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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十八次转世

每个进入通道的之人都拥有其专属的个体领域,一个由精神力幻化出的世界。

用两句俗话便可以极其恰当地形容个体领域:“想什么有什么”“怕什么来什么”。

个体领域的建构基于能力者的认知、记忆、幻想,其基调被能力者的人性与性格决定,实时环境随心思与情绪而更改。所以恬然一笑、漫山花开的场面,在领域内时而有之。

但情绪是个难以拿捏的玩意,一个狂喜接着或许乐极生悲,一悲则一发不可收拾地滚入崩溃的低谷。与之相伴的,是好端端的房屋村落被莫名的洪流如摧枯拉朽般荡平,而领域的主人如一叶扁舟,在沉浮中独自挣扎。

绝大多数人囿于心中执念和身死前的悲戚,致使个体领域的气氛过于压抑。若是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这些领域便可能坍缩为通道的缺陷。所以与其让精神体自己把自己吓死,通道管理者便会出现,直接将其抹杀。

然而总有几个精神足够强大之人,能将个体领域演绎得风生水起。比如恒久存在的身如山岳的巨兽,他在通道中安身数百年,如磐石稳稳坐镇一方。又比如正忙着繁育信徒的赤夜,他屁颠屁颠得不亦乐乎,做好了永远在通道安家的准备。

除去以上两个夺天地造化的七级能力者,银玉也是一个。他六级的“混沌之力”扭曲了精神力的损耗,再加之雪集的关照,他得以长久地安居通道。

另外,还有一人。

从某种程度上讲,他的特殊性较之上述三人更有过之。

通道建成六百余年,而每隔三十三年,他便会来此小居数月,觉得差不多了便自行离开。

此人的出奇之处有三。

其一,他是个六级能力者,但个体领域小得只有一幢小楼、一个院子、院后的小竹林以及一片碧潭。此规模比起四级能力者都远远不如,和他完全不符。

其二,他在个体领域中始终带着面具,而且完全不动能力。如疗养的老人般,每天写写画画、打扫庭院,再去竹林走一走,日复一日。

其三,他每次转世后,精神力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个体领域都一般无二,颇有种隔几十年便回通道中的家小住几月的悠游自在。

如此令人惊奇的能力者,连雪集都看不透他的底细,甚至说没见过其真容。

此青年第四次到来之际,雪集抽得空闲,在数千个体领域中寻到他的一方小天地,登门拜访。

第一次聊天,青年没有透露任何与自己身份相关的信息,却对雪集坦言。

“我到三十三岁生日那天,便会身陨入通道。继而开启下一世。”

雪集道:“你是个六级能力者,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来通道。可你偏偏选在三十三岁,正好是力量处于能被使用与无法使用的边缘。你是怕……”

青年打断他:“理由错综,勿要揣测。”

雪集道:“我不问便是。”

青年问:“阁下如何称呼?”

“叫我雪集即可。”

听此二字,青年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早便猜到,可雪集亲口说出自己的名姓,还是让他感到莫大的冲击。毕竟四方大陆的初始四大会长在异大陆凶名赫赫,听之仿佛观见远古凶兽。

雪集报名后,问:“你呢?”

青年顿了顿,道:“我都是将要转世之人了,姓名无用。”

雪集道:“那我如何称呼你?”

青年答:“‘你’即可。”

雪集无奈:“你不说便是。”

于是三言两语便冷场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尴尬,青年于是端来茶具,一人斟上一杯。雪集颔首接过白玉制成的小杯,一股清香扑面。袅袅茶香似一曲圆润的古琴调,弹拨得四周皆静。

“请用。”青年致意道。

“这是什么茶?”雪集问。

青年道:“竹叶。”

雪集小啜一口,赞道:“能在通道中品到如此静谧的清香,实属难得。”

他接着便一饮而尽。

青年带着面具,完全遮住脸。他并没有要喝茶的意思,只是面对雪集静坐。雪集望向他,目光所及唯有通体银色的面具,狭长带些弧度的眼部,以及面具右颊处的一道暗纹。

青年似乎被雪集赞扬得心情不错,重新为雪集斟茶。

雪集问:“你不喝?”

青年道:“不便。”

雪集也没客气,再次饮下,青年又起身倒茶,他自己似乎就着茶烟便满足了。

雪集问:“你知道吗?我是第四次见你。”

青年一顿:“此言何意?”

