雾里。
“副会长……你不攻击我们？”
“若我攻击你们，你们有比刚才更胜一筹的招式吗？”她反问。
他们摇头如拨浪鼓。
莳羽怜微笑道：“瓦利，你回去写报告，说明‘材料固化’的材料种类和选材限制。锥澈光，你要做的是尝试不用的落体大小和形状，测算能达到的最大速度，然后则最优者试着控制超过三个。之后你们还要一起交一份报告，研究一下什么材料可以在这种速度下引火，什么结构攻击力最强等等。下个月交给我。”
“是的，副会长！”
两个人转身往回走，心情复杂。
三份报告代替了莳羽怜的后续攻击，看似应该为没有受到伤害而庆幸不已，但再往深处想，最真实的原因还是他们完全没有防御力。
算了，回去埋头苦干，写报告！
一旁的观众也纷纷松了口气。
“虽然和副会长交手，他们也会手下留情的嘛。”
“那当然，我都说了，不转移，不会死。”
“莳羽怜副会长真是个好人，我都想和她交手试试了，还能得到一些好建议呢。”
“哼，等你交完报告，看到她‘重写’的评语后，记得回想你现在说的话！”
“怎么？你见过？”
“每次都是……”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惨叫声响彻教室，若晴天霹雳，把一半暗自庆幸的心从美好中惊醒。
他们猛然回头。
天堂和地域仅空气相隔。
暮川汐对面的兰闵砺正用右手攥住自己左手臂，带动手腕和肘部使劲向后掰，关节发出“嘎吱”的响动，眼瞅着再用一点力就会让关节脱出、肌肉断裂。
被巨大的痛苦刺痛神经，他的表情扭曲，汗水与泪水交融，顺着通红的脸向下淌。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跪在地上，全身战栗。
兰闵砺的后背中央紧贴着一个看似纸条的东西，而他切换姿势的瞬间，总会挣扎着去够那个纸条。
大多人都清楚那是什么。
兰闵砺的能力，能让人听其命令的“行动指令”。
“站起来。”
暮川汐声音不戾，可让人背后生冷。
兰闵砺颤抖着双腿起身，嘴唇哆嗦。
“副会长……我退出学生会，放过我……”
声音仿佛在炭火上灼烧的木棒，已有一半变为脆弱的焦黑。
“能力者的骄傲完全不要了吗？”暮川汐冷冷地看着他。
兰闵砺气撞心头，被逼至此，他不顾一切地吼了回去。
“当众折磨我，你副会长的脸面不要了吗！”
听到这话，观众都呆住了。
兰闵砺一向拥戴暮川汐，不仅做好分内之事，还主动帮忙协调学生会各个部门，让暮川汐颇为欣赏。
可今天，两人当众翻脸。
人群后方响起窃窃私语。
“副会长的确做得过了。是私仇吧？”
“没听说过兰闵砺得罪过他，我记得平时两人关系不错啊。”
“岂止不错，兰闵砺都快成他的助手了。”
“小船说翻就翻，副会长有魄力哇。”
“诶，你难道不记得前天第一次分班，那个五年‘其他’和曲忻璃的事情了？”
“哎呀，场上打起来，谁还认脸啊！”
……
隐隐听到周围有人替他说话，兰闵砺加了把火。
“副会长，你明明说不会超出伤害值！这样的单方面的伤害我不能接受！你的眼中完全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也不考虑做你的对手的感受，只是、只是你自己出气罢了！”
兰闵砺作为战斗科的一员，本身拥有四级中的实力，是暮川汐周围的几个令人艳羡的天才之一。他的能力“行动指令”能通过附属物对对方精神施加影响，若是力量不如他，被完全控制也不在话下。
他在被点名的下一刻就做好了准备，迅速拿出十余张代表指令的纸条，打算趁上台时布置在场地周围。只要暮川汐能踩到任意一个纸条，不管精神影响是否完全有效，也能让他有反抗之机。所以他故意放慢脚步，极缓地挪步上了比试台。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暮川汐。在兰闵砺准备进攻的瞬间，那些纸条被暮川汐的一个念头带动，全部焦黑。只剩下一张，无风自动，慢悠悠地贴在他的后背中央。
