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残骸、碎瓦、烂墙、老树、寒鸦。这一片大火后的苍凉,即使是过去了三五日,仍是幕幕惨状,从那些房瓦废墟中,仿佛还能闻见,那晚风雨夜里,玉灵宫所发生的杀戮与悲声。
这日里,天色阴冷,细雨绵绵。许昌城中几日嘈杂,人们纷纷议论着玉灵宫之事,直到白马山庄一袭马队疾驰而至时,封住了玉灵宫外,围观的众人才纷纷被遣散了去。
“咯吱...咯吱...咯吱...”
高隶下马,他在眼前这片废墟地上来回渡步,那些残枝烂瓦,在他脚下被踩的再度碎裂,发出阵阵声响。他披着长袍,一手执着马鞭,一手揣入腰间,三五步一回首,仰头望了一眼苍茫的天色,不由叹了声:“岁寒大雪将至矣。”。这才转身,领着一队白马山庄弟子,在玉灵宫幸存的一些仆人的引领下,入了正殿之中。
仆人们上了茶,高隶这便寻来那夜里有所目睹的下人们,一一上了殿来,一番询问,才知莫松一家老小,早已随那堆废墟被烧成了灰烬。高隶倒也不在乎这些,他此行,更多是为了柯吉之死因而来。
当询问起柯吉死因时,倒有一些玉灵宫护卫,有所见所闻。高隶将下人们打发了去,又命几位白马山庄的弟子,将玉灵宫接手住,去妥善许昌城中一些事宜,这才领着数人,入了偏殿中去,对一些宫中护卫,一一细问。
“甚么??流星刺?”
当听见有人道出“流星刺”一事时,不禁面色一沉,拍桌怒道。
“是..那日施大夫与宫主,正在堂中取出了柯吉喉咙间那粒长钉,小人听到莫宫主十分惊慌,似提到流星刺。”一护卫唯唯诺诺的答道。
正在高隶半信半疑之时,下人们从莫松房中找出了这一粒寒钉,慌忙奉上了高隶面前。高隶扬手接下,细细一看,长钉三寸,四锥菱形,倒勾遍布。高隶心中这才落定,只猛地起身来,在殿中一番渡步,又忽觉不妙,只见他双目一张,面带怒气的哼了一句:“果真是天涯盟!”,随后一扬衣袍,领着众人出了殿外。
半日间,高隶便将玉灵宫些许事务、商队等,命人一应打理妥当,只在许昌留下了一队亲近弟子,接手了玉灵宫的运作,便匆匆率着一袭白马山庄弟子,飞驰而出许昌城外。山道幽静,一行马队衣衫落落、轻舞飞扬,他们十分有素的穿出山野,向南奔驰而去...
(三日后,苏州城东十里)
山道忽闻马蹄声,仓促如雷。一行马队呼啸而至,白旗飘扬。领队的那位精壮老练的汉子,正是这江南第一派——白马山庄的庄主,高隶。数日间的往返疾奔,马疲人乏,直到众人策马行过弯道,一遥望去,看见那巍峨壮丽的城楼时,才长舒了一口气来。
“吁~”
高隶当先策马,西北而望,群山苍茫。众人亦渐渐缓行下来,离入城三五里时,随着高隶策马徐徐前进。苏州城郊处,有青柳河脉,冬草芳芳,河水中荡漾着一股白雾,若是仔细看时,还能瞧见在河畔洗衣裳的姑娘。
“簌簌..”
行进半里,高隶忽然闻见一阵飞鸟展翅声,于空中悠悠传来。只在高隶掩面遥望时,竟发现那是一只低飞的白鸽。那鸽儿,盘旋于空,几番徘徊,最终栖在了一棵木杨之上。众人瞧见,都未曾觉得有甚不妥,只是高隶见罢,忽地皱眉,一勒停了马,这里沉喝一声,立马于马座上飞跃而起,直向那只白鸽扑去。白鸽受了惊吓,正欲展翅飞时,却已不及。只见当空里高隶一阵翻身,随着那只白鸽飞出了半丈,瞬时伸手一擒,便稳稳将那只扑翅的白鸽擒在了手上。
高隶稳稳落地,众人跟了上来,一支羽翅,由空中缓缓落下。
“果然!”高隶闷声一哼,当他翻起白鸽的翎羽时,正看到一根细小的竹囊,正牢牢的绑在了信鸽腿上。
“信鸽?!!”众弟子围上来瞧见,纷纷惊叹。高隶环扫了四周,从鸟足里取下信笺,又将围观的众人遣散后,自顾翻身上马,将那信笺轻轻捋直后,看得一行字迹,清晰入眼。上书:“大雪,白虎堂候命。”,再看落款,正是“天涯盟江南支”。
这让高隶心中沉叹,不禁陷入了一阵沉思。纵使中原各派散尽耳目,那些天涯盟的刺客们,却始终犹如一道扑朔迷离的影,向来便只有他们主动刺杀目标时,才能发觉到他们的些许蛛丝马迹。一晃数年已去,竟不想天涯盟之势力脉络,在无声无息间已经蔓延到了江南,甚至是在自己身旁蛰伏了数载,虽然白马山庄弟子上千,几乎遍布江南,而高隶却从未察觉到天涯盟的存在,这让高隶甚觉不寒而栗,还带着一些忧心。
“江南支...白虎堂...大雪。”
江南支便是天涯盟所设江南的一支支流,从落款上来看,这一点高隶却是十分坚信。不过江南苏杭,连体一脉,绵延五百里,若要寻着行踪诡异的天涯盟组织,倒也绝非易事。
高隶自顾喃喃着信笺上寥寥数字,半刻时,才忽然瞠目惊道:“今日廿九日,明日便是大雪节气,这信笺上所言大雪,必是所指明日。”,想到此处,高隶忽然于马鞍上返头一顾,向随行的众人问道:“苏州可有一处,唤作白虎堂的地方?”。
众弟子闻见,一时纷纷议论冥想,皆言不知。正在高隶对这“白虎堂”三字苦思不解之时,众弟子中忽有一人策马向前,慌忙回道:“庄主,我知苏州有一处,唤作白虎堂。”。
“快讲!”高隶皱眉,急切问道。
“这太湖之畔,有一幽静的木居,行廊半里,原是个幽僻处,专门与一些雅士饮酒赋诗之地。我先前到过此处一回,这木居的正堂之上,恰是悬着一匾,匾上所书,正是白虎堂。不知此处,是否是庄主所问的地方?”这弟子娓娓道完,恭敬的行了道礼。
高隶听罢,自是沉思了一番。料想是自己在苏州城几十载,倒也没听说有甚么一处地方唤作白虎堂,如是天涯盟刺客相会之处,此处必定幽僻。时无他法,高隶只待心中一定,他挽起马缰,向众弟子吩咐了一声:“进城。”,便让众人先行回庄,而自己则是缓缓随在后方,将信笺又细细的圈好,放入信鸽足中,再一洒手,便将信鸽放飞了去。信鸽得了自由,却未急忙飞进城去,仍是在空中盘旋了一番,寻到一处枝桠落下。
“果然是天涯盟训练有素的信鸽,此番飞行,即使先到送信之地方,若未到送信之时,也不会去寻收信之人。”
高隶一番感叹,冷哼了一声,兀自策马,入东门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