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龙果真千里迢迢赶回来。他正和几个富豪朋友到西部考察修高速路的事,准备投些资,听到齐雅茹着急打的电话,真的把考察先放下驱车赶回来。
下车未进鲁义家大门就喊:“大弟,二哥回来了!够意思不,三千里地,叫俩司机,我就告诉一直给我开,不休息,正好一天一宿!”
他倒没看出疲惫,好像还年轻了十岁。
鲁义和齐雅茹早迎出来,鲁义却是怪责说:“世豪没告诉你我不都出来了吗,你忙自己事呗!”
韩龙便一拳打他胸口,说:“啥事啊?啥事有兄弟事大。怎么一拳就给人打完了?我一听可就乐了,我早前的大弟又回来了,我可得赶快看看。这表情像,二哥都不放在眼里,才是我真大弟!”
“你还夸他打得好!你哥俩真是像,都有些虎!”齐雅茹跟他们处久了也有些不正常了,先怪他一通,再致谢,“昨天多亏了世豪,要不得里面蹲着,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才给您打电话。可是你兄弟回来一声都没谢!”
“谢他啥呀,都是一家人吗。惹咱家闺女我看打得轻——我又成不讲理的了,可我不能像大弟是真的干,我喜欢!”
齐雅茹赶紧招呼进屋吧。心说:这不流氓吗,丈夫可不是流氓,只是一时冲动。刚才这些话传出去外人又会怎么想?于是进屋嗔怪韩龙道:“二哥,你来也不先打个电话,我好准备菜饭,你们哥俩好好好喝两杯,他也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你们都等一会,我这就去买菜。”
“买什么呀,我们出去吃,有什么可低调的,不就是打个架吗,又不是没打过!不是我大弟不好这口,就应该找个小娘们冲冲喜,什么事就结了!”
韩龙此时心情真是不错,当着齐雅茹面就开了荤口。
“冲就别冲了,喝倒要真喝点。二哥,我怎么就想着不如就进去两天好呢,咱犯法就应该承担。”鲁义却突然说道。
“我看行,然后哥也跟着你。到里面你就是大哥了,然后咱保准能打出一片天地,再出来,咱就更了不起了,真应该试试!”
把鲁义也说笑了,然后说:“你就爱看我虎出,走吧,咱哥俩单聊吧,别把你弟妹吓着。”
医院里,蒋清波、齐兰英的央求都没有成功。于是这天病房里走进一位不速之客——李晓亮,还拎来了水果。陈闯不认识,李寡妇倒搭过面,晓得来者不善。李晓亮大大咧咧检查下陈闯的伤势,再对李寡妇说:“自我介绍一下,外面一般叫我二亮,今儿特意来看看陈闯兄弟,恢复得不错,想过什么时候出院吗?不是吓唬你们啊,医院是给有病人住的,现在病床多紧呀,我看走廊都住满了。所以能出院咱就出院,回家养都方便对病人也好,我说是不是?”
李寡妇当然听出这些不软不硬的话里藏着威胁,但是她气势完全被李晓亮现在的名声压倒,根本不敢反驳,很勉强挺胸问道:“您什么意思吧,是谁请你来的?”
李晓亮不管医院规矩自点着一支烟,再假意让一下陈闯,然后说:“不用问,该说的我自然跟你们说。这些钱收好。不少了,知足吧。我给人办事历来公道,要是全交给我不需这么多。你们老百姓最大的毛病就是怕惯,越供着越贪心不足。别告诉我不接,你们可以看看杨村和张治保还敢不敢来?您老也可以打电话问问,他们再敢进这个门我李字倒着写。所以我看这事就这么结了,哪天闯兄弟出院,我带兄弟们接来!”
说罢留了张名片,再把烟掐灭扔地上站起走了。
李寡妇方才被压迫着没敢吱一声,这会抓起钱袋真想扔出去。可还是理智打开看一看,成捆的三万块,更不舍得扔了。
而杨立宝、张匡来当然不会被这样要挟,黄波约他们出去吃饭,酒见高潮,黄波才说:“二位,外面可都传你们借着李寡妇要整鲁义一下,可有没有想过鲁义回头会怎么整你们?”