然后就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暮川汐面对这一指控名不改色。
“事实上我并未出手不是吗？你的‘行动指令’被静电力贴在后背。这本是你设计的对我的攻击，无论残忍与否、有效与否，并非出于我。况且我最初的想法是把你撒下的所有指令都贴在你身上，不过担心你承受不了，故只选了一张。”
听此言，兰闵砺登时吓得面无血色。
指令冲突，无异于精神上的五马分尸。最大的可能是他会因为精神失控而同时用多种方式自残。
从副会长的角度上讲，兰闵砺应该对此感激涕零。
暮川汐又悠悠地补上一言。
“我选了一个距离我最远的。你把这个让你自己如此狼狈不堪的摆在最不可能接触我的地方，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呢？这是你最强还是最弱的指令呢？”
兰闵砺紧咬牙关，这些指令都是什么，如何排布，他最清楚不过。他知道自己的小心思瞒不住副会长，可他当众说出，无疑是让本没有察觉到的观众也意识到了问题。
“无论我的战术如何，贴在我身上的这张，绝没有这样的威力……你一定动了手脚！”兰闵砺转移话题地辩道。
他倒也聪明，闭口不提“故意陷害”这种心思，而是论“战术”。
“哦，你是说这个。我将你的四个关节反方向扭曲并未伤到组织，不过是施加了适当的电刺激以增进你的‘痛苦程度’。”
暮川汐说得堂而皇之，毫不掩饰。
“嘶。”四周传来一片抽气声。
蓝凌何听之也不禁敛眉。
兰闵砺怒吼：“我本就打不过你，你胜了也不会有成就感，就变着法子地折磨我？还是说更单纯的——我是你厌恶之人！”
他的目光像折断的匕首，无力攻击却泛着寒光。
所有围观之人听此言，同情心纷纷偏向兰闵砺，似乎暮川汐凌弱的恶名已经做实。
“你真的很会造势。”暮川汐一脸平静，“但你觉得我把理由说出来，你会比现在更光彩吗？”
兰闵砺的气势顿时弱了，喉头一动，冷汗滴滴答答。
他没接话。
牵动到立场问题，观众忍不住了，喊道：“请您说出来！”
“对啊，他到底怎么了？”
“副会长，让我们知道！”
兰闵砺沉默，底下刚刚帮他说话的人就是嚷得最凶的。
暮川汐道：“兰闵砺，我非是故意针对你，但你在初次分班上的表现让我很失望。你的‘行动指令’本应用来强化自身或战友的体能、身体素质和行动力，可你只发挥了负面作用。你故意减缓战斗科学员的动作，让他们替你承受攻击，有几人白白失去资格。所以我要领教你的真正实力。可惜，依据目前的情况，我的结论是：你连自己的能力都无法破除。”
话没说完，几个常和兰闵砺一起作战的已经忍不住了，再瞧兰闵砺的眼神，恶得几乎要吃人。
暮川汐的话透出些许失望：“你以为转移出考场的顺序就是分班考试的全部考量了吗？你的零伤害并不是因为强大，而是诡计与懦弱。你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见你有一番本事。但我必须说，这样的姿态与你战斗科学生会部长的身份——极不相符。”
“我说的对吗？”
随着最后这句话问出，暮川汐右手一勾，兰闵砺背后的纸条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很快变得焦黑、消散成灰。
施加在兰闵砺身上的指令随即撤去，他的身体向前猛倾，摇摆数次才重新平衡。他弯着腰，两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
终于结束了。
