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变暗,陈肖和肖坤也到了肖村。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香味,到了肖坤家,一轮大灯泡照亮着整个院子,房门前架着一口大锅,雾气腾腾的煮着肉,院子当中摊开着两行羊皮,依稀能看到脖子处的血迹斑斑。
看到陈肖和肖坤回来,舅妈说道:“要是一直跟着你哥玩耍,还是让人放心。”那边姥姥却一个劲的责怪:“刚回家,到处瞎跑什么,还这么晚才回来,撞上什么可是了不得了!”
陈肖和肖坤一一的和后来的亲戚打招呼,听了老人的这句话,互相看了一眼。舅妈端着一盘羊肉放在了两人面前,于是二人便坐下开始吃肉,也便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舅舅问陈肖:“在北京做什么呢,也没听你说过。”
陈肖说是科研领域,舅妈领悟道:“科学家!”
陈肖忙说不是,恰在此时,电视上正在播送世界人类遗传发展技术大会的新闻,便指着电视屏幕道:“和这个有关。”
舅舅立即呼道:“好家伙,那就是科学家,呵呵。”
肖坤攥着拳头锤了一下陈肖的大腿,笑了笑,继续吃肉。只见两只手的油腻顺着手腕留下,一大块羊肉几下便吞进了肚子,砸吧砸吧嘴,顺手又拎起一块。
这条新闻很短,但是一扫而过的瞬间,还是看到了依稀是董博的身影——那本该是师傅该出现的镜头。
陈肖从充电器上拔下手机,群里果然一派祝贺,师傅也发了。陈肖复制了师傅的祝贺词,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点发送。他的心中依旧淤积着一团污气,甚至觉得师傅也有些面了。
出于习惯,陈肖点开新闻推送,点进链接想看看直播,网却不是很好,于是又有些懊丧的退出,找了几则文字推送,却还是重复的内容,没有什么新鲜的报道。
舅妈对着陈肖说:“别看手机了,赶紧吃,你看我那个儿,没见过羊肉似的。”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忙又转身去做别的事。
吃完饭,已是夜深人静,陈肖母子要回家,肖坤趁人不注意,将一个茶盖大小的东西塞到陈肖手上,悄悄的说:“我在洞里顺的,刚一个人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门道,你回家再细细的瞧瞧。”
茶盖般大小,握在手里正好,沉甸甸的,很有分量。陈肖顺手装进了口袋。
路上,陈肖不由的想到月亮洞,有些心虚,便问母亲一些家常里短的事情,问着问着,又问道了荒滩上的那些窑洞。
母亲说她们小时候,那些窑洞就在,还点着火把进去过,只是里面的风太大,走不了多远火把就灭了。说话间就到了家,夜色已深,也没多聊,便各自回屋睡觉。
陈肖关了门,掏出“茶盖”。肖坤已经将秽物擦拭干净,表面有些蜿蜒游走的曲线,似乎还有文字,只是陈肖不认识,举过头顶细瞧,也不见有什么特殊,倒难为能有如此分量。于是放在柜子上倒头便睡。
早晨,陈肖尚未起床,便听到肖坤的声音,尚未坐起,肖坤已经进了陈肖房间。
陈肖问肖坤怎么起的这么早,肖坤若无其事的说:“放风,早起习惯了,家里的床睡着也不舒服,我想着你早应该起床了的。”陈肖看到了放在柜子上的“茶盖”,顺手拿起来继续看着。
陈肖打着哈欠洗漱完毕。
肖坤问道:“你看出什么门道没有。”说着重复着扔起来接住的把玩游戏。
陈肖说:“没看出什么奇特,不会是你在哪里顺手捡的破烂耍我呢?”
肖坤继续扔着把玩,越扔越高,说道:“我耍你干嘛,就是洞里的,我从墙上抠下来的。”说完略微有些失望的说道:“我还以为是件宝贝呢。”
陈肖奚落肖坤鬼迷心窍,“就算那个洞里有宝,还能轮到你捡。”
肖坤叹口气:“我他妈也是这么想的。”
一个不留神,“茶盖”没接住,掉在了地上。只听到“叮咚”一声清脆的响声从瓷砖上传出,余音绵细悠长,丝丝入耳,如同美妙的乐器声的结尾,带着马林巴的清脆,带着陶笛的悠扬,还有几分玉碎的杂音和铜鸣的雄厚。
陈肖和肖坤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惊叹道:“卧槽!”捡起来细看,并没有摔碎,也未见裂纹。陈肖又轻轻的掉在在地上,碰撞声依旧悦耳。
晨光透过窗户照在房间,形成了方条状的光束,阳光下的“茶盖”多了些透亮,也不透明,也不反光,只是亮。
二人草草的吃了早餐,骑着肖坤的摩托车,又来到了月亮洞。也不犹豫,弃了摩托车便钻进了洞中。由于有了昨天的经验,边走边多了些心思观察者两侧的墙壁。
洞口只是一个夯土洞,没有什么特别,到了里面,每隔两米左右,多出十公分宽的一个半米左右的突出,似乎是装饰一般,两侧对称。在往里走渐渐地又能感受到风起,两侧还是一般的模样,未见什么不同。
也不知走了多久,洞中除了黄土,未曾见到一样特殊的物件,陈肖问:“这个你是在哪儿看到的。”
肖坤举着灯左右仔细的看着,纳闷的说道:“我也忘了,一路上也没看到,怕是还没到呢。”陈肖听如此说,也觉得还早:昨天出去的时候天都黑了,这才走了多大一会儿!