“你说你会在三十三岁那年入通道,而这是你来的第四次。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想,或许有朝一日,还能再见你一面。”

青年无声地把茶壶放回原位,沉静道:“你见我如何?我一出通道,一切都将忘记。比起关注我,你还不如照顾下那些管不好自己的人。对吧?通道管理者。”

被他一言点破身份,雪集并没有什么表示,两个指尖把玩白玉茶杯。碧眸隐隐倒映在茶水面上,他用目光拨弄着青碧色的竹叶。

雪集寻思片刻,不紧不慢道:“我四次见你,都是在同一个个体领域。若有下次,想必还在这里。我见你喜欢写字,不如把通道中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你的个体领域很小,我完全可以帮你永久保留。这样你下次回来,便可以阅读之前的记录,如此,便能知晓在通道中的曾经。”

雪集手中的茶杯一倾斜,水面正好反射出青年银亮的面具。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雪集感觉出他在斟酌。

茶杯又空,雪集白衣一起,连同着青年的视线一起带着向上。

“若你觉得我说的对,便把我们的碰面记下吧。日后有缘再见。不过,见的是下一世的你了。”

雪集说完,飞雪般的身影在阳光中缓缓淡去,随后消失在原地。

青年确认他离去,这才轻轻掀起面具的下半,抿一口留着余温的清茶。

他的目光落在书架上的一个个卷轴之上,心道:记录下,也好。

之后每隔三十三年,雪集便会来拜访他一回。

两人第九次相见,是青年的第十二次转世。

雪集正要敲门时,青年迎了出来。他的面具从未变过,但这次的热情让雪集觉得面具下一定有着不用的表情。

“你在等我?”雪集问。

“当然。已待君三月有余。”

“抱歉,让你久等。”

青年笑语:“我一厢情愿,何需你来道歉?”

说着便迎雪集上楼。

一模一样的三层青灰色小楼,内部的装潢也少得可怜,除了少许家具,几乎家徒四壁。

雪集坐定后,问道“等我作何?”

青年没有直接回答,先道:“根据我每一世的记录,我在领域中小住半年,你来访一次,但每次你走后便不会再来。我可否问问其中原因?”

雪集察觉到这一世的青年变得开朗,也更愿意与人对话,于是语气也放开。

“如果把通道比作明湖,所有领域便如一条条游鱼。你的领域很小,就尺寸而言,不过是一条新生的锦鲤。寻你不易,我一走,便没时间再找一次。”

青年把手抵在下颌,觉得所言有理,点头道:“看来是我想差了。前几世的我看起来都严肃得很,连名字都没有透露给你。我还以为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一拍即散。”

雪集抬眼望向他银光流转的面具,饶有兴趣道:“你不介意告诉我姓名?”

“嗯……”

青年的头左摇右摆,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思忖许久,他耸了耸肩:“我想不出不能说的原因。”

雪集心道:原来你刚才想的一直都是如何不说。

青年正脸对着他,声音清朗道:“叫我‘阿望’吧。”

雪集一愕。

阿……汪?

唤你同时坑我?

他的嘴角动了动,没吭声。

青年见雪集面无表情,也没多想。他重新端来茶,晶莹剔透的白玉小杯,盛着青碧色竹叶香茶。他依旧不喝,静静看着雪集喝。

主人不动,客人喝茶,其实感觉颇为奇怪。不过前几世的青年一副少言寡语的清冷模样,雪集用茶杯挡去了不少尴尬。

但这次青年似乎憋了很多话,让雪集反而不甚自在。见对面之人不语却摇头晃脑,他微微蹙眉,有一刹甚至觉得面具底下被换成另一人。

雪集问出憋在心里百年的问题:“你为何一直用面具遮面?”

“因为我长得美,祸国殃民。”青年的目光透过面具的缝隙好生打量一番雪集,补上一句,“和你同个水准。”

雪集再次喝茶以掩尴尬。

青年以为他不信,认真道:“我是认真的。我就不小心在大庭广众之下摘了一次面具,然后有数十女性为了再看我一眼,不惜自降身份,争着抢着来我的住处打扫卫生。”

“哦。”雪集道,突然觉得青年这一世的性格转变可能便是源于此。

“雪集,关于我想问你的事情——”

青年捻起小茶杯,面具侧向袅袅水汽,语气也由欢脱变得沉稳。

“我这一生生如月亮的阴晴圆缺,是个规律的循环。正像此杯中之物,我在杯沿上一圈圈徘徊,而你就像这茶杯内的茶叶。你坐观我周而复始,我却看你囿于其中。你说我俩到底谁比较可悲?”

