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凌何……我……”
希尔夫从没服过输,甚至没服过软。
正如烈火不会屈膝卑躬以求苟延残喘,她也是。有强敌不怕,她能赢便毫不留情地夺去对方的性命,若不赢,宁愿选择轰轰烈烈地战死。
就像上周,蓝凌何便被自己打得毫无还击之力。
可现在局势颠倒。
上周之事遥远得如隔三秋。
火焰是希尔夫身体的一部分,但“意念控物”将火焰归于“等离子体”的大类,照单全收、全覆盖控制。
这不公平……
这样下去,所有物质控制者都能被她任意揉捏在掌心。
这不公平!
但是……
这世界上什么公平呢?
上周,自己决然下了死手。
蓝凌何什么都没说,甚至现在也没有对自己出手。
对啊,力量的不公平是一方面,但从某种意义上,蓝凌何这个人更可怕。
她不计较输赢、不执着得失,只在乎进步与否,所以她进步得太快。
而我……
败得心服口服。
希尔夫不由得惨笑,径直转身往笼罩恃迦的穹顶方向走,不吭一声。蓝凌何明白她的选择,嘴角一翘,也暗自松了口气。
可另一边被围困的恃迦人没有闲着。
凛轩突然出手。
一柱风从人群中央暴起,几米的上升流到达一定高度,接着气流如撞上硬墙般兀地散开。肉眼看不见风,可部分能力者能感知能量的流动。
凛轩以自己为中心,风柱为伞柄,在恃迦人的头型架起一把风的巨伞。伞面比数万石块铺成的穹顶小几圈,可因为是风,不会有任何间隙。
如果单单觉得凛轩要用风来防御石块,那就错了。
风持续向四周蔓延成完整的半圆,而就在伞的边缘连接到地面,完完整整地包裹住恃迦人群后,气流的方向陡变。风的屏障瞬间膨胀,扩大到和穹顶几乎一般大。
凛轩头顶上方,作为伞柄的上升气流增速增量,直径陡增不下三倍。这道粗壮的气流直接顶破穹顶中央,随着石块被气流掀起、带跑,整个风之伞面也拽动石块向中间收缩。
风的余波不停地拉扯恃迦学员的头发和衣服,尤其是凛轩周围的几个少女,此刻眼泪汪汪蹲下身子、捂着头,生怕自己的头发被一起拔光了去。
文峪人也看得眼直,耳畔呼呼挂风。
穹顶被穿出大洞,紧接着所有石块都动起来,周围稀疏、中间密,极其缓慢却持续地向气柱集中而去。
显然,这是蓝凌何在和凛轩顶着干。
如果蓝凌何此时撤下所有力道,石块会在落下之前全部进入上升流。上升流直直破云,这些石块不知会被送往哪里。文峪人毫不怀疑石头会被凛轩挪移到自己头上,让他们在某个莫名其妙的时刻,沐浴一场流星雨。
僵持中,凛轩隐隐占据上风,石块大多数已归入中央气柱,逐渐远离恃迦人群。
蓝凌何怎会由自己的石块被凛轩的风路任意挪移,她一不做二不休,双眸半眯,心念急转。
下一刻,所有石块全部粉碎,顺风而去。
铺天盖地的飞灰,把风的屏障和中间冲天的风柱全部染为灰褐色。恃迦人心中升起另一番恐惧,若是这比沙尘暴浓密不知多少倍的风暴向自己头上一扑,就算不被呛死,眼睛也会被迷得接近失明。
凛轩当然不会让他们刚出龙潭又如虎穴,风柱周围风面的集中速度再次暴涨,把所有石屑粉尘全部收集,再由风一起带到草原隔湖的山坡。
风暴与飞灰“轰”地落地。
尘归尘、土归土,一切又还给山头。
所有人都长长出气,又看见蓝天的感觉甚好。
有人觉得凛轩太厚道了,明明可以把这一大团黑风暴直接泼给文峪百人,这样一来那群黑衣学员至少又倒下两成。
凛轩不这么做当然有他的原因。他此刻剩余的力量不到三成,若还留着这些粉体,蓝凌何很可能重新聚集成石块,到时候,相同的招式他可用不出第二次。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蓝凌何。
她既不愤怒于自己的攻击被化解、也不懊丧于凛轩带走所有地表的岩石,让她失去攻击媒介。
蓝凌何仰头望天,美丽出尘的侧颜恬静淡雅,一身蓝色衣裙和蔚蓝的天际交织追逐。
狂风离去后,空气澄澈,晴空万里,如同蓝宝石被抛光后的平面。
蓝凌何对着天空悄悄勾起嘴角。
若用最不浪漫的话来说,肉眼可见的天蓝是灰尘赋予的。
放目碧空,被她目光略过的空气中,无数不可见的小灰尘突然蠢蠢欲动,在众人的不查中重新聚集、成团、继而沉降。
恃迦众人正琢磨着想散去聚集队型时,半空倏忽火起。
一个小火苗,两个、三个……
一旦悬浮的灰尘集中成一定尺寸的核,便会成为蓝凌何点火的载体。几个先驱在空中冒头,眨眼的工夫,所有隐藏的火种雀跃地燃起,逐个迫不及待地亮出真身。
一百,几千,十万,几亿……
火光铺满天际。
好一番星火燎原之势!
