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式选举那天,鲁义也不再避嫌亲自为李向多站台。而选举的结果更是大大超出杨立宝一伙的意料,他们不是小输,而是大大输了二、三百票,就像被村民抛弃了一般,所以他心情尤为沉落,以致结果出来,不知怎样回到家里。他想到摔盆、砸碗发泄一下,却忽然发现连这个力量也没有。他只有逃离这个村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便也有另一个人欢笑,李向多几度振臂高呼。他从来不是低调的人,胜利之时更是把所有压抑的情绪都抒发出来。这是他的胜利,他的一项重大胜利。没有人不迷恋官职,有的只是没做好准备,村长一职看似卑微,确是最普通百姓的起点。而国家对农村的重视让这个职位愈发显著起来。
李晓亮等一帮朋友来给他助威,所以李向多要请他们一块儿大庆。也招呼鲁义、蒋清泉,但哥俩推脱掉。鲁义为李向多的获胜而高兴,这次他亲自站台,也多少当成是自己的获胜——获得认可。他还不知道先前的猫腻。当然他不像李向多溢于言表,他还要考虑杨立宝以及所代表的两大家族的反映。他毕竟身处村西,他首先是个“叛徒”了。
然后他观察那些人也没谁出来指责他,也没有因此疏远他,这事就当没起波澜。
李向多主持村里的第一项工作就是核实账目。村子没有盈余而且欠债,班子成员几乎都给村子借钱了,承诺一分利息,以垫付各种支出。收支情况再一一核实。这些也是李向多预料到的,直接接了会计、妇联的借条,但是把杨立宝、张匡来的拿出去,更别说他们二人签署过的饭店白条。这可惹怒了杨立宝,尤其风闻了齐兰英协助贿选的消息,便回来大闹。到底还是书记赶过来把事压下。李向多承认杨立宝、张匡来的借款,杨立宝也别追究什么“贿选”了,贿不贿的,没有录像,谁又会作证。杨立宝金钱上没受损失也就不再叫嚣了。然后举家离开村子,再到外面做生意去。
然后李向多没有邀请鲁义作治保而是给了堂叔李立宝,但给了鲁义另一个职位,管理养殖小区,又特别告诉监管全村防疫工作,每年可以得到上面发放的防疫补助款。鲁义真没在意这份钱,但是对负责这一块工作很满意。他现在小区有自己的场地,也学了一些经验,便有更大的构想,希望实行下去。
村子工作还要按部就班进行下去,紧着面对的是“安全用水工程”管道回填之后道路坑洼不平。先前杨立宝没有进一步治理,就是由着各家各户各扫门前雪,村里不想再搭钱整了。现在李向多当令正要烧三把火,老妇联(现会计)王玉敏便提议:是不是村里统筹治理一下,把村容村貌搞起来,老百姓看着舒服,镇领导检查还是外人看着都好看。李向多就果断拍板,然后找到鲁义,告知村里经济状况,所以要求只是垫平,不再浇筑混凝土,而且工钱也要先欠着。鲁义接下来,既是支持李向多的工作,他自己也有这个念想。
可苦了那些赊账的饭店老板,找杨立宝不在,找李向多不认,后来李向多也找不到,有关系的托关系求到李向多也接收了,没关系的找了几趟自己也气馁便自认倒霉呗。
人们期盼李向多年轻有为把村子各方面都搞起来,包括恢复从前的小学。李向多当时应承下来,可是再问便支支吾吾。所以鲁义带人把道路铺平就算李向多的唯一功绩了。然后鲁义也关切复校的情况,李向多便单独对他说:村民本身也是两派意思,有人想回来有人不想回来,镇上并不支持反复,咱别吃力不讨好了。鲁义便也无奈,因为他闺女马上要上学了,他很认真听取小高夫妇还有杨忠儿媳沈璐的意见,最终决定还是上镇中心校。新一年四个班,沈璐特别帮选了一个尤其严厉的女班主任,还告诉英语先不用补,以后就由她负责。小茹周末还是跟小高媳妇学弹琴,另外加了一个舞蹈班。