雪集想都没想便反问:“你看我可悲,我视你可怜,何必要分高低?”

青年摇头:“上一世的我羡慕你,可再上一世的我觉得你比我还惨,我不想人格分裂,所以想给出标答。”

“你说‘人格分裂’?转世的你有不同人格不是很正常吗?”雪集倏忽半眯双眸,“除非——之前的人格你都保留着。”

青年一怔,不经意地摸了摸面具,就像想把说漏嘴的话捞回来似的。

他试图掩过去,打哈哈道:“作比喻而已,别认真。”

雪集不会就此作罢:“保留人格,也就是说,你有每一世的记忆。”

青年收敛下颌,沉默不语,手中茶杯的水面荡起细细波纹。

雪集透彻若光的眼眸在他的面具上映出浅浅的碧芒,似乎只是用看的,这面具便被生生地削薄小半。

“我所知的所有能力者中,六级且能做到类似之事的只有一人——血祭祀。”

青年在面具下的前额渐湿,他连连嗔怪自己说走嘴。他怕雪集会一路追下去,直到翻出他最不想被眼前之人知道的那页。

然而雪集道出这三字后,便不再咄咄逼人。他扬手给自己斟满茶,暖融融的茶烟散着清香。

“你是皇室之人也好,不是也罢,我不会再追究下去。你始终带着面具,我便尊重你的选择。”

青年紧了紧双唇,还是不语。

见对方没了谈下去的兴致,雪集识趣地起身,语气缓和:“通道里的你我是可以对饮促膝之人,我珍惜你的清茶。至于你的问题——”

雪集碧眸轻闪,眼角的弧度变得柔和,眉目间显出悠远而明雅的笑意,让人一望便心驰神漾而忘记呼吸。

“你记得前世,故此不是周而复始。我有朝一日会离开通道,但在那之前,我其实也羡慕你。”

语罢,他便离开。

青年随手拿起茶杯,径直就往嘴边送,却忘记还有面具罩在脸上,这一杯茶全用来洗面具了。

他边用面巾擦拭,边暗暗嘀咕:“我就说嘛,真是祸国殃民的脸。”

时光飞逝,正如宇宙没有固定的时间,通道中的岁月时而快得吓人,时而又漫长得仿佛此刻永恒。

百年过去,青年记下的“通道随笔”已然占据满满一层书架。

自第九次相见时雪集把青年和血祭祀联系在一起,青年是谁,不言自明。

造物主曾说起过,血祭祀有个自幼跟随的徒弟,他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从未抛头露面。连她都从没见过他的长相,更不知他的能力是什么。

甚至到最后,造物主几乎把皇室闹了个底朝天,将血祭祀掳去四方大陆,此人依旧没有现身。就像他能隔断和旁人的一切联系似的,二话不说便从人间蒸发。

而这正好解释的通:为什么雪集对青年的力量毫无感知,连其真容都未曾见一面。

不过雪集完全没有因此而改变对他的态度,依旧每三十三年寻他一次,面对面谈几句。

另一方面,青年从第一世开始,便清楚了雪集的身份。

造物主是那个把一原祭粗暴地从他身边带走的人,而他早就知道,造物主平生只对雪集一人好。他之前一直避免谈及身世,便是因为他和雪集的关系远比四方学院和异大陆的关系复杂。不料说走了嘴,覆水难收。

而之后的几世,他也逐渐“人格统一”,跳脱的“变异人格”不再出现,他回到最初的矜持而清冷之人。

有了手稿,青年得以温习在通道中的过往,他和雪集也算彼此熟稔。银玉进入通道的第三十一年,是雪集和青年的第十四次会面。而这次二人一见,话不多言,雪集便邀请他去另一处做客。

此事稀奇,青年犹豫片刻,还是答应。

雪集自然是领他到银玉的个体领域。

“师父!”