蓝凌何凝神静气,精神力飞速运转。
她一声高喝:“火龙——起!”
随即所有火苗都长脚一般,呼呼向中轴聚集。
一条身长不下数百米的火龙跃入眼帘,数以万计的焰火是它橙黄色的鳞片,两个体积最大的闪着蓝芒的火光,是它妖异的眼眸。
火龙在蓝凌何双手的操控下纵身腾跃,俯冲直扑恃迦的队伍。
它的来势极快,凛轩第一时间挥手两道暴风向其卷去,可出乎意料的,火借风势燃得更烈。
蓝凌何一笑:“空气是个均匀的气溶胶,你的风正好为我补充新的火种。”
火龙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度,如天火贯空般的俯身冲向恃迦的队伍。它过于庞大,龙头经过,龙尾一扫,恃迦人必定死伤过半。
迅猛的热气流扑面而来,恃迦人想跑可挤成一坨迈不开腿。
算了。
就算跑,这不到半秒的时间,又怎能跑出横亘百米的龙身呢?
等死吧……
他们闭上眼睛。
好热,好烫……
死了一半了……
“呼。”
一阵凉风扑开,他们心想,自己大概已经死了。
好冷,死气沉沉的心冷。
然而耳边陡然响起文峪六百人的齐齐惊呼。
“妈呀,我看到了什么!”
“我瞎了吗!”
“到底怎么了?”
“天……”
只见就在龙首到达恃迦队伍前不到五米之时,飞掠的火焰之龙浑身一僵,从头到尾滞在半空,一动不动。
它似乎有灵性,两团蓝色的眼眸僵直地定在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白点上。
那是一片冰晶。
蓦地,落在它的两眼之间。
冰晶化作光点,冰冷爆发。
那是怎样彻头彻尾的淬冷,将百米烈焰龙躯当头一棒地击垮,在眨眼之际先碎再灭。
就像森林火灾说扑就灭,让四处逃窜的动物刚离去就摸不着头脑地折回来。像流星上一刻在夜空留光,下一秒凭空熄止,让人愕得半晌说不出话。
睁开眼睛的恃迦人,好后悔为什么刚刚热气扑面时,没有冒着眼珠子发烫的风险看清此幕。真是亏大了。
恃迦阵前的,正是雪集。
金发犹如拂晓彩云,风华万千,白衣一尘不染,缥缈若仙。他的气质总给人与世隔绝之感,单看那背影便金碧辉煌,独占众人的视线。
一股清凉从雪集的周围荡开,如光般瞬间扩散全场,整片草原都低了两度。仿佛少年放眼望尘世,他的一望,便是整个世界的冰凌压进。
蓝凌何微微侧过头,很慢却很肯定地把目光投向他。
他的眉目柔和依旧,不争不怒、不喜不悲。他的眼神明媚而清冷。
两人对视,无声但眼神能交流。
雪集,适才文峪的噩梦我还历历在目,你凭什么阻挡我的反击?
你的对手是我。
你希望如此吗?
别无他择。
蓝凌何突然想起雪集临走之际说的话:“如果你想战胜我,尽情来吧。”
她喉头一涩,心中有些不合时宜的感情被牵连出来,一口气堵在胸口,化作眼底的湿润。
她给自己打上“恩将仇报”的标签,也或者,认定他是恩人的自己本身就错了。
抱歉……
雪集,抱歉。
风起云涌,不知不觉又十秒。
寂静终被一个不经大脑的叫喊打破了:“会长!是会长要救我们了!”
