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在夜空中飘荡着,几只雪狼在灰暗的树林中穿梭,穿过阻碍视野的繁多绿叶,在雪原间追逐着猎物。
“世昌。”
同伴的低语回荡在自己的身旁。
雪狼并不回应,低着脑袋,继续前行。厚厚的雪在它的脚底下发出声响,不时有枝丫被积雪压断,掉落下来。
“世昌。”
同伴的呼唤依旧回响,它们同属一族,是血脉相连的骨肉。
它们在追踪猎物,地上的殷红点点滴滴。一直延伸至树林的深处,如魅影般的灌木丛中。
它并不想与伙伴分享猎物,却又无法阻止它们低嗅那股腥味。在大家都在撕扯那只黑山羊时,它转头看向一边。
它的弟兄们有两个,当初生下来时,只有它自己最受疼爱,
现在他想弥补,至少做的像那么回事。其实,它感到生肉让他恶心,反胃的感觉止不住。
“世昌。”
它的弟兄们依然再坚持着,没有放弃。它飞快的逃走,不能让兄弟们看到自己对生肉反胃。
银剑般地穿过冰崖峭壁,冷风轻抚着它的皮毛,既厚重又蓬松。它感觉就如同穿了一件衣服。
“世昌!”
两只雪狼在月光下露出獠牙,血红的眸子死死地盯住它。它感到战栗,因为它们正步步紧逼。
它感觉自己正在被撕成碎片,气管处正在不断的淌血,它的弟兄们正在撕扯自己的后腿。
“世昌!”
一缕强烈的阳光洒在他的眼前,透过床帘的缝隙,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
容夜拉开了床帘,一巴掌拍在他的胸口,终于把古世昌叫醒了。一头蓬乱的头发,看上去昨夜似乎并未解衣就睡了。
“你睡得太晚了。”
“你就这么叫醒你的儿子,劳驾帮我把床帘拉起来,母亲,我要再睡一会。”
“快起来吧,你父亲有事情找你。”利索地收拾着杂乱的床铺,惊呼道
“你怎么还把枕头给扯烂了?”
随着容夜把枕头抬起来,绒羽毛填料散得到处都是,调个头,她看着背面的布料。
“下次你老妈就不伺候你了,你自己接着用你的破枕头吧。”
世昌没有理会母亲的嘲讽,是因为他在回忆刚才的荒野之梦,他回想到世和,不禁打了个寒战,天知道他现在怎么办。王索来信了,世和丢了一条胳膊。
现在他该怎么办,世和是个莽夫,至少这是他对世和的看法。也是父亲对世和的看法。当时他抢着要去接任退休的五台指挥官,年迈的古虎希望解甲归田。
该死,他是爱世和的,可他自问不是世和的对手。让世和丢了一条胳膊都没拦下的人,他又能如何呢。
“世昌!”
容夜发现了儿子根本就没听她说话,镶嵌着厚黄色玻璃的窗子被打开,一股秋日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来了。
父亲遇刺,待会找自己多半还是这件事,那自己有满意的答案了吗?尸体,尸体,尸体,无穷无尽的尸体,人的,怪兽的,周围的亲戚会怎么看我,去他妈的,我不在乎。
那堆腐烂的肉里有线索,他不是屠夫,但他这段时间注定要与这些东西打交道了。
昨晚他记得是在暗影长廊里,怎么回来的他都不记得了,周围为什么阴森森的,冷飕飕的。
世昌才回过神来,看到容夜抱着双臂在旁一直默默地看着自己。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
“我就看你什么时候发现。你最近怎么神经兮兮的,老是魂不守舍。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我去给你父亲说,让他把此事交于别人。”
“不要。”世昌立刻跳起来,换上一套干净的蓝衬衣,系好自己的外套,穿上长靴。
“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叫人给你做。”
世昌感觉自己一点都不饿,事实上,他感觉自己还在反胃,狼从梦里跳出来不大可能,但这种感觉的延伸明显从梦中出来了。
容夜叹了口气,问了也是白问,世昌已经走了。有一次,侍从打扰了世昌睡觉,被世昌凶神恶煞地吼走了,这孩子怎么比看上去凶这么多。
盯着那撕烂的枕头,又无奈的叹口气,只有换掉了,把被子一把抱起来。
更多的绒毛填充料掉了出来,一个个赫然的大洞浮现在容夜的眼前。
“难道这孩子没去干活,去喝酒了,身上也没酒味啊?”
城内
“父亲,我们去哪里?”
