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一起回家之后,江霖觉得自家的大徒弟好像变得愈发黏人,有事没事总要来她的家中坐坐,而且来找他不学剑偏要拉着她聊天,从最近的戏文话本,到市井之乡哪户人家的女儿和某某情郎双双私奔了。江霖也是十分头疼,这做师父还要教徒弟学习八卦精神?
今日一早,江霖刚刚起身洗漱完毕就收到姜城的信。这一次写的内容不似往常寥寥几句,竟然进步了!江霖觉得欣慰又开心。虽然还是同往常一样,没能从帮忙捎信的随行商人那里知道任何与他相关的消息。他的信内也只字未提。
也罢,姜哥哥自小行事稳重,待人仁厚,他想做的事情不告诉我们,一定有他的苦衷。只要他还把我们当家人这就够了。
江霖拆开信——
霖霖亲启:
荏苒岁月,往昔历历在目,今寄书一封,见字如面。
数月不写信了,霖霖定要生姜哥哥的气了吧?近日夜间总是难以入睡,时不时梦见我爹娘,还有梦到我在江府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霖霖,记得代我向义父问声平安,我这个义子不孝,什么也没能为你们做。昨夜半夜醒来后就睡不着了,干脆起来写了首诗——
著我旧时衣,忆我故园地。
我亦飘零久,行歌四海游。
秋风忽乍起,嗟叹不见你。
春去秋来替,归路无踪迹。
我很想家,也很想你。不知道你现在还叫不叫我小生姜了。我家霖霖应该变得很懂事了吧,估计都不需要哥哥了。现在的你应该出落得越发明丽了吧,哈哈,还记得你当初因为害怕下暴雨时的打雷声经常半夜偷偷溜到我房里睡在我床边。现在的霖霖都不需要我保护了吧。也不知道你想不想我呢。
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告诉你我现在在哪里,希望你不要怪哥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最念的人就是你了,所以霖霖不要生我的气,等我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便回来寻你。
书不尽意,余言后续。
姜城
六月初十夜灯下
合信,江霖将信和之前的信一起收好,一共9封,从三年前他不辞而别起。傻哥哥,我们永远是一家人啊,我怎么可能怪你?
......
这里人烟罕至,边疆的气候变化都很大,白日里热得冒烟,夜里如临冰窖。
拓厥一族生活在荒漠少有的一带绿洲里。这里百姓虽不是很富裕,但也生活的自得其乐,边境的游牧名族不缺牛羊这些肉食,反而很少吃素食,各个生得体格健壮,当初随着商人刚来这里的时候,姜城很不习惯这里吃的这般油腻。
刚到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人看他身形纤瘦,长得干净秀气,一副白面书生样,就知道他是中原人。但好在这里民风纯朴,大家待他都很热情。
姜城喜欢读书,经常拿着兵书研究,这里的人大多没什么文化,于是很多街里邻居都喜欢来姜城家中院里请他说说书,教他们的孩子识字,他们没什么珠宝钱财,就带些粮食瓜果给姜城,姜城也乐意教他们,日子过得也一派和气。
最初总有人会无意好奇问起他来到穷乡僻壤的边境做什么,姜城总是笑得很和煦,不作回答,后来也无人再问。众人都觉得虽然这位少年性格沉稳,笑起来温柔之极,却看起来历经沧桑,有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气质。
姜城放下笔来,看着这里辽远无际的天空。他突然很想回去,回到江府,回到那片他思之如狂的故乡的土地。告诉江霖他喜欢她,然后跟随义父努力经商,就这样平凡又快乐的过完一辈子。这平淡的日子是他日思夜想的,也是十分遥远的。他向来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是想到江家,他曾有过后悔。也不是没劝过自己放下仇恨,但是他的理性战胜不了心底的欲望。
从他踏进这沙土遍布的北疆起,他就知道,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就要将这路走到头,况且,他就不信自己不能成功。
爹,娘,你们再等等,等我用那群乱臣贼子的鲜血来祭奠你们,祭奠我们死去的将士,祭奠...我们的国家。
......
用完早膳,江霖正准备偷偷从后门溜走,却还是被找来的白巡一把揪住拦住了去路。江霖仰面朝天,面露悲戚,求求您了老天爷,我不想再和殿下大弟子聊人生聊理想了!
白巡好像看出了江霖的心思,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出来,江霖回头瞪了他一眼。
白巡:“师父,我们今日来聊聊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如何?”
江霖:“可是今天我没空呢~”笑容纯良无害。
白巡:“无妨~师父做什么我就跟在一旁,师父不管做什么我都觉得十分有教导意义!”一脸义正言辞。
江霖:“你堂堂安乐殿下不忙的吗??好徒弟你怎么能天天让叶侍卫替你去练兵!”良心喂狗了吗?!!
白巡:“他是我手下,当然要替我分忧繁琐的公务啊,不然我都忙的没空来看师父了!”
江霖:“这就是你天天游手好闲的理由吗?驳回!”
白巡:“师父,我就是喜欢师父才想天天跟着师父嘛,难道,你不喜欢我?”白巡低头一脸专注的、情真意切的看着江霖。
江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第一次有男子这么直白的对她说“喜欢”二字。不过对象是白巡,白巡是谁啊,白巡是她徒弟啊!一日为师,就得为人师表。怎么能乱肖想自己的大弟子啊,即使他长得再明月清风惊为天人也不行......的吧?
江霖别过头掩饰自己刚刚一霎那的表情错愕和脸红。“我对大徒弟你…难道不好吗,摸着良心想想啊,还在这跟我瞎说八道。”
白巡及时的抓住了他那小师父转瞬即逝的微表情,心里觉得畅然快意,一把拉过江霖,摸了摸江霖的头,江霖刚要发作,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我就是喜欢师父,在我眼里,师父最可爱了。”
江霖没说话,心里突然觉得一丝丝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也变得阳光起来~这大概就是作为师父被可爱的徒弟依赖着的感觉吧?江霖不敢往其他方面想。
白巡看江霖没什么抗拒,心里大快,看来成功拿下师父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走吧,我带你去北河。”白巡轻轻拍了拍江霖的脑袋。
“啊?去北河?北河有啥?”江霖一时没反应过来。
“带你去我母后最喜欢的地方。”白巡平静的看着江霖。
反应过来后,江霖才明白,“是去桃林吗。”可是现在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啊,难道去看光秃秃的树枝吗?
白巡笑了笑,“多说无益,去了你就知道了嘛。我已经和你爹说过了,直接走吧,马车已经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