所有人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什么。
雪集建立模拟空间、邀来滥杀的杰、布置令人毛骨悚然的战局,但除去拦下杰那三人的一击外,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出过手。
曾有传闻,雪集是北方唯一的六级能力者。哪怕传言不可全信,他身为会长也有五级,而且是初始即五级。
刚到模拟空间,霖喻就开始盘算这个空间的体积,但目测怎么都看不到边,也没有不恰当的空间错位。雪集声称这里时间的流失速度是外界三倍,从这个时间轴的比例也可以推断出什么,可霖喻算得脑袋胀痛也没得出结论。
做相同事情的人还有几个,但这些殊途同归于无解的算法让他们无从推断雪集真正的实力。唯一确定的是,模拟空间需要源源不断的能量供应,否则会随时坍塌。
在杰离场之前,雪集始终表现出置之度外的观战态度。此刻,他不再坐观风云,来到双方队伍中央,和蓝凌何遥遥相望。
这意思太明确了。
他的对手只有“意念控物”。
蓝凌何道:“雪集,你要为整个恃迦出头吗?”
“是的。”
“你我敌对,我不会留情。”
“好。”
他的回答再简短不过。
蓝凌何压下所有多余的情绪,眼中燃起斗志。
“正合我意。恃迦的这么多人,我需要战胜的——只有你!”
这话很大,但的确不假。
若希尔夫、月咏翔、霖喻和四级上的几人车轮作战,倒可以耗尽蓝凌何的力量。可他们不会用这种方式自讨其辱。
文峪会长和杰的一番角逐,虽险胜却一损再损,现在再难独当一面。
所以核心的对决只剩此二人。
蓝凌何跨出一步,右拳变掌,随后由上至下迅猛劈砍。
看似只是劈砍的动作,但一股大力毫无征兆地扩散开来。掌落的瞬间,百米外的人都明显感到大地震动。他们循着声音的源头向远方看去,不禁倒吸冷气。
气刃蹭着草皮,竟一路劈上千米之外的山麓,扬起漫天沙尘。
又是看不见的攻击。
她的招式、出招方向、目标是谁,一概不知。
显然这只是起手。
蓝凌何小步向雪集走,她每走一步,右手便划出两道气斩,刚开始有间断,之后加速,重复七八次便如行云流水。持续不断的轰响在雪集身后爆开,而她的劲道还在逐渐递加,山崩的规模不断叠加。
“轰!轰!轰!轰!”
有节奏的爆炸让人快要受不了了。
要不是那是一座普通的小土山,很多人真的要担心会不会再次遭遇火山爆发。
待走出七米后,她终于停住。
风刃贴地,草坪被横七竖八地豁开数不清的沟壑,泥土松了,大片草被连根拔起。更可怜的是山麓,砰然发出巨响,半个山峰轰然倒塌,顿时矮了一大截。
“这攻击真是霸道!”有人连连咋舌,“不得了啊不得了,距离这么远还有如此威力。”
“是厉害,但你们说啊,为什么她不停地放空炮呢?”
“她应该是瞄准雪集攻击的。”
“瞎说,雪集会长根本没动过。”
“但你看,她、会长和山,可是三点一线。”
“可能是高度没掌握好?”
“但地面都被划烂了……”
连蓝凌何自己都不解。她能看到斩出的气刃,也的确始终不偏不倚地瞄准雪集,但每一击都在雪集的近身变得虚实不定,待到穿过他,又会完好无损地恢复原样,直到衰减后闷头撞上半山。
雪集的周围就像诡异的真空,什么都不阻拦,什么都能透过它继续传播。
正如旁人看不见蓝凌何的攻击,蓝凌何亦看不见雪集的防守。
既然防御看不见——
就逼出它的形状!
