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微风掀起蓝色的一角,环游在湖畔周围的却是迷蒙与死寂。
这本是学院美不胜收的一景,但此刻,湖中是浅浅泥沼,湖边只有稀疏被灼烧的杂草,绿色褪去,几块表面焦灼的石块散发着硝烟的气味。
这时,从远处的林荫道中走出一个人,显然是他关闭了警报。他远远看到一人躺在地上,一人跪在旁边,另一人呆若木鸡地站着,三人如木雕泥塑,一动不动。
“霖喻、晴洌,你们辛苦了哦。先回去吧,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喽!包你们满意哦。”
声音翻着跟头由远及近。
霖喻的身体已然僵住,他茫然地看着希尔夫毫无血色的面孔,好像没有听到。
晴洌还有一点意识,她一扭头,正对上会长如深冥般幽深的笑容,让此刻身心麻木的她不禁愣了愣。
霖喻无需回头,一听那圆滑的声音便知来人是谁。
“会长,我……”他的嗓音如同被炭火灼过般沙哑,“我搞砸了。”
会长风轻云淡道:“没有啊,你做得很好哦。”
不听则以,此话入耳,晴洌登时立起眉毛,噌噌的愤怒立马就压不住了。
很好?
两死一傻,你管这叫很好?
她不管对方是怎样高高在上的会长。
她要开骂了!
但她刚张嘴,会长却极其巧妙地卡准这个时机,来了个转折道:“正好有机会让我履行之前的承诺了呢!”
晴洌到嘴边的话被生生膈住,欲语还休,胸口闷痛。
霖喻的目光陡然一亮,眼中带光地扭头,像一周没吃东西的人突然被面包砸中后脑。
晴洌花了四五秒调整好情绪,赶紧问:“会长,你能救回她们对不对?”
会长笑道:“不需要担心哟,瞧我这就把她救活!”
两人顿时精神百倍。
黑衣一闪,会长蹲下身,右手覆盖在希尔夫的前额之上。
两人揪心地看着,冬日的风打在他们的热汗上,忽冷忽热。
几秒之后会长把手拿开,面带微笑地勾了勾手指,示意霖喻把希尔夫扶起来。
二人发愣。
呃……
这就完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响,更没有施展大神通之前的长啸,连蓄力的过程都省去了,他履行诺言只需要十秒?
会长又勾动手指,挑眉道:“来呀!”
霖喻刚忙过去,抱起希尔夫,把她放在木制的长椅上,声音不大却十分急促地喊。
“希尔夫,希尔夫,希尔夫!”
短促有力,保持频率,就和叫魂儿似的。
这场面看起来滑稽,但晴洌很快瞪大眼睛。
希尔夫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随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瞳孔由舒张变为正常,眸光熠熠,重新有了神采。
欣喜若狂的霖喻还张着嘴。
“霖喻,你……”希尔夫转向霖喻,见他一脸开心得要起飞的样子,不禁皱了下眉,“你没事吧?”
霖喻不理会她异样的目光,竟猛地把头扎到她的肩上,双臂齐上使劲抱住她。
他喃喃道:“最大的幸事,莫过于就是死后复生。”
希尔夫刚想说些什么,可肩上一凉,霖喻竟像小孩子一样哭起鼻子,喜从悲中来,眼泪汩汩成泉。
她的神情也柔和下来,低声道:“好了,我没事了……”
霖喻趴了好久才仰起头,不好意思地擦了擦被眼泪弄得一团花的眼镜,挪到一旁,露出他身后含笑的黑衣少年。
“会长?”
“希尔夫,现在感觉怎么样呢?”
“我刚刚是怎么了……”
希尔夫用手托着头,揉了揉眉心,有些大病初愈的疲惫感,更有心悸的余波在隐隐作祟。
“你死了哦!”他俊俏的轮廓扬起,面上嬉皮笑脸不改,“你的能力值只剩下十,体力清零,你的心跳确确实实停止了哦!”
状若疲惫的希尔夫被呛了一口,猛咳几声。
“咳咳,那是你救了我?还有,我为什么会……”
希尔夫使劲晃脑袋想变得清醒,可她还是不知自己因何而死。
“蓝凌何啊,她的力量容器不同于其他能力者哦,不仅是体积,奇特的是属性。刚你的火焰包围她,她无力反抗是因为容器余量已经跌下五级下与四级上分界了哦。之后她的肉体和常人一样消散了,但她力量容器的空缺却像是黑洞一般瞬间反噬了你的全部能量,把你剩下的四位数力量几乎吸了个空啊!”
