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答复显然不能让母亲满意。她当然了解儿子心软性格,又确实不是今日能改变的。而蒋清泉嘴上说着知道怎么办,其实还是不知道。他只是等待齐兰英先发飙。
妈妈看出儿子再吃不下了就去捡下碗筷,同时说道:“不是妈妈劝你非得离婚,是你们不能再这样了。孩子我们都想好了,就由我们一直带着,本来她也带得少,感情也没有那么深。”
蒋清泉在心里面再度感谢父母了,而且想到即使自己最幸福的时候也没有为父母做什么,他们却一直为自己做着事。
“孩子也知道了吧,我就怕他受到影响。”
这属实是蒋清泉最担心的。孩子现在正是记事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母亲的那种事传到耳朵里一定是巨大的打击,然后父母离异会是更大的打击。蒋清泉不敢想了。
罪孽呀,不只是齐兰英一人的,也是自己造成的。
送走妈妈,蒋清泉依然不能入眠。想到齐兰英是否回来了,又是否一个人害怕。他还是关心她的,把恨也转化成了爱。
齐兰英发展到这步连齐雅茹都密切关注到,然后怪罪起鲁义来:“都怪咱们把向多捧到村长的位置,不然就没有这宗事。多不容易呀,清泉他们好不容易安定这几年!”
鲁义无奈摇头,在他看来李向多当不当村长不是绝对原因。
而他这样不相干的表情令齐雅茹生气,于是再怪责道:“你这个大哥怎么不管管,他们不是最听你的吗!”
鲁义只好反驳了:“我管谁呀?我管清泉,他还能听两句;管她,现在火气比我还大,三句、五句就把我呛回来。我是服了,只有躲!”
“你管住清泉也行啊,我去和兰英谈。”不知怎么齐雅茹竟有了信心。
鲁义当然不相信她有这么大能量,但全当死马当活马医,也就没有反驳。
而齐雅茹还真就去了,走到半路才发觉骑虎难下。说什么都已是不疼不痒,但作为朋友,作为四边形中同样重要的一边她应该做点什么,然后保佑这个四边能够存在下去,她又鼓起了正能量。
齐兰英已回到麻将馆住,当发觉蒋清泉撤离心也咯噔一下。而这是她能够预见的。她经历过三人同在一条船上,但那时还有些秘密,还有被幕布假装地覆盖,然后可以骗自己背后没发生什么。这次又不同了,李向多是张扬的个性,根本没想过掩盖。而她也莫名喜欢这种霸道,这种新青年的坦荡、洒脱。她又有些力不从心了,所以还要停下来,安稳一下。夜晚变成独自一人她也害怕,但是没有想过求助蒋清泉,而是去骂李向多。而李向多也没有给她足够的关心,哪怕是鼓励,就是一种不羁的派头,她就又折服于这种不羁中。
她发现齐雅茹走进来,想起挺胸昂头压过去,可就是在齐雅茹面前她总失去这份自信,头又不由自主地低下去。
“你是怎么了?李向多的当你也上。”齐雅茹更是直接数落她,“他就是他们这一代什么都不当回事,什么都要玩一玩的孩子心。你看他们会看重啥?钱呢,不管挣多少多少都敢花;感情,谁当回事啊,今个你明个她,你还玩动了吗?”
齐兰英笑了,心说:玩不动才想玩吗,老娘还不老。嘴里回道:“小姑,你还不知道我吗,也是长不大。路都是自己走的,清泉跟你说什么了?”
“清泉归你大哥管,我来说你这边,差不多得了,回头是岸。还是为了孩子呢,晓龙都十岁了吧,正是记事的时候,你让他记你什么呀?”
齐雅茹先用孩子说话。
“我这次真不知道会折腾怎样,这次是清泉先离开我,我也不能怪他。”
“你现在不用管清泉怎么样,就想自己怎么回头吧。李向多真是过分了,当个村长就膨胀了。你没听杨立宝他们传话还要告他,告他乱搞男女关系,生活作风有问题,说不定就把他告下来,到时磕碜的就不是你们两个了!”
齐雅茹再用职位说话。
齐兰英属实也怕影响李向多的仕途,后来也向李向多传话。李向多便向她解释,他不属于正经国家干部,所以生活作风不是重点考察范围。而且又是民选,上级不能轻易拿下。总之干得明白就是个土皇帝。
所谓皇帝不都有三妻四妾吗?
