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街道上已是四下无人,白日的恐惧仿佛过眼云烟,人们皆已入梦乡。
黛紫糅杂在漆黑的夜空中,勾勒出不远处山峦的轮廓,那便是那张虎皮的老巢所在之地。众人只是默默赶路,无人交谈,只能听得脚底摩擦之音。
楚逸辰从队尾偷偷溜到前面,对轻舟低声道:“轻舟姐姐,再给我讲讲那野冢吧。”
“你这小子,本事不大,好奇心还不小。”轻舟转头看他一眼,只见楚逸辰满面真诚的微笑。
她脚步也不放慢,平视前方道:“那野冢远处不易辨清,只是被团团雾气包裹,周围又是密林,不易发现。不过走近看,便可看到沿路有家畜尸骸。那野冢像个下陷的深坑,看不见底,还不断泛上一阵阵腥腐之气,甚是恶心!”说罢,做出一个掩口鼻的动作。
“可是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那么多家畜死在那里?难不成自己跑过去送死?”楚逸辰一手托着下巴思索到,“那老虎是被猎户所杀,但虎皮不可能突然妖化,必是生前就已经如此了,它吃惯了兽类,会不会也想吃人肉?”
“那猎户可能不是主动去杀的老虎,而是老虎主动来招惹的他......”
“说来听听。”
楚逸辰无意间吐出一句猜测,一直走在他前面不曾回头的叶思归忽然回应了一句,惊讶之余还有些欣喜,快步凑到她身旁。
“师父你想,这虎皮的目的是出来吸人精气,食人血肉;在此之前,那老虎只能在山间吃些兽类,若不是那屠夫,它早晚也会出来,所以,这妖化之物是想借此人之手出山吃饱喝足,吸足精气后还不知道会妖化成什么怪物。”
“兽类妖化死后成为何物。”叶思归陈述一般提出一个问题。
“妖化程度弱便身死,程度强则可支撑肉体继续存活,成为妖殍。”
“妖殍可会吸人精气。”
“少有。”
“那何物最喜食人精气。”
“尸殍,起尸,残魂。”
楚逸辰思索片刻,醍醐灌顶一般瞪大双眼道:“这并非简单的兽类妖化,而是有残魂附在其身上,借此杀生存活,还妄图吸人精气以求补全人形!”
叶思归不语,算是默认,但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是被并肩的叶思茗捕捉到。
“虽然答案不尽然,但这般思索已是难能可贵了,很满意吧。”叶思茗低声道。
“......他差的还很远......”叶思归一阵犹豫,才挤出这句话。
没过多久,众人便到达山脚下。
山坡陡峭,只有一条村民踩出的羊肠小径,蜿蜒曲折不可见其尽头。黑夜中怪异的声响偶尔从密林深处幽然飘来,只闻其声不知何物。
众人成列上山,爬到半山腰才隐约见到那野冢,周围满是荆棘包裹,脚下碎石一般的东西便是根根白骨。
此时瘴气已经消散大半,不过仍有扑面而来的刺鼻腥气。众人皆掩住口鼻,叶思归却毫无波澜,仿佛没有闻到一般,径直走到那齐身高的荆棘旁,探了探距离,后退一步,旋即拔剑挥起一束白光,在黑暗中尤为耀眼,那荆棘丛间立刻断开一道裂缝。
向里看去,内里遍地是白花花的兽骨,杂乱的铺满一地,在这死寂之地显得无比诡异。
叶思归弯腰捡起一块拳头般大的石块,向着前方朦胧之处抛去,许久,那石块才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坠入了地下。
“小心前面的深坑。”叶思归提示一句,而后迈进那荆棘从内,众人跟了上去。
“看看这里是否有人的尸骨。”叶思茗环视四周道。
楚逸辰弯腰捡起一块白骨,又扫了一眼脚下的尸骨道:“这些残骸大部分是一些家畜,难不成是村民故意扔在这里给老虎送上门来?”
“确实是故意的。”身后传来叶思茗的回应,“不过不是给老虎,是用来祭祀。”
“祭祀?难不成这是个......”
鬼冢?
未等楚逸辰说完,本由人背着的虎皮散发出暗红的光,且在怪异地扭动,似是想挣脱捆灵锁的束缚。
前方的深坑像是有感知一般,竟也发出暗沉的红光,一阵妖邪之气霎时喷涌而出,地下传来微弱却频促的震动,像是要裂开一般。
“开阵!”叶思茗即刻喊道。
众人散开围住深坑,只见里面的光芒愈加明显,仿佛下一秒便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
“封!”
叶思归将那虎皮抛给楚逸辰,“跑远点!”,便又冲上前去。她与叶思茗各守一边,施法暂时封住这阵异动,楚逸辰双臂紧紧锁住那乱颤的虎皮,急急向后退了几步,在荆棘外侧观望。
那红光逐渐被众人压制,逐渐黯淡,消散,溶解进夜色。直到那莫名而来的妖邪之气褪去,众人才走上前去察看这发散异样的深坑,究竟藏着何物。
几人施法点起火把,挖掘这深坑之上覆盖的枝杈砂石,白骨深深嵌在泥土中,像是尘封已久的墓穴。
叶思归回头看了一眼荆棘丛后的楚逸辰,见他还嬉笑着向自己招手,便走上前去。
“师父,那深坑里究竟是什么?”楚逸辰见她过来,一脸好奇问道。
“别靠近,这虎皮与深坑里的东西极为排斥。”
“方才大师父说这白骨是用来祭祀的,这是何意?”
“残魂附体,未能超度,供奉血肉,祭祀亡灵......这是个封着亡灵的墓穴——鬼冢。”
“挖到了,挖到了!”
深坑中传来声响,叶思归不再多做解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楚逸辰呆在原地,自己前去查看地下之物到底是什么。
火光被毫无踪迹的妖风肆弄摇摆,恍惚映照着深坑底部坚硬平坦的一物。
是一副石棺。
棺头一张狰狞可怖的脸赫然入目,青面獠牙,怒目圆瞪,空洞的眼睛似铁钩一般死死钩住眼前的人,仿佛活了一般,叫人不敢动弹。嘴角斑斑血迹残留,咧开的幅度之大像是一道被撕裂的刀疤。这张脸已然显示出棺内人的死相有多凄惨。
棺身遍布一排排蛆虫一样扭曲的符号,密密麻麻,仿佛在蠕动一般,像是一道道诅咒,至死也不肯放过棺中之人。
“这棺材暂时被封印着,还算安全。”叶思归用手轻轻拂过棺盖上深深浅浅的刻痕,像是在解读这其中含义。
“这些文字是违誓之咒,少见的极其恶毒的诅咒,棺主人究竟做了何事,会受此残忍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