听了这番话,希尔夫愣愣半天说不出话,冷汗又一次沁湿后背。
可晴洌好不容易平静的心又疼了起来。她斜眼瞧着还有些意识不清的希尔夫,虽然没那么怨恨了,却也怎么都生不出同情。
晴洌心直口快地嘟囔了一句:“叫你下狠手,斩尽杀绝,不作死就不会死!”
“晴洌啊,你别怪她呢。”会长面向一脸沉郁的晴洌,直言不讳,“是我让他们杀了蓝凌何的哦。”
“为什么!”晴洌惊叫。
“很简单哦,她需要去通道……去见一个人,或者不见。”
“谁?”晴洌径直问。
会长的眸突然幽暗,讳莫如深地保持沉默。
这吓人劲儿的,场面变得令人窒息。三人都不敢追问。
不过只是转了个身,会长重新满脸笑容,他双手背后走到希尔夫面前,笑嘻嘻道。
“你做了一回打手,收获可是很大的哦!感受一下吧,在我的挽回下,你的力量恢复了十分之一,但这十分之一——相当于你原本的六分之一哦!”
希尔夫仍有些惺忪的眼睛蓦地睁大。
她赶忙调动所有精神感觉体内的变化,从惊疑不定瞬间变作欣喜若狂。
“我果真从四级上到了五级下!”
会长勾起嘴角,笑容有欣慰也有感慨:“这是托了小何的福呢!请好好休息,大约要几天才能恢复哟!”
“会长,多谢。”希尔夫由衷地感谢。
此刻的她笑得热情而奔放,嘴角左边略高一些,唇瓣勾出流畅张扬的弧度,赤红的长发如火飞扬。
我晋级了。
他……
会夸奖我吗?
而另一侧,大概是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已经超过霖喻的认知太多,随着事件的一次次转折,他觉得自己的情商和智商受到致命的重创。
如果他事后想把今天的事告诉别人,他估计会如此道来——
我受会长之托,借希尔夫的手杀了蓝凌何。然后希尔夫因为蓝凌何临死的容器反噬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会长的及时出现救她小命。此番波折让希尔夫莫名其妙提升了一个等级,她反而感谢会长利用自己借刀杀人……
再次把起因结果想了一遍,他的额角略微抽搐。
是的,就是这样,分毫不差。
晴洌忍不住内心的焦虑,急切道:“会长,你说蓝凌何会进入通道?可是她的身体已经……”
晴洌说不出那个词,临时被压制的悲伤逆流回心中。
的确,高于四级下的能力者,在死后得以进入通道,期间精神力会消耗几千的容器余量进行肉体修复。换言之,他们的肉体一段时间便会自动痊愈。
可蓝凌何的身体已经被焚毁,她又如何再回到他们身边?
“晴洌啊,抱歉,我没办法复原她的身体哦。但你且放心吧,该归来的时候她自然会来!”
会长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晴洌垂下头,咬紧嘴唇,欲言又止。一阵风吹来,她黑色的短发噗噗扫过面颊,她的心也在扑扑摇曳。
“晴洌啊,小何的事情还请你别放在心上哦。”
晴洌点头,心中不甘却只能道:“好。”
会长上下打量她几眼,突然问:“对了,晴凛是你什么人呢?”
“那是家姐,我们家族现任的一家之主。您认识她?”晴洌有些惊讶,但如实答道。
“原来如此,有一面之缘吧。向你的姐姐努力吧,她是个很优秀的能力者哦。”他满意地点点头,不再多说。
三人无话,逐一作别,留会长独自站在焦土之上。
他远远望向高出旁边建筑不少的计分板,蓝凌何的名字已经暗了。虽然变暗的名字不少,但她和晴洌排在第一位,再醒目不过。
会长咂了咂嘴,皱着眉在设备上轻点几下,蓝凌何的名字又亮起来。
“这才像话嘛。”他满意地点头,“那么接下来……”
会长俯身,单膝点地,右手触碰大地。
他接触的地方顿时出现变化,被烧焦的植物死灰复燃般地又绿了起来。两分钟后,虽然打斗的迹象仍在,但湖光潋滟、焦土重生,也算可以入目。
会长起身往回走,一路走一路叹气。
“唉,场地看着过得去就行,有几个洞还能拿来种花呢。但我该怎么和副会长解释呢?晴洌不会先告我状吧!真是的啊,我要不要如实交代呢……要是之前把他的权限关掉一部分就好了呢,这样我还能编一段瞎话圆圆场面呢。”
他假象出暮川汐杀气腾腾的模样,又害怕莳羽怜知道后对自己有看法,而且不知道会对霖喻产生什么影响,还隐隐觉得惹了更不该惹的人……
麻烦事堆成山,会长一噘嘴,索性任它去,车到山前必有路。
.