但当时齐兰英还不知道,所以吓了一跳。她还是很看重这个村长的名位的,经过村子着实有些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们能拿出什么证据吗?我们又不会承认。”但是齐兰英会狡辩。
齐雅茹便急了说:“兰英,你不为清泉着想,不为孩子着想,你还不为自己着想吗?他李向多有家有口,能和你长久吗?这你都想过吗?”
而这回齐兰英和她针锋相对起来:“小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就喜欢玩,不喜欢安定,像这样每天平平淡淡得给我憋死。所以我宁可疯疯癫癫。我和你们不一样,所以你是无法理解我的,你也改变不了我。”
齐雅茹服了,连连摇起头,最后说:“我是说不了你了,就看你大哥能不能说通清泉了。”
她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了,然后也疑惑自己为何那样激动,跟预想的方式偏离了。她迫切要知道丈夫劝说的效果。
鲁义却根本没去劝。蒋清泉还是每天都来上班,似乎身上没发生任何事。而工人们便也都当什么也没发生还是一样尊敬他这个二当家。
到底又是蒋清泉主动凑到鲁义身边,点着一支烟,鲁义便明白他想说什么了,所以也主动说道:
“离呗!”
蒋清泉再重重吸口烟,仍没有直接答复:
“我们这样和离有什么分别吗?不就差没把那张纸撕掉吗。”
“想好了?”
“我等她先来找我。”
“她不找呢?”
蒋清泉便又疑惑起来。虽然他想过这个问题,但他更怕那个时刻,所以一直做着准备。
“没想过?”鲁义再问。
“想过……”
“怎么办?”
蒋清泉张不开那个口。他预见到两种结果:齐兰英同意或不同意。他起初希望齐兰英给个痛快,后来又倾向齐兰英不同意,他好再痛苦抉择。
“那就这样呆着吧,反正我心里跟离开一个样。我也想通了,现在挺好,我不为她活了。”
“好像一直都是你维护她似的!”鲁义却揶揄他。
蒋清泉便吧嗒吧嗒嘴,再认真答道:“她也教了我许多。但或许我们就不应该是一家子,月老绑错了人,只是一直不想着解开。”
“你是想解了?”鲁义又问。随即想到这么问不准确,又修正道,“你做好准备了?”
蒋清泉才认真点下头。
“去看过她没?”
蒋清泉先摇头,然后说:“她让我把脸都丢尽了。我能原谅她,我爸妈呢?他们因为我在村里都抬不起头。她太无情绝义了,无法原谅了。”
鲁义理解他的苦,唯有把双手放他肩上给他以鼓励。但鲁义又不能完全恨齐兰英。他心里还是很尊重她,所以他想做到不偏不倚。
“我已决定把晓龙送到城里读书,他班周老师早就夸晓龙聪明是块学习的料,劝我送到城里到一个竞争更激烈的环境。这会儿正好转过去。周老师帮我联系了市实验小学,可能需要花点借读费,咱认可。”
鲁义明白蒋清泉是把孩子先转移开矛盾的旋涡,确实是太大打击,十岁年纪正是有理解、记事的时候。
蒋清泉再说:“然后正好让我爸妈去陪读。房子都找好了。然后我爸还能跟着齐大伯一块干点什么。剩下我一个人就不用想太多了。”
没想到他想的这样细致,却全为了别人,而且之前都没告诉自己。鲁义又需刮目相看了。
“房子是租的还是买的?”鲁义忽然问道
“租的,一年六、七千,两室一厅,比家里还宽敞。看着挺好的,主要离学校近。”
“市实验小学附近?”鲁义喃喃自语,然后发声问:“没想过直接买套房子,这一年租房也花不少钱,还不是自己的?”
蒋清泉脑子挺乱的,哪想到买房,只按走一步看一步考虑。根本没想把钱都砸那里,所以直接摇头。
鲁义却继续说:“我去年干活的地方就在那学校附近,那楼应该都盖成了,而且质量我心里可有数。找找王叔或许能便宜些。”
蒋清泉心里便也活跃开,于是问道:“大哥,干脆你也让小茹过去念吧,然后咱们还有伴。”
换作鲁义摇头了。因为他明知这会儿妻子对进城没兴趣,而孩子在中心校呆得挺好的,摊上了好老师。
蒋清泉便又泄气了,回道:“那我买它干啥呀,一下可很多钱呢!”
鲁义却没收回先前的意思,继续劝说:“我先跟王叔提提,万一有合适的呢。晓龙还要读十多年吧,房子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