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六姐七妹八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状态总算成为历史,她们蹦蹦跳跳着从矮灌木林里蹿出来,这么欢跳着,简直像一群青蛙。
雷子首先看到的是六姐,因为她个子最高,其次是七妹,因为她个子次之,然后是八娣,因为她个子其次之,最后雷子还看到一个小胖墩也蹦跳了出来,太肥了简直像只牛蛙。
因为他个子最矮,雷子看没看清,想没想明就知道,那小朋友应该是八娣她们的弟弟,八娣她们的爸爸妈妈之前是NO八娣的,他们没敢要孩子不是生理问题而是经济原因。
后来经济春风吹进门,地方经济都精神,传统的手工制造业被一大批非传统的制造企业所取代,盘活了地方经济也盘活了他们,他们与时俱进,解放思想,一步一步地升级改造自己,从农民到农民工最后还要蜕变成产业工人,身份的华丽转变也变得功德圆满,他们双双被制鞋厂择优录取。现在他们可以依靠工资为生,还有农田征用的补偿款可以为他们的经济基础打底和保驾护航。
原来他们要站在农田旧址上弯腰插秧,现在他们可以坐在鞋厂新址里低头做鞋帮。地还是那块地,分工不同,所赋予的意义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自从有了农田补偿款后,他们便对生活充满了希望,他们积极努力地开展研制下一代的工作。最先,他们的结晶,六姐出来了。后来他们觉得生了个女儿出来,没人继承他们的家产和香火可不行,自己家大业大不能后继无人,再说他们有了经济基础,即便计划生育超生,罚款也不怕。
于是又过了两年,就有了七妹,他们有了七妹之后觉得还是得要有个儿子,这个伟大的初衷不能就此改变,不能丧失原则性,要持之以恒要勇敢以对,哪怕是勒紧裤腰罚些款,也不能被拉去结扎。
于是在这种信念的支配下,过了两年,八娣也横空出世了。本来八娣是横空不起来的,最多能以横的面目出来的,也是妇产科里的一个胎盘,后来不知是散了一些家财还是跑到香港去生的,总之八娣还是八娣还是出来了,没有NO八娣。
后来经过这三个丫头的接连出生和反复磨炼,他们夫妻俩的生育也变得非常有计划,甚至可以用生出了水平生出了风格来形容。
特别是他们的爸爸,思想超然,手段脱俗,科学和迷信两手抓,占卜问卦,求神拜仙,把自己家的卧房布置的像个大雄宝殿似的,光观音娘娘就有三座,光香炉就有六只,光烛台就有九个。
后来他还翻看挂历后面的据说是某个知名太监从清宫里弄出来的男女生育对照表,反复研究,积极探索,期待自己悟出真谛。
这样一来,连性生活的时辰时间和方式方法都做到了有理有据,严格要求,火候力度什么的都争取掌握到恰到好处,时间上恨不得以秒计,更有甚者,他从实际出发,紧抓食疗不放松,要儿要女的,自己****的酸碱值固然很重要。
但他认为更重要的是要继承历史,遵循古训,要坚信酸儿辣女的科学生育观,所以他的老婆曾一度以年轻的柠檬和陈旧的食醋为主食,酸食到家。
经过这些反反复复的折腾,功夫不负有心人,夫妻俩总算喜得贵子,他们的儿子此时就是八娣旁边的那个小胖墩,小胖墩俗名叫阿旺,法号是什么不详,客气的亲朋好友都叫他旺旺。但后来发现,不论饼干还是狗狗,跟他同名的太多了,于是无奈作罢。
他爸爸开动脑筋加夜班给他想名字,结果开动的距离也不远只开动了一步,去旺为阿,好在大家对阿什么都感情深厚,且名字改动幅度偏小,不像某些项目动不动就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样,大家只要记住一个名,那后面阿什么,都可以。