银玉看到雪集,远远地便叫了声,然后匆忙跑来。

精神体在通道中不会老去,故此银玉仍维持着八九岁的样子。白莲瓣一般细嫩白皙的面孔,随意披散的银发,全身白衣,干净地如在九天落瀑中常年洗练似的。

银玉好奇地打量着雪集身边戴面具之人。他一身琥珀色长袍,宽宽大大,墨色长发背后飘扬,颇有一番仙风道骨。

银玉先礼貌地施礼,继而问道:“师父,这位是……”

“通道的常客,我的朋友。”

雪集如此介绍道。青年听此言,心中一软。

“该如何称呼您?”银玉问。

青年道:“我单名为‘望’。”

银玉皱眉看向雪集,不知如何开口。

雪集道:“叫师叔好了。”

听到银玉一声的清亮“师叔”,青年在面具后淡淡地笑了笑。

雪集道:“银玉,你我的能力从本质上属于不同体系,我能教给你的有限。而他比我见多识广,我想他或许能帮你解答一些问题。”

青年一怔,深深地望了一眼面色柔和的雪集。

银玉上下打量青年,粉白的小脸显出激动,又俯身鞠了一躬:“多谢。”

青年这才知道他被雪集先斩后奏地拉来当老师,原来那声“师叔”不是白叫的。不过他对银玉很有好感,便不加追究,平和道:“不必多礼,我会尽我所能。”

雪集嘱咐青年:“你的领域和真实世界的时间相同,但银玉领域中的时间快很多,这里的一日是你的一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青年思忖片刻道:“我本打算两个月后离去,故此只能在此处停留八天。可对?”

雪集点头,随即退身一步,对二人说:“我还有事,八天后再来接你。”

说完即闪人。

青年登时发觉自己又上套了。

本来他大可只留三天,回去后还有一个月继续自己的简单生活。但雪集把他扔在此地,归途难觅。他不禁一喟,长长的吐息被面具挡住,湿热的呼吸扑了满脸。

银玉走来,安静地等师叔发话。青年也知道,因为不同领域的时间流速不同,银玉加上在通道中的年岁,实际真的不过十二三岁。雪集倒也心大,放心让他们单独相处。

青年问银玉:“和我说说,你的能力是什么?”

银玉面颊微红,不好意思地滑出几字。

“混沌……之力。”

青年的瞳孔骤然一缩,心脏猛跳几下。

他心道:雪集,真有你的,让此般一念混世的能力者拜你为师。

银玉有些局促不安地等他回答。看不破面具便无从推断他的心理,他不知师叔得知后会作何评断。

然而青年的回答让银玉一喜:“那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八天弹指即逝。

雪集依言接青年回他的小空间,银玉还有些恋恋不舍。

银玉问:“师叔,下次还能再见你吗?”

青年轻抚过银玉的头,道:“四年半之后,我再来看你。”

而银玉的四年多,青年转眼又是一个三十三年。

他的第十八次转世。

青年遵守约定来看望银玉,不过雪集只让他们相处六天便接走青年。银玉知道师父自有安排,虽心有不舍,却也不多过问,躬身告别。

回到青年的领域,两人还未进门,雪集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青年摇头:“通道和外界终究差别太大,银玉没有契机,已经到极限了。”

雪集语气微沉:“不瞒你,银玉的个体领域近些年很不稳定。我对它的加固越来越频繁,从最初的半年一次到现在的两周一次,再这样下去,崩溃之日不远了。”

青年道:“你该放他走了。”

“银玉在通道中数年,终于体悟找到如何在不牵动第三阶的情况下发动第一第二阶,并对‘混沌之力’的强度和目标控制有了十足的长进。他为此吃过多少苦头、尝过多少身死,我心知肚明。出了通道,‘混沌之力’犹在,但所有体悟归零,一切努力付诸东流。我这作师父的,怎能看他重蹈覆辙?”

雪集眼帘低垂,负手来回踱步,他很少如此犯难。

青年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说到此,他的语气顿转,“除非你想——”

雪集定住步子,点头道:“是的,我想破通道法则。”

青年不可置信:“你是通道管理者,破坏法则无异于自损八百,而且是不可恢复的自损。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知道。”雪集的声音发颤,“我担心的不是自损,而是通道法则被破后通道出现的不稳定,若是一个不小心通道坍塌,我……”

雪集说不下去了。

如果银玉就这样离开,日后,只要他稍一动能力,力量便会跨过第一阶“净”与第二阶“浊”直达“混沌之力”。

那暴虐的力量将不可抑制地肆虐人间、疯狂地啃食生灵——

一死成灾。

可银玉才不到十岁啊。

刚迈上能力者的第一个台阶,现世之后,他还有漫长的人生要走。

所以为保住银玉通道中的记忆,雪集可以不顾自己从七级上降到六级乃至更低。

但另一方面,若因此通道坍塌,造物主与他几百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雪集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怎么办?