刚刚的一切实在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噩梦。
等他的呼吸均匀，兰闵砺这才直起腰，小心翼翼地转动手腕，又弯曲胳膊。果然，一切正常。他觉得自己方才痛得和要死了一样，可事实是全身上下连一道小口子都没有。
他用极复杂的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副会长。
暮川汐的行事光明磊落，兰闵砺嘴上不说，可心里却生出敬畏。反观自己，而他的所作所为，真的把所有在学院有头有脸的人都得罪透了。
他不敢看周围人的眼神，径直弯下腰，深鞠一躬。
“诸位，我错了。”
他没有起身，原地转了一圈。
这是给所有人赔罪。
素来高高在上战斗科部长能有此行径，不少人心软了些。
可也不是谁都领情，有几人对此嗤之以鼻。
毕竟，那些因为他而在第一次分班提前下场的人，根本没有站在这里。兰闵砺真正要道歉的对象可还都对他的行为一无所知。
兰闵砺到底会不会事后一一赔罪呢？
十有八九是不会。
不过也有人相信他会。
暮川汐读出他语气中的真诚，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一句话让兰闵砺眼睛一亮，他抬起汗水印子横横竖竖的花脸，感动地望向暮川汐。
“砺，既然你擅长寻找庇护，那就找到你的接替者，代替你抵抗我的攻击。无论谁接替你，不管你挑中谁，我都允许你使用力量进行正面辅助。如何？”
他话中的人情味并不多，但细细品还是能感受到的。
可兰闵砺的眉头再次紧锁，那点感激也溜得无影无踪。
说是机会，可本还是死局。
暮川汐是在场的一把手，换哪个选手会有用呢？
另一方面，“指令标语”被用成李代桃僵的把戏，这有些下作却不丢人。但现在要把“找靠山”的生存之计摆在明面上，光明正大找一个替自己的人，给人的感觉就又不一样了。就像一个罪犯恬不知耻地求人说：“你能不能为了我和法官打一架？我给你加油！”
他已然和过街鼠一样，这种情况下，又如何才能让别人真心伸出援手呢？
兰闵砺有些手足无措了，他慢吞吞地面向观众，解释也不是、说服也不行，索性一咬牙、一跺脚，干脆扔下攒了三年的脸面，道：“众位，看到了我的丑态，哪位愿意帮我一把？”
“兰闵砺，你这小人，还想有人帮你？”战斗科的有人愤然。
“是啊，鄙视你还来不及呢！”
一个三级的普通学员竟也喊道，若是在往常，他是断然不敢开口的。
“今天大家都忙着呢，别赶紧认输吧，没人会帮你的。”
“把你从战斗科除名！”
在三两人的带头煽动下，更多人加入了把他嘘下台的战线。他们其实也没有多恨兰闵砺，人家能找人肉靶子是他的本领。他们的目的是让第一个选手就丢尽脸，这样等自己上场的时候哪怕当逃兵也没那么丢人了。
喊声越来越响。
“除名！除名！除名！……”
那些学员喊出了节奏，可吵吵声越大，兰闵砺越是面无表情，不理会也不去争辩。
他趁机在心里寻思。
这些大嗓门的都是墙头草，论实力连我都不如。战斗科学生除去两名副会长外，还有三位四级上的能力者，霖喻、艾利克斯和希尔夫，他们中战力最高的非希尔夫莫属。虽说普通科学生会会长洛伊也不错，可四级下的他和暮川汐差距太大。
兰闵砺的视线试探地飘向那拥有火红长发的艳丽少女，可希尔夫用不到半秒的时间回瞪过去。他像是被烫了眼一般，赶紧缩回目光。
兰闵砺皱眉继续思索。
希尔夫毕竟曾和两个副会长交过手，哪怕过去和四级上的暮川汐不相上下，战胜五级下的他的概率几乎为零。就算有我的辅助……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辅助她。同理，霖喻和艾利克斯一样讨不到好。
现在会长并不在场，所以最后的选择只能是没有用过能力的人。