雷子第一次看到阿旺的时候,依稀记得,阿旺还是被他三个姐姐像个篮球一样传来传去出门溜达的,而今时光飞逝长势迅猛,阿旺不光能跑了,****,还能利索的蹦跳了,尽管他的蹦跳始终像一个憋了气的篮球,让人看不到任何蹦跳有生机的内容。
但最起码,小伙子动起来了,长的比一般的花花草草要高了,不必再像以前一样被他三个前锋中锋与后卫一样的姐姐传来传去了,他这么一动,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象征着他拥有了天真烂漫小顽童独立自主的活动能力。
雷子边看边想边感叹,真是青春不常在,年华易蹉跎,曾经的一个个受精卵如今都蜕变成了蹦跳的青蛙了。
他们姐弟四个此时没有在歌唱,只是在原地蹦跳,其中阿旺跳得最欢,他边跳边擦嘴巴,好似有口水给震出来了,雷子搞不清楚,他相跳甚欢是如何做到的。
他的三个姐姐交头接耳一阵,然后蹦蹦跳跳一阵,雷子看着微弱月影下她们起伏的身子邪恶地浮想联翩,继而又文艺附体矫情地以为他们的热闹能掀开此刻朦胧月色下的寂寞,继而开始对自己的浮想联翩进行反省,反省到后来,小芳美丽的大眼睛又出来了,正面他,凝望他,让他无地自容。
夏日闷雷阵阵,夜空闷热连绵,雨下过几滴,但都不曾沾惹到雷子的心事。
雷子将耳机摘掉将目光收回,在脑海布满乌云,该清醒的时刻偏昏沉最让人痛苦,一两声低飞的燕语呢喃顷刻灌进耳内,边化为一团不能挣脱开的惆怅,蛙鸣虫吟热气翻滚,天,被目光渲染成暮色深沉,不多时,流连的闷雷又不知从天际的哪个角落滚滚而来,它来的好不婉约好不低调,竟自带电闪。
少年的心事漂浮在、渗透在、散乱在浓重的夜色里,电闪雷鸣的造作反倒让少年的心事清澈见底,他乌黑的眼眸逼空夜色的无垠,顷刻间,变成一道华丽的目光与天际衔接。天,安静了下来,少年的心事也清亮了起来,像清晨几滴露水挟裹中的一瓣花瓣,花香四溢,沁人心脾,余香缭绕开,便清醒了心里的世界外面的世界……
天,天真地要下雨了,晚风吹进翠林,沙沙沙地正欢,晚风和暑气在夜空中你追我赶,驰骋纵横……少年低下头来,他是被一滴清凉的雨滴唤醒的么?
夜继续睡觉,满天繁星遁形不见。
……
雷子趴在窗台睡到天明后,直觉得手麻,脚酸,动弹不利索,他用餐巾纸擦掉自己脸上的以及桌子上的一些口水,对着镜子一照,油光满面,镜中顿现,三眼皮和双眼皮醒目对立,再多一层眼皮都好做个千层饼了。
想到饼,雷子方知自己饿了,该去吃早饭,他推开房门听到他老爸的收音机里放着评书的节目,他这才觉得应该是该吃午饭了。
他路过双目紧闭,方口大张,嘴角一处决堤而下口水汩汩的雷父身旁,从他粘在牙缝上的韭菜判断,今天应该有韭菜炒蛋,再看他光滑的来不及擦拭的嘴巴,觉得应该还有红烧肉吧。
雷子心想着这两道菜,心中饿得更加慌,于是匆匆忙忙去吃饭。刚来到饭桌前大概五米的样子,一只黑猫慌慌张张地向里面跑去,随即听到饭桌前咣当声大作,喵呜声泛滥。
雷子醒悟过来,想必又是他家那只不争气的黑公猫,带领着它的一帮酒肉朋友及一群女朋友来家里聚餐会餐来了。雷子家的饭菜往往使命最繁重,要招待人又要招呼猫,只不过是有时候大家进食的时间先后顺序不太一样。
雷子赶忙弯腰脱拖鞋,拿拖鞋做武器准备发射过去,等他操着拖鞋赶进去,那些花猫、白猫、老虎猫都只留了一个个猫屁股的剪影给他,唯独他家那只黑猫还像个警长一样临危不惧,威武不屈,站在窗台喵呜乱叫。
雷子三点都没成一线,瞄都没瞄准,一只拖鞋就飞着奔袭了过去,实践证明,落后了总是要挨打,拖鞋正中猫头。这突如其来的当头一鞋让黑猫仔彻底醒悟,当雷子弯腰屈身准备发射第二鞋的时候,黑猫仔惊恐转身,愤怒一喵呜,连一个猫屁股的剪影都没留给雷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