蓝凌何左手一抬,顺着被掀开的草坪,数百石块齐齐震动,继而应召飞出,聚拢在她的身侧。
蓝凌何专挑那些鸡蛋大小的圆润石块,接着“刺啦”一声石头被高温灼烧。持温数秒,石头由圆形很快被拉长,一段成尖,另一端化作柄,肉眼可见地化形为飞剑之型,灰黑表面泛出丝丝光泽。
成型完毕,几百柄剑稳稳地悬浮半空,像是驻留在空中的小型陨石群。
蓝凌何道:“这次,看你还怎么躲。”
剑尖一转,寒光流转,正正瞄向雪集。
此战关系到两校未来,她不能留情。
即刻,十把剑猛地射出,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达雪集周身。
飞石剑却在距离他两三米处骤然停住。
蓝凌何轻咦,随之最后半点犹豫也没了。她左右手相配合,五指勾动,双臂划出运动轨迹。每个动作都能调动二十柄黑剑,从不同方位刺向雪集出。
石剑在雪集附近寸步难进,被无一例外地阻下。
蓝凌何双手的动作更加连贯,仿佛乐队指挥精准地控制每个演奏者的旋律。不断有从远处飞来的石剑停顿在雪集的周围,组成半球的包围圈,雪集在其中若隐若现。
很快,剑围终被石剑严丝合缝地塞满,密不透风。剑柄相触相并,排列成巨大黑色蜂窝。
此阵势着实惊人,但围观的不少人还是看出端倪。
如此齐整的排列并非蓝凌何故意而为,而是黑剑挤不进雪集的周身,故相互切磋,相互堆积而成。似有某种无形的屏障在雪集周围,剑尖虽利也切不开。排布的剑与某种巨大的阻力向抗,陷入僵持。
但众人的心仍死死揪着,因为雪集的“空间”防御不是完美的。
有些剑已然在挤压中更近一步,形成数个凹陷。
可偏偏这时,雪集的声音从内部传出。
“这是你的极限吗?”
众人一愕。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能无波无澜。只要有半点疏漏,他的下场就是被万剑透体。
雪集的口吻淡漠得让人想扑上去,拽住他的衣服问问他究竟在想什么,难不成真的将伤痛和生死都置之于度外?
蓝凌何当即眼神凝聚,大声道:“还差一点!”
下一刻,密布的剑围被点燃。
赤红色的外焰连成一体,橙色的中焰冒着灼人的温度,明黄色的内焰如白盏明灯,晃得人眼花缭乱。
雪集的所在成了直径两三米的火球。
百剑燎心,数不清的剑尖热量集中,只为把火焰刺入雪集的防御。
恃迦人纷纷垂下头。
就算雪集的防御能挡剑,那能挡住火吗?
能隔火,能阻断千度的高温吗?
就算他能耐受高温,可冰火不相容,这雪一般的人,会成什么样子?
他们不想继续想了。
希尔夫当场便要冲上去,却被月咏翔死死拉住胳膊。希尔夫恶狠狠地蹬着蓝凌何,几乎要用眼神剜她几刀。
然而,无人知晓的是,此刻控制着火焰与剑围的蓝凌何是多么苦不堪言。
火起之时,她全身上下的关节猝然发出整齐划一的轻响。
“嘎嘣。”
她来不及反应,紧接着四肢僵硬、肌肉胀痛、神经抽搐,似乎全身经脉都被密密麻麻的小针扎满,一个微小的动作都能让她痛得死去活来。
痛……
为什么、会这么痛……
脑袋、四肢、皮肤、肌肉、心口、肚腹,无一不痛。
别说抬手、迈步,她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不仅如此,她在疯狂运转的意识猛然撞上硬墙。剧烈的头晕目眩袭来,她险些一头栽倒。
蓝凌何的脑中似乎被灌了水,越来越胀,越来越木讷,僵化的思维根本无法支持控物时庞大的计算量。
力量不够了。
这份痛苦,便是身体和精神发出的最终警告。
五级中又如何?再如何波涛澎湃的力量,疯狂挥霍后,注定会干涸。
而她,马上就会变成过去那个一事无成的“其他”。
“啪!”
第一把剑在挤压中出现了裂纹。
她强忍着全身剧痛,喊出寥寥几字求助:“会长、汐,快!”
暮川汐立马心领神会。可就在他要趁机率领全员进攻的时候,会长伸手拦在他的身前。
“会长,你这是……”
蓝凌何的战力已然愈加稀薄,这种情况下她最多坚持一分钟,他要去救局。
会长舒了口气:“我们的试炼啊,结束了。”
“文峪就这样认输不成?”暮川汐急切道。
“一看便知哦。”
暮川汐顺着看去。
火球一震,火剑极其有秩序地齐齐向后撤出。包围圈被撑开,雪集的身影若隐若现。
焰火映红翠色双眸,金发随白衣在火光中飘摇。周围的火剑组成熊熊燃烧的日冕,可他在中央,神情依旧淡然,明媚而安静。
人们被剑围阻隔,看不真切,可蓝凌何分明看到他面颊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雪集很少笑,此刻只是淡淡的笑意,一瞬风华,足为举世无双。
蓝凌何眸光剧颤,心知自己马上就要油尽灯枯,却没有听到文峪人救援或者进攻的脚步声。
“上啊!”