想到这里，兰闵砺决心已定。
只有他们了。
毫无疑问，指的是蓝凌何和鲁德。
蓝凌何的“其他”身份他早有耳闻，不是她没用过能力，而是压根没有。所以剩下的仅有人选便是她旁边那陌生的新生。那个看似和会长有某些关联，值得会长区别对待的人。
兰闵砺迈腿便走向目标。
呼声很快安静下来，全场都盯着他。
鲁德发觉他竟不偏不倚地向自己走来，他喉咙一涩，赶紧往左挪了挪，可是兰闵砺也随之偏了偏身。鲁德又往右蹭出一米多，却苦着脸发现兰闵砺再次对准了他。
很快，两人脸对脸站着。
“干什么啊？”
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沉着，可声音暴露了他的内心。刚刚还颇有些旁观者的暗自庆幸，谁料这个包覆居然自己长腿跑到他身上。
兰闵砺伸手扶在鲁德的肩上，满是诚恳：“帮我。”
鲁德触电般地挣开，脸皱成一团。
“为什么是我嘛……”
一想起和暮川汐的初次相遇，他便浑身酥麻。
“在场所有人的能力，我在第一次分班时都见识过，只有你和她没有使出力量，其余人都不可能是副会长的对手。”
鲁德肌肉一紧，嘴角看似上挑实则是抽搐。
“没有使出力量是因为……”
我是新生，还是“其他”的新成员。
和蓝凌何一样，没有能力啊！
不待他说话，兰闵砺见机道：“我会给你一个指令，能让你……”
他压低声音在鲁德耳边说了后半句。
鲁德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可掂量了一下，还是没有答应。鲁德虽极其好说话，而且做决定不过脑子，但他在战斗上绝对不傻。
兰闵砺看有戏，于是语重心长道：“你和蓝凌何是我唯一的选择。难道说你想让她受到伤害——像我刚才那样痛苦？”
果然，听了这话，鲁德颤动的面部肌肉慢慢安静下来，他竟被说动了。
自己不去，蓝凌何就会受苦。
“她是我要保护的伙伴嘛，必须的……”
见鲁德不反驳，离他最近的一人都要急跳脚了。
鲁德是傻吧？
谁说了他不上就一定要蓝凌何上？
世上不缺老好人，可像他一样缺根筋的绝对不多!
不出所料，缺根筋的鲁德同意了。
然而当他转头冲着右边一笑时，没见到人。蓝凌何并不在原来的地方，她正走向与暮川汐对峙的擂台。
鲁德不禁张大了嘴，“啊”了一声，再说不出一个字。他抻着脖子，蹬着铜铃般的眼睛，看她径直走上前。
比鲁德更急的却是兰闵砺，他如一阵旋风刮到擂台边，急赤白脸地叫嚷：“喂，你怎么可能打得过暮川汐！快下来，你是想让我被开除不成！”
这次他是真的急了，蓝凌何前天就惨败一次，怎么还来？
难道她是故意上场为了把自己赶出战斗科？
蓝凌何一招手示意他近前来，随后俯身在兰闵砺耳边低语几句。
兰闵砺的表情顿变。
蓝凌何从容得让他生不出一丝怀疑。
下一刻，兰闵砺如变脸一般，二话不说拿出了一沓标签，迅速写好一张，放到蓝凌何手中，郑重嘱托：“拿好。拜托你了。”
观众们看到兰闵砺的转变更是摸不着头脑，有人伸长脖子想看他写下的是什么标语，只可惜他动作太快，没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蓝凌何接过纸条放在口袋中，然后她走到擂台中间，和暮川汐面对站。
曲忻璃站在墙角，瞳孔深处流转一片讥讽。
“蓝凌何，你疯了。”
她笃定蓝凌何和前天一样不战而败。
可是……
蓝凌何真的不一样了。
她唯美的面庞柔和似初绽铃兰，坚定若砾石上的繁花。
她保持微笑，莞尔间泰然自若。
曲忻璃心里“咯噔”一声，似乎有个老旧的齿轮一点点往回扭。
她突然想起一段往事。那还是第一次见到蓝凌何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