“我的情报没错,他没有失信于我,我们抓住了虎雨。”
古风和世昌漫步穿过一个由红色石雕所打造的长廊,从一个锈迹斑斑的铁门下经过,远处是一片深深的护城河的和用一对粗粗的铁链拴着的吊桥。
桥下安静地躺着一片死水,浸泡着城堡的基石。他们走过第二个门洞,比第一个还要巨大,石头上挂满了绿色的藻类,可能是苔藓。
出了王宫,来到落日之湾。一队银匕首抓住一个平民模样的人。
虎雨像只落水狗一样站那等着。他的手腕被淋湿的绳子勒得紧紧的,已经磨破了。只要说一句话,他就会立刻被吊在姐妹镇的城楼下,但至少他不会再挨雨淋了,脚下是坚固的岩石而不再是颠簸起伏的甲板。
他已经被淋得透湿,肌肉酸痛,憔悴不堪,被悲痛和背叛折磨得麻木了。
这个人盯着眼前的这些人,用两只背捆起来的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水滴。默默地数着,一个,两个,三个……十五个,中间的两个看上去似乎是头。一阵海风吹过来,把他们的披风吹的高高的。
他听到死亡走近的声音,还有沉闷的笛子声从脚下传来,那是旋风穿过着王城的巨型石拱门,穿过下面的地牢。
在下面结束生命或许是他更好的选择,被锁链束缚在潮湿的石头地板上,等着冲进的潮水溺死自己。
绝不,他试图告诉自己,那可能是一个普通探子的死法,但不是心腹的死法。如果他把我卖给月华的敌人会得到更多。
看上去老一点的头正朝自己走过来,手抚摸着自己的腰带,一个银匕首把自己的脑袋直接按了下去,冲自己后背脖子上的月亮印章皱眉头。
“把他的鞋脱了。”
士兵照他吩咐的做了,当他把虎雨的腿抬起来时,强烈的太阳照射下来,把这第六根脚趾照射在古龙城的大地上。
“真是虎雨。”
“我的确被那么称呼,大人。”虎雨有自己的家族,很近以前就是了,但他依然没有忘记,自己的封号和能力皆来自月氏。
一个在残酷族内斗争下的产物,虎雨。传闻在天体能量异动之时,会化身成为凶猛的半人半兽的武士。
“一个怪物。”
“我还有更糟糕的时候。”
“对,蠢蛋,这就是你的高光时刻了。”说完,世昌就让手下的银匕首举起他们手中的矛了。
“慢着”
古风用严厉的眼神看着世昌,抬手示意手下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接下来,谁也没有料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世昌用手捂着自己的左脸,嘴里含着一股子血腥味,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嘴里碎了,古风那如同铁板一样的大手扇了下来。转眼间就把世昌扇趴下了。
“你竟敢在我面前下决定,容夜是不是把你给惯坏了!你要是想在我面前独断专权,除非等你大哥死在外面!”
身旁的一众银匕首呆呆地看着,眼睛瞪的圆圆的,一点都不想闭起来,似乎忘记了眨眼,赶忙收回了手上的长矛。就连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虎雨此时除了窃喜,更多的,是表现出来的惊讶。
“父亲…”世昌低念着这个词时,不再是往日的敬重与爱戴,而语调是渐渐地阴郁沉闷起来。
“把虎雨押到大牢里去。交给金盔子看着。如果有谁不满的话,就给我滚,古龙城是我古风当家做主的地方。”
他们把虎雨带走了,他的双手被麻绳捆着,脖子上套着一根套索。银匕首和他们的坐骑都披着黑金镶嵌的镀银钢甲,而虎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衫,四肢裸露在寒风中。他们应该让他留着他的斗篷,银匕首想,他刚被抓到时还穿着的那件毛衣。
虎雨本性为孙,叉河之战前夕时才加入了月氏阵营。这却不是最早的叛乱,更早之前,暗影之地的动乱中,也有孙家的影子,只不过因为既然暗影已无大碍,所以就没有动孙家。
在路上,银匕首卫兵巴豆听着这些事。
“我们卖给他们螃蟹、鲜鱼和山羊奶酪,他们卖给我们木头、羊毛和兽皮。”
孙家靠的是这个?巴豆想到自己家里也是做兽皮买卖的,在自家的林子里什么都有,兽皮却挺稀有。但一张好的兽皮顶自己家卖好几堆木柴的呢。
要是有稀有的野兽皮,就够全家人半个月不用起早贪黑地干活了。
“照你这么说,孙家很有钱,那怎么没有听说过啊?”巴豆问着随行得银匕首。忽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在这里,钱是物资的象征。物资是由人生产或者获得的。没错,孙家是有钱,但没怎么听过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人丁稀少,是个小家族。
“嘿,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哈哈哈哈哈,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银匕首爆发出一阵哄笑,虽然是当兵打仗的粗人,但形式如何,大家都了如指掌。
孙家大部分是雇佣军,他们信仰金钱,但让他们大量聚集是十分危险的。
他们的钱可不认主人,换个主人,钱还是能花的出去,一旦雇佣兵人数多了,你说为什么他们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打仗,换回来一点点报酬。而不是做个强盗,杀了雇主直接拿走所有红龙币。
这其实也正好是孙家一直谋求叛乱的原因,这些变色龙寄希望于一次大获全胜,来埋葬自己的罪恶。
“哈哈哈哈哈,名声没打出来,人是越打越少了。这次抓得虎雨,可不简单啊,孙家又少了一个人哟。”
远远地,世昌看着虎雨被压走了,走之前他看到虎雨脸上的表情沉郁无比,但他一定没有看到,那男人转过身去的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