怎么办!

雪集第一次遇到无解之局。

青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摇,似有千言万语压在喉中,积郁胸口。无数画面在雪集眼中跳来跳去,终化为光的碎片,扎回那翡翠般的瞳孔。

雪集近乎完美的形象,绝对不可战胜的强大,此刻化作无孔不入的哀伤,竟让青年的个体领域联动着忽上忽下。

青年的手倏地一颤。

雪集竟会露出这种表情……

那若有一天,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又会作何反应?

竹林左右摇摆,镜湖突起波澜,一阵大风乱了清净,风的源头是雪集急促的呼吸。

青年沉默许久。

他想起自己与一原祭和造物主的过往,回忆手稿中记录的雪集的一言一行。那里写明雪集知道他身份前后的一视同仁,浓墨重彩地勾画雪集如何称他为“朋友”,还有描述银玉一声声清脆似风铃的“师叔”……

算了。

都这么久了,我的第十八世。

除那件事之外,其他的还有什么不能说呢?

青年心一横,将手搭在雪集的白衣之上,把他转向自己。

青年正声道:“我有办法。我能借助通天之塔的力量,从外界将通道刺破一小口,你在内部抵抗通道法则,我们合力把银玉直接送出去现世。如此,你的耗损维持在最小,对通道的损害也能降至最低。”

雪集在脑中疾速思量一遍他的说法,将情景加以模拟,再三考虑,认定其的确可行。

解局之法浮出水面,他的眼神逐渐焕上炙热,让青年隔着面具都觉得脸颊发烫。

“你有使用‘通天之塔’的权力?”雪集问。

“使用权这方面你不用担心。”青年话音一转,“但问题有二。其一,如此一来,银玉会现世于通天之塔附近,也就是皇室建筑群的范围内。所以他注定被皇室吸纳。你能否接受?”

雪集不禁蹙眉,可反复掂量后,还是点头允诺。

哪怕成为异大陆之人,银玉依旧是他的徒弟。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青年继续道:“其二,通天之塔如作此用,需要消耗大量能量。下一次储能完毕约是八年后,要动手,只有那时。”

话音落,小楼门前凭空出现一巨型沙漏,金灿灿的流沙缓慢坠下。

“以此为号,到时候一起动手,如何?”

雪集答:“八年,我应该等得起。好,便这样定了。”

“一言为定。”

青年向雪集伸出右手。

雪集没急着握住他的手,严肃地望向面具,正声道。

“为此,你要付出什么代价?”

谁知青年用毫不在意的语气答:“被骂一顿而已。”

雪集一愣:“此言当真?”

“通天之塔被我用来做旁门左道之事,定为皇室造成不少损失。但我都不在意,你还担心作甚?”

雪集心一松,这才握住他的手。

“多谢。你是一原祭的徒弟,自然知道师徒一场,有多少情分在其中。”

青年在面具下含着苦乐交织的笑。

“我们……与你们不同。太不同了。”

他记起一原祭在他十八岁那年如何和他断去师徒关系,从此不清不楚,共度昼夜,滚作一团,一发不可收拾……

青年手上略微用力,掌心发烫。

随着他心境的变化,小屋后方的竹林深处多出几点血红,宛若被鲜血沁过的荆棘之花。

雪集见此反应,露出些许笑意。

“看来,你很想念他。”

青年默然,放下手,许久才道:“勿忘八年之约。”

雪集郑重道:“之后,银玉就有劳你来照料。”

银玉将现世于异大陆皇室,而青年是皇室极为重要的一员。雪集信他,因为青年与过去见过的异大陆之人差别极大,和一原祭一样,都是与皇室正统不和的“离经叛道”之人。

有他关照,或许银玉能活得轻松些。

竹叶在风中窸窣,青年深深吸气,银色的面具流淌着雪集金发的明光。

他心中有愧,唯有以此释怀。

“我,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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