两小时后的高塔顶层。
期待已久的质问噼里啪啦地砸得他脑袋疼。
“会长!你居然破坏分班考试的规则,指使霖喻和希尔夫联手去和蓝凌何对战,而且下了死手!”
暮川汐的眸中射出两道足以让普通人吓得背过气去的寒光。
怎么可能不生气?
今天,大概是他出生以来最愤怒的一次。
凌晨的警报只响了不到两分钟便停止,暮川汐心知已有人前去处理,故此没有前往。然而当他返回监控室,无意间看到湖畔的一片火海。可火灾的影像被切断,因为校园警报在凌晨被人为关闭了十七分钟。
没有监控,但突破口一目了然。
除了希尔夫,还有谁能引发这么大的火势呢?
暮川汐立刻去调取希尔夫的记录,可令他再次惊愕的是,她的新队友竟是霖喻。看到他们后面的一分,暮川汐有了不好的预感。点开作战详细记录,目光扫到对战人名单,他的心彻底一凉。
蓝凌何输了。
说来奇怪也不奇怪,蓝凌何二人和霖喻二人实力悬殊,她们不输才怪。
但奇怪之处也正在于此,这个对战跟本就不应该发生。
暮川汐接下来的发现是,最高级警报居然是希尔夫引起的。之后,他试图查询蓝凌何的作战资料,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不是自己的权限不够,而是——
她的名字根本成了摆设。
这个状态只有三种可能,一是蓝凌何已经主动退出分班。可她之前曾保证:“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了解她的性格。
第二种是蓝凌何正在被抢救,故被迫出局。他赶忙查看救治名单,可没有蓝凌何的名字。
只剩下最不愿意去想的第三可能:她已葬身火海。
暮川汐脑中一片空白。
他伸出右手撑住险些跌倒的身子,厚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四壁,似乎还能听到胸口带着刺裂之音的心跳。
“希尔夫,霖喻……你们两个竟敢!……”
暮川汐指尖一道电流闪过,被他压在手下的报告瞬间灼成灰。
但越是怒极之时,他就越要保持理智。
暮川汐问自己:他们二人有什么理由做这种事呢?希尔夫连参战的兴趣都索然无几,霖喻一向深明大义,别说杀人,要他破坏规则都得连哄带骗加威胁。
也就是说,有人说服了霖喻和希尔夫,要求并批准他们两人组队,关闭监控避人耳目,目标直指蓝凌何。
学院虽大,能做出此事的只有一人。
那么下个问题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暮川汐刚想琢磨,可突然意识到什么,毫不留情地一拳砸下,狠狠锤在自己的腿上。
管他什么原因!
蓝凌何都不在了,我居然还坐着想!
对学员的生死如此后知后觉,连喜欢的人都没能保护好——
我真是个废物!
他径直去往高塔,长驱直入站在会长的桌旁,张口便诘问。
“会长,你说是不是你指使的!”
会长从来将别人的愤怒和讨厌视若无物,他不紧不慢地撅了噘嘴,满脸不悦。
“你来得好快啊,我还想着你得花个几个小时分别找希尔夫和霖喻谈谈,然后发现小何失踪了,继而问晴洌,最后才找到我……结果你直接跳到最后一个步骤,害得我白想那么些呀!”
“我不是来听你絮叨的。”,暮川汐心头冒火,“你居然敢谋杀学员!”
面对证据确凿的控告,会长不慌不忙道:“‘能力的开发需要的是痛苦和愤怒’,这不是你说的吗?我给她的是痛苦的试炼,给你的是愤怒的契机,如此一举两得,这才是我的职责呀!”
“痛苦并非死亡,愤怒乃渴望变强的矢志,怎会被你曲解成失去在乎之人的绝望!”
他的掌心有蓝色荧光幽幽亮起,那是能量聚集的前兆。如果这掌拍下,会长的大桌子定会化作一团飞灰。
“副会长啊,真正不理解的是你哦,历练的极致就是体会死前的那一刻。”
他的右手托腮,摆出少见的认真脸,淡淡道:“我经历过的一场场濒死、一次次死亡,便是我能力攀升最大的助力哟。否则为什么我是会长呢?”
