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两个蕃臣,虽也在当地经营多年,可是当着出现藩王面前这般斗嘴,着实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可是,自己初来乍到的,一来便发作两位藩地重臣,若传了出去,对于他的名声,也着实是有些不太好听的。
却正是在这时,耳边传来了一阵温和的声音“夫君,我们还是快些进楚湘王宫吧!”
南天炎顿时一愣,方才发现是身后的锦华,当下顿时也明白了过来,当下便一个跨步上马,锦华也顺势上了马车,却是不经意间开口对身旁的李妈妈道“原来这平都竟然是这般稀奇,区区一介藩臣都能在王爷面前拌嘴吵架,着实让本妃开了眼界,倒是可以写一封家书,给祖父说说这新奇事。”
随后又嘴角微撇,笑着对身旁的晨曦道“你去徐侧妃哪里看看,她一路晕车着实有些厉害,看看现在有什么缺的东西,顺便告诉她,刚来的这几天,要整理的事情颇多,便不用来立规矩了。”
此话一出,上官虹虹和贺兰池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锦华这两句话,看似只是一个妇人随意和婆子的闲话,实则用意极深。
第一句话是对着两人来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藩臣当着王爷的面吵架拌嘴,是,楚湘王刚上任不好发作,可这并不代表别人不能发作,若被御史大夫给参上一本,那可就。
他们身为平都重臣,自然也将新任王爷和王妃的底细摸了个清楚,楚湘王的生母仪妃,家世虽也颇高,但是帝后娘娘的同宗,比起本家到底矮了不少,且没有爵位,入宫以后也不甚得宠,全依附着帝后娘娘,在众人眼中,俨然成为了帝后娘娘身边的一条走狗,全凭着生了两个儿子才得以封妃,有了体面。
楚湘王这个风流不学无术的王爷他们自然也知道,上头还有个出挑的兄长凉王压着,自然在宫里也不甚被帝尊看重,这才让他们有了几分轻视之心,以至于当日便要给他个下马威,反正以楚湘王这样的名声,传到了帝尊哪里,也只有不好的,到时候,得益的还是他们,毕竟,他们想要的王爷,从来都是个门面好看些的
空架子罢了,今日两人拌嘴,虽也有不和的因素在,却也都有要挫一挫这位王爷的威风,日后也好方便他们把控楚湘之地的朝政,不过,贺兰池却多存了和贺兰侧妃一内一外,共同把持王廷的心思。
可是王妃的出身,虽不算高,可祖父却是当朝的御史大夫,如今虽致仕回乡,可凭着在御史台为官四十余年,还做了二十年的御史大夫主管御史台,其影响力绝对不容小觑。
说起来,长孙佩的确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南安四十五年,中了二甲第四名,进御史台为官,从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到御史中丞再到主管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实力便可见一般。
当年南安帝宠爱景贵妃,欲立贵妃生的大皇子为储,废掉当下帝尊的太子之位,一时间大皇子顿时成为了京中权势滔天,炙手可热之人,长孙佩当时还只是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却敢上书弹劾大皇子不敬皇后且霸占良家之女为妾,恳请重罚,被帝尊怒斥后竟敢拉着一众儒生跪在勤政殿门外不断磕头请命,随后更是有儒生作诗一首怒斥当朝天子
被美色迷惑,杀嫡立庶,太子如此贤德,却被庶出无能的兄长压得喘不过气来,是亡国的征兆,引得民间议论纷纷。帝尊自然勃然大怒,自然也知道这位儒生是受了长孙佩的指示,只怕是长孙佩自己写的诗,假借他人之手发表罢了,却奈何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一时也没有证据,更是火大,又想着这长孙佩弹劾爱子也就罢了,竟然还联合众儒生逼迫他,到了最后更是闹得满京城都知晓,便欲对长孙府抄家灭门,可是到底也怕了他,毕竟御史上奏就杀乃是大忌,
只怕会引起众愤,况且那首诗虽是长孙佩的手笔,到底署名不是他,如果杀了他,只怕更会遗臭万年,毕竟自己杀嫡立庶也是事实,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加之又有中书令和少许官员的求情,他便也只能作罢,可到底气不过,便准备日后找个借口罢了长孙佩的官,全家发还原籍,结果借口没找到之前,这位在为五十年的南安帝便以当时七十五岁的高龄驾崩了,说起来,他在位的时间也着实算长了。
此后,太子登基,国号南建,对景贵妃一族以谋反罪满门抄斩,却放过大皇子,还封了大皇子为北岭王,倒是惹得众人一阵称赞,陛下仁厚,顾念手足之情。不过不久后北狄挥师南下大举入侵南启,大皇子身为驻守一方的藩王自然要上阵杀敌,却奈何才能实在平庸,最终战死沙场,众人这时才明白过来,却也都心照不宣,北狄每隔几年便要大举入侵中原,算算时间也是时候了,偏偏这个时候分封大皇子为北岭王,大皇子偏偏又是个不中用的,其中用意,众人自然也都知晓。
有封便有赏,长孙佩当年拥立自己登基,虽也是长孙家历来拥嫡的传统,到底也是感念了他不顾性命为保自己储位的好,加封为从三品御史大夫,还赐了世袭的伯爵之位。
不过,接下来的几年里,众人却也都实实在在体会了一把这位御史大夫真正的本事。
南建五年,长孙佩弹劾当朝的定国公府赵家嫡长子赵元枫霸占百姓土地,大肆兼并田土,帝尊怒斥赵元枫,罢免了其荫庇得来的五品官职,而赵元枫的母亲,也就是定国公夫人,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堂妹,也就是南建帝的亲姨母。