又走了许久,肖坤疑惑的停下脚步说:“我怎么感觉过了啊,这个洞应该都是这样,也没什么特别的了,”嘴上如此说着,灯还在墙壁上不停地探索着。
“啊!”肖坤突然的一阵惊呼,吓得陈肖一个趔趄。
“哥,你看。”肖坤声音有些发抖,扫动着圆圆的灯光指给陈肖看。
灯光照在窑洞的顶部,只见头顶五颜六色,凸显的一个如牛眼般鼓呤呤的眼睛瞪着下面。随着灯光的移动,却是一个人头,神情似张飞,流苏白云,着着锦衣华盖,围着祥瑞之云。
陈肖只觉得心跳的厉害,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继续往前移动着灯光。只见栾云彩带连绵不绝,且无论头像是男是女,都鼓着铜铃般的大眼睛盯着地面,四肢修长的不成比例,延伸到两侧墙壁上方,挥舞着刀剑棍棒。看的陈肖不由的两眼有些发昏,双腿也开始发软,头不由自主的有些晃动,联动着身子也左右摇摆,本能的伸手想去抓着肖坤,却扑了空,举灯照去,却见肖坤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举着灯照着陈肖。
陈肖摇摇欲坠的靠近墙,刚伸手扶住,只觉得附着在墙壁上的尘土无比细绵,犹如能钻进皮肤一般,且有微微的凉意。陈肖立时就收回了手,仍旧能感受到手上充斥着往里钻的感觉,使劲的在衣服上蹭也不见好转,便有些恶心,攥紧了拳头,沉静了好一会儿才略微的舒了口气,心中也渐渐的平复,一抬头却正好看到肖坤身后有一堆白骨。
肖坤正好也摸到了,举着灯一招,吓得连同手电筒一起丢了,喊了句:“卧槽,”赶紧起身捡起手电筒,喊道:“快跑,”拔腿便向洞口的方向跑去。
慌乱的灯,和着沉睡许久的浮尘形成慌乱的影子,有一下没一下照射到窑洞顶部怒目而睁的双眼和延伸到墙壁上方的四肢不协的刀枪棍棒。很快的看到了洞口的光亮,只是依稀的有些红。像是天狗撕咬后的血染。
夕阳照的满天通红,浓艳至极,一轮残阳摇摇欲坠,尽是红晕,在天边一字排开,随着红日落下,渐渐的开始发黑。
陈肖和肖坤没有心情欣赏这样的晚霞,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腰,一深一浅,错落有致的喘着粗气,半天说不上话。等到呼吸终于渐渐的均匀了,才下了小山包,循着摩托车的走去。
天已开始拉下帷幕,黑暗渐逼渐近。
肖坤问道:“咱们是把摩托停在这儿了吗?”
“是啊,就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我去,那个王八蛋这么缺德!”肖坤说着,打开电灯往前面指路。顺着电灯,一百米的远近,有团黑影,似乎是谁放倒了摩托车。
“这他妈也太缺德了,那个孙子干的。”肖坤骂骂咧咧的大步流星的走去。陈肖在后面小跑跟着。
到了跟前,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地上躺着,那里是摩托车,而是两具跌在一起的尸体,那两具尸体后面,还有一堆横七竖八的尸体歪斜着,斜坡上插着一根旗杆,旗帜笨重的下垂着,旗杆顶上,蹲着一只乌鸦,两眼泛着月亮的白,光溜溜的盯着陈肖和肖坤。突然,扑愣愣的扇动着翅膀,“嘎”的一声惨叫,飞走了,紧接着,地面上飞起了无数的黑影,掠过头顶,乌泱泱的飞到了山包上的黑漆漆的洞穴中。
天空中,依稀还带着日落后的残红,渐渐地将被黑暗吞噬,月亮已经从山坡的轮廓上升起来,冷冷的照着大地。偶尔吹拂的风,带着风沙和些许的腥气,呜呜的在光秃秃的旗杆上声声作响,旗帜去却还只是笨重的扑棱两下,最后,还是没能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