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护士沉浸在找眼镜的忙碌中,太过投入有些失聪,良久她才缓缓地抬起头,拿着一副老花镜凑合了一下,然后意识与雷子他爹的问题重逢,扶了扶眼镜,问他道,你刚才说什么呀?
还没等雷父手舞足蹈,表情冤枉地解释说,我没说什么什么呀。小姑娘的台词就像幼儿园大班的小朋友们每天早上背鹅鹅鹅一样地朗朗上口,倾巢出动。
她回答说,我们医院治安向来良好,保安队伍也训练有素,很早以前偶尔发生丢过钱包,丢过自行车,丢过热水瓶等不良事件,经过我院的协调处理后,这些事件也基本上是从良解决了。
小姑娘护士顿了一下,接着承上启下着说道,但在我的记忆中却还从来没有丢过人,丢人是多么严重的问题啊,如果真的有发生,你让我们医院的脸往哪搁?医院里嘛除了我们这几个医护人员是正常的不需要照顾的……
小姑娘护士正要顺势而下,只见雷父把发福的身材紧缩成了一个健硕的比例,在灯光下投影而出,鞭策小姑娘护士废话快说尽,直接探讨主题。
但是小姑娘护士明显照顾这照顾那照顾惯了,她在废话里面还不忘顾忌雷子他爹的脸面,对他说道,哦还有像你这样的家属,暂时也是正常的不需要被我们照顾的,但不论怎么说,绝大多数是病人啊。
小姑娘说着又顿了一下,仿佛语速太快遇着了减震带,一段话断断续续委婉地说成了三段,她停顿好之后柳叶眉一拧,拧巴成了一个很囧的表情又接着说道,你说小偷半夜三更进来偷个有病的人,那他脑子是不是也有毛病,你好好回忆下,到底有没有丢人过,你不会也是个病人吧,精神科的吗?
当听小姑娘最后冲刺着一股脑儿把话全部讲完的时候,雷父觉得小姑娘不简单,半梦半醒间竟然弄清楚了案子的重点。
于是不由自主地频频点头称是,一面夸奖小姑娘,一面案情回放着说,啊,你说的太好了,我就是丢人了,而且丢大发了,损失惨重。小姑娘白了一眼雷父,继续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雷父这才想起来小姑娘语句中的疑问,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我儿子大约十三个小时大,被盗时间估计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
小姑娘缓缓打开抽屉,见此举动,雷父以为自己总算用真诚感动到了小姑娘,心想小姑娘是要准备打110了,正要酝酿措辞展开感谢,只见小姑娘打着哈欠从抽屉里翻找一番,最后掏出文件夹一个。
她低头翻阅且问道,你们是几号产房的?雷父对数字向来缺乏敏感,一时紧张过度,又对冲磨灭掉了很多数字逻辑的灵敏度,他甚至混乱地以为报警电话是168来着,手足无措间彷徨的更加没辙。
于是提取出问题的重点,飞身跑回到产房门口,看了一眼产房号牌,用圆珠笔记录在掌心上,马上又转身跑回到小姑娘身边,结果小姑娘哈欠着还没完全释放干净困意,便来到了她身边,比快递更快递。
雷子他爹气喘如牛,哈着气摊开掌心给小姑娘看,小姑娘看了一眼,点评道,字迹么还算可以,跟我们主任还真像,不龙飞凤舞的,我都没心情看下去了。
雷父心急的都没有听到这句夸奖,正欲开口相问时,小姑娘优先发话了,小姑娘说,是这样的,据我院明文规定,出生不足72小时的婴儿在每天24时前都要被送往24小时监护的育婴房里,72小时除以24小时,一共3天。
雷子他爹愣愣地听她讲到这里,无奈数学逻辑一时偏瘫短路在那里,跟不上,无法自己求解验证,但听她讲的头头是道的,心中慌乱已悄然散去大半。
小姑娘明显作文习惯良好,例举之后不忘总结点题,她最后几乎是闭着眼睛张大嘴巴喷涌着满嘴的哈欠说了最后一句,她说,据我所查,你儿子已经被安排进去了。
雷父老老实实,目瞪口呆地听她说完最后几个字,心中雷电交加转阴有小雨之后立即转成了多云。而他一言不发,突突地垂手站着始终像个被点名了的学生,并且是他迄今为止上的最早的一堂课,时间大约是在凌晨两点半。
可雷父还是不放心,毕竟还是多云还没多云转晴,于是他又转身来到那块形似蛋糕一样的示意图前,按照提示独自寻觅到育婴房处。
育婴房门口一派生命澎湃的气息,孩子们陆续醒来,吵闹一阵后又陆续睡去,隔着巨大的玻璃窗,雷父的眼睛翻越各个摇篮,除了肥嘟嘟的小手偶尔举起来晃一下外,别无风景。
站在房门口,怎么看怎么像大尾巴狼,里面空气状况虽然不至于像沙尘暴,但污染指数却不低,尽是些尿不湿不起作用后飘出来溢出来散出来的味道。
雷子他爹的鼻子不像狗一样灵敏,他还闻不出哪种味道是他儿子的,但看着这么多小生命组合在一起满满当当的场面,心里也充满了安慰。
不经意间父爱泛滥决堤,都想着做里面所有小朋友的超级奶爸,就是不知道他们真正的爹妈同不同意,特别是他们的爹。温馨的场面一渲染,自然就没了狸猫换太子的重重顾虑,自顾畅想了一番之后,恋恋不舍地退回了目光。