暮川汐手掌落下一半,定在半空。
“你说什么?”
会长浅笑,他的眸中涌起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交织聚拢,因为太多而扭成了一片漆黑,因为太复杂而攒成黑洞。
“初始五级之人,这一点我和她一样呢。我自然知道她需要什么哦。”
暮川汐心中微动,掌心的蓝芒忽明忽暗。
眼前的会长看起来年龄相仿,可他的眼神却如此沧桑。
暮川汐神情凝重:“这就是你杀她的原因?”
会长笑着起身,迈着方步走到暮川汐身边。
“副会长啊,当然还有别的理由哦。请坐请坐,慢慢谈可好呢?”
他一手拉过椅子,另一手径直抓住暮川汐汇聚能量的右手。就在两手相碰的时候,暮川汐感觉手心蒙得凉下,汇聚的能量竟生生消失。
会长嘻嘻一笑:“你看啊,我这办公室只有两把椅子,一张桌子,毁了哪个都不好是吧?”
暮川汐也没心情接茬,声音肃然地要求道:“理由。”
“你忘记了吗?能力者肉体死亡之时,若还有二级下容器的余量就有轮回的可能;接近三级中便能消耗精神力重塑肉身,在一段时间后重生。不过重生的时间很长哦,可能三两年,甚至十年,等醒来后就成普通人了的也有不少先例呢。然而若是有超过四级下的容器余量呢?剩的力量便足够交出进出通道的几千破关费了哦。小何她啊,可是拿着去通道的通行证,开始几日游了呀!”
暮川汐瞥他一眼,轻哼道:“你若喜欢,随时可以去。”
会长毫不恼怒,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她啊——可是在通道里等你哦。”
暮川汐一愣。
“等我?你的意思是……”
会长笑吟吟道:“嘿嘿,只有不敢想,没有不可能!”
“你是说,让我自裁,然后和她在通道汇合?”
他紧盯着会长的反应。
“不愧是你呢!”
会长的笑容深邃而幽深,他起身站起,走到暮川汐的面前,两人脸对脸。
“那里呀,可是开发能力最好的试炼场哦!我需要你助她一臂之力,也希望你自己有所提高哦。进入通道的精神会带着你此刻的所有记忆,出通道之时,通道中发生的一切却会忘记,但获得的容器之扩张却能保留,成为你实实在在实力的提升哟!”
暮川汐思忖片刻,半信半疑:“若进入通道以提高自我是条捷径,那为什么四级之上的能力者不被鼓励多多自杀以提升实力呢?如果是这样,六百年来通道岂不早就混乱不堪?”
“暮川汐啊,我哪里说过这是条捷径呢?听起来觉得是个妙用,那是因为你不了解通道啊!每个来自平行宇宙或者第零宇宙的‘未现世’的高等精神体,都拥有一个全部由自我意识构建的专属的‘个体领域’。在那里啊,大到城市的格局,小到一草一木,所有周遭环境、人物情景反映记忆或幻想,而世界的基调却是被无限放大的情绪所定的哦。”
“哎呀,人的情绪真是个值得玩味的东西呢!快乐是短暂的,幸福是平淡的,正面情绪放大百倍会笑得更久;可恐惧、悲愤、怨笃、嫉妒、厌恶,这些情绪往往一发而动全身,相互勾连、互相引动,越是深植于心便越是无限扩张构成整个世界啊——总而言之,那着实是个定制的炼狱哦!”
打量着暮川汐沉思的表情,会长继续道:“你可能会反驳啊:‘不管在通道中是什么样的梦魇,反正出了通道一切都记不得了,不痛不痒,就算没有收获可也没有损失不是吗?’这的确不假呢。通道中,所有精神世界被平行展开,由管理者加以引导和筛选,若是掌控得当,精神容器的确有增大的可能。不过给你个统计数字吧,除去融合之人,那些死亡后入通道再复生的能力者,进阶的不足五千分之一哦。换言之呢,你天天死,连续死个十年,或许就能提高一阶了哟!”
“那你还让我去……”
刚有点起色的兴奋被泼了满头冷水,暮川汐觉得,只要和这个会长说话,情绪就成了不受控制、时起时伏的误差。
“对你来说,死一次又算是什么呢?”会长双手抱胸,笑意绵长,“四级物质控制者占所有能力者的比例是千分之一,意念控物的机率是六百年来有两人,所以被称作‘百年百万能力者只有一人’。即便是这样,你难道还没有自信赌你或者蓝凌何就是那个五千分之一吗?”
