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一声痛呼由牛万生口中传来,牛万生面色惨淡狰狞,强皱眉忍了痛楚,又复一掌,逼开了白邙后,翻身落地,几乎站立不稳。
白邙这一刀,来得奇快。便在牛万生返头的霎那间,刀锋刀气贴面,已容不下牛万生再有全身而退之机。牛万生便只能施展全身内力,猛地旋身一避,让这贴着胸膛的刀,稍稍偏锋半寸,虽避了内脏要害,然这一刀斜切胸口,仍是一道重创。
牛万生落地之后,顿时止住了胸前几处穴道,又将道袍脱下,系于胸口,才拾起把柄拂尘,以防白邙复来。阵阵痛楚入心,不禁让牛万生面颊显得几分抽搐,他咬紧了牙,双目凶煞,双唇已如霜白。料定眼下情形已无法再战之时,牛万生才一声冷哼道:“小丫头,今日且算我老道时运不济。你莫忘了,七日之内,你所中之尸毒便要毒发,他人可救你一次两次,却保不齐你这七日,老道这边告辞,后会有期!!!”。
“白公子,莫让他走了。他已身负重伤,快擒住他,以解我身上尸毒!”
见到牛万生要跑,武孙玉兰不禁十分紧张,连连呼道。
白邙听罢,顿时点头,随即持刀复攻之时,却见牛万生拂袖一洒,不知是洒出了些甚么粉末,洋洒当空,如一幕七彩流霞的帘子,遮住了白邙视线。白邙见状,却不知是何毒物,不敢贸然靠近,不由止步了片刻。眨眼间,待到粉末消失时,那阴山老道却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娘设计救你,你早知本姑娘身中尸毒,那老道儿又受了伤,为何不全力擒住他?你这浪人,竟一点都不将老娘的性命挂在心上,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你被那老道的尸毒毒死了罢!”
白邙一返头,岂料武孙玉兰见到牛万生逃之夭夭,一番气急败坏恼羞成怒,连连跑到白邙跟前,瞪眼撇嘴,扬手便要向白邙打来,却被白邙一手制住。
“若我说的未错,这已是我第二次救你。我等本是萍水相逢素不相识,白邙行走江湖多年,杀人无数,却从未救过一个人两次,你便知足罢!”白邙见到武孙玉兰此番行径,不由一恼,随即将她的手甩开一旁,冷冷哼道。
“本姑娘就是将死之人,你算哪门子救我?如今尸毒未解,能否活命都还未可知。”武孙玉兰见这一掌被白邙制住,这番任性姿态当即便似柔弱了下来,只一边望着白邙,楚楚道。
“先前你不是说,若回到家中,你娘便可医治?”白邙见到武孙玉兰此时乞怜模样,不由心软了几分,连忙上前急切问道。
“是耶,可是我家距此尚有三两日路程。”武孙玉兰望了一眼白邙,才似柔情般向白邙靠近了几分,一手牵住白邙衣袖嘟嘴道:“白公子,此番脱身,幸得公子所救。然而那阴山老道儿定是心有不甘,只怕是要再来寻我。像我这么一个柔弱女子,若是与他逢见,只怕是遭了毒手哩,若公子能护送我归家,我必以重谢,公子你看如何?”。
“这...”
白邙听罢,稍显犹豫。料想此次江南之行,乃受江南支信徒所召,此番行程缜密,想必是边城浪有甚么要紧安排,且明日便到了与组织约定会面之日,恐不能脱身。
“玉兰姑娘,我想...那阴山老道今日受了这一道重创,只怕数日间难以恢复。我领你去购一匹快马,置些水米干粮,你便趁着暮色飞马出城,料想那老道是追不上你,定可安然归家。我这几日在此处,已有重要事情,只怕无暇送你。”白邙稍稍估量了一番,于是回道。
“有甚么事比我的性命还重要么?”武孙玉兰一番温言相求,见到白邙并不动容,又生出许多愤怨。
“玉兰姑娘...十分抱歉。”白邙浅叹,随即便转过了头去。
“好!”武孙玉兰沉寂了片刻,她注视着眼前这一身素袍、披头散发的英俊男子许久,眸中映着他那清澈如水的双眼,和刚棱冷硬却不失柔情的颜容,自晌午雅肆相见一面,武孙玉兰便对白邙浅浅动心。犹是见过白邙在酒肆与昆仑老刀一番多情豪迈之后,更是对眼前这男子迷恋上几分。
她本是祭阳谷谷主武起之独女,自幼得宠,在谷中从来便是横行霸道,想说甚么、想做甚么,都无人敢劝无人敢拦,自是性情高傲。如今长到二八年纪,才背着母亲偷偷出了山谷到这江南一游,不料连连遇险,直至身中剧毒,如今好不容易遇着一个救了自己且十分动心的白邙,便是连连压抑了性子好声好气的与白邙说道,却不想从头至尾白邙便未有正眼瞧过她几眼。
想到此处,武孙玉兰有些又羞又气,渐渐脸色铁青,心中便像倒了油米醋坛一般,十分的不是滋味。她胸脯剧烈地起伏着,肩膀丝丝颤抖着,直到一刻时候,仍见白邙自顾仰头,冷冷不语,这才止住了眼眶中委屈的泪,启唇道:“若是盈盈如此,只怕你便不会再顾及那些甚么要紧的事情了罢?”。
“唉...”
话到此处,白邙心中忽然一紧,摇首一叹。这才转目望向武孙玉兰,她双目楚楚,见到白邙回头之时,又顿时撇开头去,装出许多高傲和不羁。
“玉兰姑娘,我领你去牵马。”白邙浅皱眉,便欲当先领路。谁知走出三五步一返头时,却见武孙玉兰仍呆立原处。
“白公子...”武孙玉兰双目绯红,终是欲言又止。她或是在想,不知归到祭阳谷中,母亲是否有法,可为她解这一道千年尸毒。生死尚未可知,尽管如此,武孙玉兰仍是冰清傲骨,她受不得阴山老道要挟,亦受不得昆仑老刀相迫。
“你若不愿送我,便自顾走吧。如何说老娘也是一派之后,他日还要继承掌门之位,这小小江南处,二三日路程,便连那阴山老道儿,老娘都还未放在眼里,不用你送。”武孙玉兰咬牙哼了一句,遂撇过了脸去。
“如此,姑娘一路小心。暮色将至,寒冬凛冽,或可在城中歇息一晚再行不迟。”白邙持刀拱手,自是道完这句,便返头去。
这一条城中街道蜿蜒,道中仍残留着因打斗留下的许多残枝枯木,遍地狼藉。风吹过一道道叶已落尽的冬木,发出瑟瑟呜鸣。
武孙玉兰一再受着打击失落,心中陡生许多恨意。她十分决然的转过身去,红衣翩翩,靑发扬扬。一条长街,背道而驰,两人越行越远,直到化作一粒孤影,没入了长街的尽头,消失无踪......
......
(苏州城东驿馆,戌时三刻。)
夜黑,无月。一只黑影“哗啦啦”窜过树尖,翅膀扑打时,悠然掉下几片木叶。那是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落在驿站旁的一棵冬树之上,信鸽观望一番后,随即向驿馆行廊中站立的一道人影扑翅飞去。那人伸手接下,取了藏于信鸽足上信囊里的字条,捋开了来,借着灯火微光,看得仔细。上书七字:“大雪,白虎堂候命!”。
那黑影阅后,便立即将字条付于火中,烧成了灰烬,才将信鸽放飞了去。随即转身,消失在夜黑的驿站行廊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