终于雷父在有光明的角落里,安静下来坐在一旁翻看着字典,中华文字的博大精深都在其眼里一一览尽,在光亮的映衬下,很多字眼都蒙混不了他的双眼,过不了关,夜的黑色不能催化掉他的兴趣,他的黑眼珠仿佛也沾染了夜的灵动的气息。
很多比较美好的字眼,不巧总有一些瑕疵会破坏它的美感,就像西施脸上,莫名其妙有了一颗媒婆痣,偏一字又多义,显得很不专一,严重混淆了雷子他爹的视听
静静看沉沉思,谷姓后面能兜着的字眼着实很多,比五谷杂粮还庞大,但取些粮食的名字,又与自己的初衷不相符,取个流行于几千年谷子的名字吧,显得平凡过时而没有品味,叫个谷氨酸钠什么的好像又太洋气太超前了,自己虽然智慧浓缩着可以提存,但想着堂堂儿子的名字天天被点点着抖进下酒菜里面,于心不忍。
就这样,雷父一时彷徨也拿捏不定,雷父觉得起名字应该立意高远,境界高深,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要气魄吞河山,方显男子汉气魄。
觉得老是从民生方面去考虑谈吃的,把名字演变成了一个吃货,没有多大出息,既然自己身经百战研制成了雷子,要整就要整大的,要整点精神食粮方面的,要来点猛的,名字绝对宁缺毋滥。于是确立原则想清楚之后又糊涂掉,糊涂掉之后似乎又想清楚了,托着腮帮托着字典,欲罢不能。
夏天的天气没事爱打雷,天气充分拟人化,情绪几乎与人一样,两下不对头,就会暴跳如雷。
就在雷父恍恍惚惚为名字愁上心头时,天空中一个闷雷惊空而下,雷父手中的字典慌然落下,自诩胆大如牛的雷父也被这闷天惊雷搞得胆小如鼠,他把白毛苍苍的字典捡起来,合上,灵感像一道闪电穿过他阴霾的心灵,觉得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合适的字选,那便是“雷”。
随着雷声的增大,和着雷声不经意间的走入心田的“雷”字,雷父的思路越来越宽广,他的思绪一下子碰触到了益智类游戏军旗上,他觉得在四国军旗游戏里,军旗是高级别领导的象征。
但却容易被工兵给扛走,在排列布阵上,地雷常常将其团团围住,时刻保护,象征了忠诚正义以及最高领导身边的红人,这么美好寓意的字眼再不给宝贝儿子安装上去,成何体统。
于是这样想着,名字初成规模,曰,谷雷。有了这个半成品的名字之后,追求臻善臻美,卓越品质的雷父还不甚满意,他从技术面基本面以及宏观形势细心一分析,觉得谷雷也欠妥,不算绩优股,弄不好会让人误会成是地雷或者水雷的一种。
当然任由这种充满着暴力因素的名字大行其道在人间,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恐怖,说不定爱好世界和平的姑娘们,一看到这种残酷类型的名字,就跟你吹了,这样非常不利于今后恋爱工作的开展。
雷父陆陆续续评鉴分析到这里,觉得还是得改进工艺,将这个半成品的名字深加工,于是他静下心来继续分析到,虽然取这样的名字有如雷贯耳的震撼力,但却缺乏淡雅墨香的文艺性,显得文武不双全,没有了内在的魅力。
雷父越想越多,思绪万千,从工业文明时候的流行名字再到复古传承的农业社会里的取名主张,一路挂着倒档,以退为进,就像深入挖掘的古代遗址,越陷越深。
这一不小心就来到了春秋战国,一掀开各族家谱,满眼某子乱飞。于是乎雷父最终决定,谷雷后面要加子,这么一来,既蕴含了谷家生生不息,生命传递,又显得自己很有两下子,与孔子辈的为伍,自己很有面子。
雷子在得知自己这段传奇经历之后,曾有一段时间,一直怀疑自己的身份,他一度认为自己是在婴儿房里被抱错了的婴儿,加之每每他询问父母自己是怎么来的之后,雷父雷母总是唯唯诺诺,闪烁其词,敷衍了事的回答,这就更加重了他的这层疑虑。
他总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所以也就无从谈起生命科学最原始的启蒙,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着,自己有可能是中东某石油大亨或者王储贵族遗落在中国的公子或者太子,自己年满十八周岁之后,自己可是要回去继承遗产和王位的。
因为自己的长相横跨在儿童与少年这种年龄之间,大人们都夸自己长的像个洋娃娃,他也曾经亲眼在玩具店里看到过逼真的洋娃娃,真正的洋娃娃是跟中东的娃娃们长的挺像的。
其他地方再可爱的娃娃,也都像布娃娃,没有深邃的眼眶和弯曲的长睫毛,甚至一度在此种幻想的支配下,觉得自己的学业可有可无,分数一位数两位数没关系,因为自己迟早是要回去继承王位和遗产的。
后来幻想破灭是他自己发现自己越长越像他爹,不光形象上像,脾气上更像,软硬实力皆有遗传,有了这个惊人发现后,他又开始怀疑自己的人生,觉得自己的投胎技术不行,为什么没有投到比尔盖茨他老婆的胎里呢?
长大一些扫盲之后,雷子也无不沮丧地发现,即使自己超水平发挥投到了比尔盖茨他老婆的胎里,自己从零岁开始也不是地球小首富,既不是小正太也不是大公子,自己还是原汁原味,土生土长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