蓝凌何大喊。
可回答她的是寂静。
这样下去,文峪就……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格外缓慢,一点点迫近她的极限。
没有了我和会长,文峪注定败了啊!
蓝凌何心中最后的战意也毫无牵挂地抽身而去。火剑的火苗随风一飘,眼看着熄灭。
然而这一瞬间,雪集抬手,食指触摸到火剑的包围圈。
雪花从他手边飘出,每个冰晶在接触到火剑之时瞬间扩张,轻而易举地吞没明火。那份明媚是金色的,却如黑洞般纳入所接触的一切,又馈以光明。
无论是火焰还是飞石,皆如同石沉大海消弭无迹。
取而代之的是晶莹的腾跃而出的光点,像一幕白昼焰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待反应过来,剑网溃散。
蓝凌何愣在原地,干干地听着身后迭起的雀跃欢呼。
“会长赢了!”
“意念控物败了!”
“会长万岁!”
他们第一次如此为自己的雪集呐喊,那是让五级中意念控物自愧不如的人,是能在一切空间中来去自如的王!
模拟战进行到现在,恃迦未失去一个主力,而文峪唯一有可能翻盘的人也败在雪集手下,败局注定。
恃迦人的喜悦之情难以压抑地噌噌地迸发,高呼一波高过一波。
“我们赢了!”
“恃迦必胜!”
“一举全灭他们!”
“意念控物不行了,先干掉她!”
蓝凌何站在他们面前,眼瞅着几个恃迦人迫不及待地就要上前擒下她。
方才她的力量已降至阈值,雪集不出手她也会落得一败涂地。可他偏偏要用这个举动告诉自己,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徒劳。
不过也因为雪集顿时灭了自己的控制对象,蓝凌何不需要强撑到最后,她反而觉得自己白捡回一线生机。随着容器休克般的关闭,遍及全身的痛苦也终于散去。
雪集挥手拦下跃跃欲试的恃迦人,继而手掌平行地面地缓缓放下。
这是压低声音的手势,恃迦人很快安静。
蓝凌何冷眼观瞧他们此刻望着雪集的眼神,或诧异、或迷恋、或敬畏、或崇拜,几乎要把眼睛贴上去。
她又想笑又想哭,表情变了变,最终挤出一丝苦笑。
“雪集,你赢了。”
她重复。
“你早就赢了。”
雪集道:“蓝凌何,你没有受到伤害,我也是。所以我们是平手。”
声音不大,可在场的千人都听得分明,过于清楚,只能怀疑自己的耳朵。
蓝凌何也疑惑。
平手?
谁都能看出是自己败了,他难道是故意讽刺吗?
可听他的语气怎么都不像。
雪集明白他们的不解,于是不动声色地补上一句。
“无需惊讶,因为,我不会攻击。”
哈?
所有人都在心里狂呼。
“你在说笑?”
蓝凌何问出他们的心声。
“没有。”雪集说得极为坦然,“杰代替我做主攻。他不在了,我只能顶上。”
哦,原来如此啊……
雪集是只能防守的替补,替补只能维持局面,却不是用来作战的。
这句话恰到好处地揭开了谜团,可总觉得有哪里说不出来得怪。
众人想来想去,始终不知哪儿出了问题。毕竟此战的转折太密集,情绪坐过山车坐多了,大家只当是自己都变得神经兮兮。
然而,蓝凌何忍不住嘴角一扬,她明白。
真的有不会攻击却能力压全场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不会”指的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所以,雪集压根就没打算胜利。
从一开始孤注一掷地决定开战,到现在让意念控物者颔首认输、文峪会长放弃进攻,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雪集的一举一动就主宰了整个局势。他不为树立自己的光辉形象而至展示出完美的一面,毫不在乎地把所有不满和怨恨揽到自己身上,只因他本就光明磊落,这高贵不为任何人改变。
至于对她出手,并不是雪集让蓝凌何认识到之前的攻击毫无价值,而是他将舞台让给蓝凌何,直到最后一刻才解围。
蓝凌何心口温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绝美的面孔上。而雪集也注视着她,碧眸在寂静中洋溢着说不清的情愫。
相视相忘,仿佛过去种种都能既往不咎。
在文峪阵前的会长也笑嘻嘻的,脸上洋溢着独一无二的喜悦,似是肯定了眼前之人的权威,又感动于那两人此刻的心心相惜。
“小集,你啊你——为这一战究竟是布了多少局。这下满意了吧。大功告成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