接下来考虑接送的问题。齐丹凤早就询问一块坐车不,那时所谓的校车就是相近的几家合租一辆三轮运送上下学。鲁义夫妇可不放心,尤其还是和蔡猛在一起,蔡猛打小就又淘又折的。齐雅茹的意思是每天亲自接送,鲁义更要爱护,开始开着长城,看别的家长开轿车还有些自形形秽,便串掇妻子学车,然后买轿车。齐雅茹却说:“我可学不了兰英新潮,学什么开车!你要没空我就骑电动车接送挺好。”鲁义指使不动媳妇只好自己换了一辆高端些的皮卡,座位更舒服些。而有个小斗,他用着方便,包工队拉个工具,养殖场拉个饲料,然后把旧车给了蒋清泉。接下来还要考虑中午吃饭的事,显然回家不方便,每天送饭也不方便,学校有食堂,但饭菜单一,学校门口也有小饭桌,但让孩子进出过横道也不放心。终于试吃了几次学校饭菜,小茹倒不挑食,每天都能吃饱,就又去了一块心病。小茹或许就是那种天生爱学习的孩子,对学校所有要求都乐于遵守并自觉执行,每天放学一路上都高高兴兴的,从不喊累。因为她的老师格外严格,每天都留作业,她都是乐于完成然后才玩。这样孩子哪个家长不爱,同样哪个老师不爱。
鲁义只要挤出时间一定抢着去接,看着闺女扎着满头小辫,穿着蓬蓬裙,笑眯眯地坐在身边,心里别提多美。有时也会带着蔡猛一块回来,这小子在后面总是乱爬乱动。鲁义就问闺女,他在班里也是这么折吗?小茹笑着回答说:他才不敢呢,老师都可严了,每天有写不完的作业,下课也不能随便出去,除非上厕所。他呀天天写不完,总挨留。鲁义便问:你能写完吗?小茹便骄傲说:我当然写完了,然后还会帮助别的同学。她再回头严厉对蔡猛说:你老实点,不然我明天告诉你老师。他当真就稳当坐住。于是鲁义暗笑:还是老师有威力。
鲁义抢着接送孩子,姥姥负责晚上饭菜,齐雅茹就闲下来,就想着也找点事做。原村学校又招来泳装厂做泳装,村里留住的大小媳妇都试着进里面上班。齐雅茹便也跟着培训,女人似乎对裁剪、手工都有天生的灵性,学不几天竟也拿下来,便跟着做下来。鲁义开始没发现,后来常被喊着揉肩膀,才注意到,问:“干啥呀,你也上班了?”齐雅茹便偎在他怀里骄傲说:“是啊,我也自己能挣钱了,大哥。”“算了吧,看把你累的。你还是安心做咱家的领导和财物主管吧,这一项就够你操心的了。”“不累,这活自由,还可以拿回家来做,多干多得,少干少得,我有时控制不住就多干些。你别管我,没事的,咱们队里的事也保证耽误不了。”“这是干啥呀,还能拿回家做,我也没看你拿回什么呀!”“做泳装,有分工,各管一摊。让你看见什么呀,我都交上去了。”“做泳装?不是做工艺品吗,张二开的。”“哪是哪啊,张成开的工艺品厂早黄了,做得不行,张成也不精心管。现在是李向多招来的泳装厂,别说李向多还有些本事,这泳装厂很像回事,应该能干下去。”“我也不懂,张二黄了?怪不一直没见他。你呀玩玩得了,咱也不差那点钱。”“我挣的当然没你多,但是我当姑娘到嫁给你都没像一般女孩打过工,我是想尝试一下吗。另外我总闲着也不是事,尤其咱家还办着养殖场,我有空不去喂喂也不好。但我就烦那个味,所以我上班也是逃避。”鲁义便笑了,然后说:“谁让你去养殖场了,我坐地也没给你打篇上,你自己想的。干就干吧,别累着就行。明天你接送孩子吧,我上工地看看。”
鲁义说上工地也是等妻子、女儿离开后,工地早干上了。有蒋清泉看着,他放心。然后看蒋清泉走过来,停住不说话,明显有事。
“什么事?”鲁义直接问。
蒋清泉再投过一个无奈的眼神,然后蹲下身去,仍不说话。
鲁义只好下车跟着蹲下身,再问:“真有事啊这是,说吧,家里的还是队上的?”
“兰英呗!”蒋清泉叹口气,然后说,“你没听外面又开始议论我了吗?”
鲁义一愣。这一阶段他就是围着闺女转,别的事就像都没发生一般。只好听蒋清泉再说:“李向多,新的李村长,咱们帮他上位的李四,现在回村里也不到村部,就腻在咱麻将馆里,当成他的家了,就是谁有公事也得到那儿找他,我又成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