一番话的确说动了暮川汐,他考虑片刻,终于问出关键问题。
“我进入通道后应该是抵达专属于我的个体领域吧?和蓝凌何的会有交集吗?”
会长一耸肩,眼睛转了好几圈。
“个体领域是不交叉的哦,否则俩俩都想碰一碰,岂不乱得天翻地覆呀?”
暮川汐用一种“你刚刚说了这么多难道都是废话”的眼神看着他。
会长背过身去,转而用含有深意的语气道:“但如果你能直接进入蓝凌何的精神空间呢?”
暮川汐一怔。
谁都知道,唯一能自由穿梭于个体领域之间的,便是通道管理者。
暮川汐思量了长达半分钟,一字一顿道:“所以,你能让我有一次类似于管理者的资格?”
“谁知道呢!一下下说不定是可以的喽!”
会长一副事不关己的做派,答得模棱两可。
暮川汐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后背,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会长,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通道管理者。
如果说通道是第零宇宙和外界的桥梁,那通道守护者便是决定第零宇宙运作的守门人。
六百一十三年前造物主建立了通道,她是北方学院的第一任会长。
十年前北方学院一分为二:恃迦和文峪。
四年前,那个“异世界的雪”横空出世成为恃迦会长,他瞬间声名鹊起,可那风头却犹如昙花一现,绚烂只在一时。之后他极少露面,恃迦的事务全全交给副会长。
如今文峪同样等到了会长,北方建校以来的第三任会长,他却是“通道管理者”,至少曾今是。
这冥冥中一定有因果联系,谜底便是究竟是谁任命了这个会长。
暮川汐没有明说,多问无益。这一刻,他完全明白自己和会长并不是四级上和五级的差距,而是一个活在宇宙中,一个站在宇宙的运行之巅。
如此想来,他为蓝凌何安排下这场劫难定有深意,包括选择让霖喻和希尔夫出手,而非他亲自“赐死”。
想问的事情还很多,疑惑不停地冒出来,但暮川汐终把最后些许怒意化作唇边淡淡的释怀。
现在,就选择相信他吧。
相信这个生于漆黑但心中有光明的人。
暮川汐问:“她何时才能‘现世’?”
会长精准地捕捉到暮川汐话中的犀利转变为平和,他像个亲近熟人的动物一样,乖巧地转过身,做了个鬼脸。
“我不知道哦!或许是三两天,或许是数月。肉体损坏越少,现世所需时间的便越短。她的肉体已完全消散,所以再生的地方也无法确定哦。但话说回来,这一切都取决于她的精神在通道中有一番怎样的经历呢!”
“嗯。”暮川汐应了一声。
“可是呀——”
会长故意拉长话音,又来个故意挑起的生硬转折,他换了圆滑的语调反问他。
“你想让她有怎样的经历?记得先把玩法构思好哦!明明是你知道了秘密进去找她,别到时候被她反客为主喽!”
暮川汐被他弄得有点想笑,或许会长也真的有想把他逗笑的意思。可他的脸依旧绷着,心中悲喜交加的思绪越胀越大,要把他的整个脑海都占领。
暮川汐起身,制服笔挺,身材修长,一双墨色的眸沉静似林中深潭,眼瞳深处蓄着淡淡的哀伤。
他颔首:“会长,请助我把她接回学院,我们不能失去‘意念控物’。我定不辱使命,助她更上一阶。”
听到这话,会长撇起嘴,一副“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的表情,摇着头无奈道:“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这种冠冕堂皇的语气以后要改改啊。”
暮川汐嘴角一勾,未有半刻停顿,斩钉截铁道:“我不能没有她。为了把我喜欢的人带回来,我需要你帮我。”
会长这才爽快地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暮川汐转身离去。
“真是迫不及待呢。分班考试后续的监控就交给我吧!记得事后感谢我哦!”
“多谢。”暮川汐道。
待到会长孤身一人时,他适才的气势如同气球松开结,肉眼可见地消散。
他虽然表面无比洒脱,但一直没有把握能说动暮川汐这个有时硬得跟秤砣一样的人。直到确定进展顺利,他长长出口气,身体陷在椅子里瘫成不定性。
暮川汐这边总算是安排妥了,但接下来……
会长一手托腮,另一手有意无意地把玩着会长专配的通讯设备。
“既然答应了,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稍稍私用一下权限,他应该不会太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