南建八年,长孙佩弹劾忠平王不孝尊长,将养育自己多年的继母打发到庄子上,帝尊虽没有废忠平王,却也狠狠的训斥了几句,命其接回老母好生奉养,而忠平王当初为了保住当今帝尊的太子之位,也是征战沙场多年,深得南建帝器重。
南建十年,长孙佩弹劾永安伯买通科考官员,私自将自己儿子的考卷记名留用,南建帝勃然大怒,直接将永安伯拉到宫门外打了三十大板,罢免其官职,算是彻彻底底下了永安伯府的面子,至于永安伯一族,祖孙三辈不得入朝为官,而永安伯府的三姑娘,是南建帝最宠爱的文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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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长孙佩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虽然很少弹劾人,却是每次都是大手笔,从未失手,足见其厉害,太后的母族,宗亲,宠妃娘家,可以说他都得罪了个遍,就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稳做御史大夫的位置多年不倒,足见其厉害。
若真让长孙佩写封弹劾的奏折,再找御史台给帝尊送上去,只怕自己这个前朝旧臣也就完蛋了,而贺兰池,自然也逃不了一顿重罚。
上官虹虹顿时一个激灵,浑身上下都有些哆嗦,心里也暗骂锦华手段低劣,告状这种事也做得出来,到底是小孩子气了些,经不住事,当面明刀明枪的说。
贺兰池自然和上官虹虹一个想法,不过最后一句话却也让她多了一层顾虑,锦华最后一句话,看似是关系徐侧妃,实则是在敲打他,他的宝贝女儿可还在王爷和自己手下,身为王爷,收拾一个自己的侧妃,那是轻而易举之事,自己这个正妃,更是名正言顺,女儿可是没少给自己写信哭诉过,他虽也恼,可也从女儿的处境看出,这个王妃是不好惹的。
锦华自然也知道,自己方才出手急了些,也略显幼稚,但必须承认的是,十分有效。
果不其然,两人进入王廷不见,上官虹虹和贺兰池便老老实实的进了王廷内书房去找楚湘王,至于去干嘛,自然就不得而知了,不过据说,晚上和楚湘王一同用了晚膳,宾主尽欢,倒是十分和睦。至于贺兰池的夫人,凉氏,则是第二日一大早便亲自登门拜访。
“说起来啊!我们雪蓉是自幼娇养惯了的,又是在平都这样的边垂之地长大,性子难免野了些,直了些,不如你们京城姑娘的好教养,若有不足之处,还望王妃娘娘多多包涵,您的恩德,臣妇必然不会忘记。”凉氏坐在次坐,恭顺有礼,却也自有一股贵气。
“贺兰夫人说笑了,贺兰妹妹是再活泼不过的性子,所行事有事的确是欠妥了些,可好在本性是好的,我看着啊!是极喜欢的,只要贺兰妹妹遵守礼法,不做逾矩之事,我自然是会好好看顾她,给她体面的。”锦华端坐上首,温声道,气势虽到底弱了些,可到底还是散发出一股京城贵女的一丝贵气,加上李妈妈在一旁坐镇,倒也压得住场子。
年纪到底小了些,凉氏心中暗道,面上却不曾显露半分,听了锦华的话,笑道“我就说吗!王妃娘娘是个极和善的主,对下一向是最为宽厚仁慈的,从来不处罚人,先前我家那口子还不信,生怕雪蓉受了什么委屈,如今看来,真是多虑了,我就说吗?王妃娘娘是伯爵府的大姑娘,长孙府的家风我也是知晓的,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是极好的。”
哼!宽厚仁慈,从来不处罚人,照凉氏怎么一说,若锦华日后惩治了贺兰氏,便是不宽厚不仁慈了,心狠手辣之辈了。
李妈妈正想要提醒锦华一二,凉氏却又开了口“说起来了啊!我有个亲表姐,早年嫁到了清河萧家为长媳,说起来啊!贵府的三小姐似乎早年也是定了萧家的小儿子,如今也是萧府的三夫人了,说起来也是有缘,贵府三小姐的婆母啊!还真是我那表姐,对这个小儿媳啊!那是日日夸赞,恨不能当成亲女儿呢!”
锦华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凉氏,不由让凉氏感到有些发虚。
“那说起来,我们到还算亲戚了。”锦华突然慢慢道。
“王妃娘娘说得不错,大家说起来都是亲戚,理应相互照应才是。”凉氏连忙接话。
锦华只是一笑,随后道“既然是亲戚,便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爷好了,本妃才能好,本妃好了,王府上下自然就好了,大家都是聪明人,我的话,想必夫人是再明白不过了吧!”
凉氏一听,心中顿时一紧,当下顿时也有些明白过来。
“说起来啊!这过日子,大家讲得都是你来我往,细水长流,本妃也不是那等子不知好歹之人,只要大家能和和气气的,那自然是一派祥和之气,同在楚湘之地,贺兰妹妹又是王爷体面的侧妃,多得话,我也不说了,夫人是个爽快人,本妃也不愿同你绕弯子。”
凉氏一听,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过,却想继续装傻道“王妃说得是,只要我哪女儿好了,自然是什么都好的,王妃娘娘是最和善不过的人了,正如您说得,大家说起来都是亲戚,也都是一家人。”
锦华见凉氏一口一个自己和善,又句句不离贺兰氏,自然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便道“那在夫人看来,贺兰妹妹如何才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