杨立宝赶忙反驳道:“谁呀,你说谁说的,挑拨离间,我们能干那事吗?那天人是在村里打的,我们作为村官不能不报案,万一打死了呢!”
黄波也不跟他们辩直,而顺着说:“听说现在伤啥的都没事了,就准备出院了,二位也没有责任了吧?”
杨立宝、张匡来当然听出话里的意思,还有些不甘心,相互看一眼。杨立宝再问:“李寡妇同意了吗?”张匡来再说:“李寡妇可不是普通蔫茬,鲁义能一下就摆平?”
“这就不劳你们二位操心了,”黄波便接道,“兄弟这里不妨说一句,你们真没必要整鲁义,等事完了,我再安排你们见个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把话都说开了。你们又是一个村的,别让我这个外人都不好说话。”
杨立宝、张匡来再四目相对。当初是想借机整鲁义一下,但听说的话李寡妇撤了劲整就整不了了。而给到撤身的步就得撤身,于是杨立宝先说:“你又误会了,知道陈闯伤没事了,我们还想帮着调节一下,争取私了,鲁义多花点钱呗,反正他现在不差钱,只要李寡妇撤了案,他不用坐牢花个十万八万又怕啥!”
黄波听了气得酒杯都拿不住放下,然后摇头道:“得了,你们别再掺和了。我把话是带到了,听不听是你们的事了。都是在社会混,我也别乱说什么,喝酒吧!”
这场事基本了解了,鲁义连同岳父先期在医院缴纳的押金一共花了小五万块钱。陈闯再住了一段出院时剩了有两万块。这就是一拳的代价,而另外的操心、求人、费力还不算。但谁也没有责备鲁义,就是齐富贵也不提这个话,他只希望这个小家庭和和稳稳,尤其小茹快乐着,全家就一片祥和。小姑娘一直被保护着不清楚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幼小心灵也能隐约感觉气氛不同,她便想到更加讨姥爷、姥姥、爸爸、妈妈欢心。所以还有什么不痛快呢。鲁义想到把岳父的两万块钱补上,齐雅茹却直接回绝了:
“补什么补呀,咱早就是一家。你这时拿钱不是让他们多心。”
鲁义再说:“我不是想咱爸挣钱不容易,一下子就掏出两万,我心能安吗!”
“你有这想法也以后再说吧,现在就这么的吧,然后谁也别提这事了。”
鲁义刚激发的虎气就被齐雅茹轻巧地压下去了。而他看村里人的目光发生了变化,他又成了那个熟悉的陌生人——不好惹,没准会爆发,外面还有人兜着。他并不适应这种倾斜的目光,他曾想到李寡妇家看看陈闯,可细一想又有什么看的,情谊都没了——没了好!之前许多虚假的东西掩盖着,只有在利益面前才显现真实。他想到再离开村子一阵,他想呼吸外面新的空气,他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不想与时代脱轨。这些想法凑在一起,聚合为更大的力,鼓动着他、激荡着他,于是和妻子商量。
齐雅茹无疑是最了解他的人,她早感觉他内心最细微的变化。这种敏感让鲁义怀疑是自己肚中的蛔虫,然后又自愿接受做如来佛手掌里的孙猴儿,妻子便又是他的佛祖,这样两相抵照又消除了相互的蔑视。
“你出去就出去吧,刚好换咱爸回家多陪陪咱妈。”
他们再一起跟齐富贵说。齐富贵连着几天在家,每天下午接外孙女,可是无数个天伦之乐,正不愿分离呢。刚好回答说:“你去闯闯吧,队里我再帮你看着,保证不能散。咱爷俩这么换换挺好,我正舍不得我大孙女呢!”他直接叫小茹孙女,把外字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