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上飘着细雪,鸡鸣犬吠,村里的老人们双手拢在袖里,吐出一团团雾气,围在一起拉着闲话,几个小孩在村里追逐打闹。
李辰早早的起了床,去了先生的书房。
先生从来不带钥匙,钥匙一直是挂在门锁上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村里的村民一向和睦相处,极少出现过争吵事件,偶尔的几次也会在第二天的唠嗑中忘掉。
先生对村民的人品很相信是一方面,最主要的一点是,先生家里除了书也确实没啥值钱的东西了。
李辰坐在先生书房里,书桌右手边摆着一本本书籍,李辰看了看,都是有关策论明经的书籍,李辰明白过来,这是先生为李辰挑选好的书,李辰只需按照顺序读书即可。
窗外细雪纷飞,耳边传来旁边学堂里的朗朗读书声,李辰不为所动,仔细读着手中的书籍。
村里炊烟袅袅,学堂放学,李辰在先生家用过午饭后也就结束了一天的学习。
村里一片雪白,在太阳的照射下有些刺眼,踩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脚印。
寒天冻地,为了暖暖身子,李辰迈开步子跑向村尾,北叔就住在村尾。
房屋渐少,耳边传来金铁击打的声音,一条潺潺的小溪出现在不远处,小溪旁有一件屋子,屋顶冒着黑烟,屋门前搭着棚子,棚顶堆满了雪,棚子居然没有塌下来,一个上身赤裸冒着热气的汉子正挥着铁锤,敲打着手里的铁块,每锤下去都是恰到好处,铁块渐趋成型。
北叔是个铁匠,不过他不是本村的人,也是在很久之前来到村里的,比先生和李辰还要早,平时给村里打些常用铁具。
北叔是在李辰被先生收了之后突然找到李辰的,非要让李辰跟着北叔学习打铁,但是李辰死活不愿意,北叔没办法,只得告诉先生,最后先生发话,让李辰跟着北叔学习打铁,李辰么得办法,只能从了。
之后的日子就是李辰早晨在学堂学习,午后在北叔这里打铁。
李辰在去北叔那里学习几天后也问过北叔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学习打铁,北叔的回答是看他身子弱小,跟着打铁能强身健体,增强体魄。那时李辰年龄尚小,没读过书,信了这明显坟头拉二胡--鬼扯的解释,只不过在之后几年认得几个字之后终是明白过来,于是再一次问北叔的原因,结果北叔这个汉子还是一贯坚持原先的说法。只不过李辰看北叔那眼神飘忽,一直挠头,支支吾吾的回答就知道是在糊弄人,可北叔一直坚持,李辰也问不出来,只得作罢,何况这几年一直打铁,李辰的身子确实强健了不少。
李辰一路小跑跑到北叔的屋前,浓眉大眼的北叔也不停,背着李辰说道:“小辰来啦,去提桶水来。”
李辰答应了一声,提起旁边的木桶就往小溪奔去。
这条小溪在这附近的几个村里是有不小的名气,因为这条小溪的溪水在冬天并不寒冷,反而是温的,就连今年这场罕见的大雪也没能冻住它,依旧流淌如常,只是没有往日那样温和而已。
后来有村民循着溪流逆行而上,追根溯源,一直行到密林大山深处,直至在一座山顶寻到了源头。在那源头,有一方不大不小的池塘,池塘冒着热气,有村民试了试水,极烫,后来此处被村民认为是福地。
北叔将铁匠铺设在此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李辰将桶里的水倒入水槽之后,脱掉上衣,露出健硕的上身,自然地接过北叔手中的铁锤,然后抡起铁锤开始锻造。
北叔夹着长长的铁块配合着李辰,北叔浓眉大眼,身材壮硕,李辰听村里人说北叔曾经自己空手将一头突然发狂的黄牛给掀翻在地,之后那头黄牛见到北叔就乖乖的低头,乖顺无比。
虽然北叔看起来令人害怕,其实他性子很是温和,对村里人总是笑脸相迎,对老人更是恭敬有礼,村里有些调皮的小孩在北叔这里调皮捣蛋他也从来不生气,只是憨着脸笑笑。
但是从来没有人会认为北叔看起来憨厚老实就好欺负,因为北叔身上那近十处的狰狞伤疤让人知道北叔并不简单。
李辰在第一次见到北叔脱下衣服露出身上的伤疤时就被吓住了,要不是北叔跟他解释说不定李辰当场就跑了。
北叔说这是他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跟人斗狠留下的,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之后投身行伍,在外戍边的时候也留下不少的伤,后来因为暗伤的缘故不得不离开,最后定居扶渊村,之所以当个铁匠,北叔自己说是因为他的父亲是个铁匠,自己当个铁匠也算是子承父业了。
李辰听了北叔的讲述,立刻两眼放光,没想到北叔还是个练武之人!当即觍着脸求北叔教他,起初北叔不愿意,结果耐不住李辰的死缠烂打,开始传授李辰一些拳脚功夫。
北叔平时憨憨的模样,可当北叔开始教李辰功夫的时候就认真了起来,可以说是将李辰折磨得死去活来。在李辰学武的几年之中,村里常常听得见村尾小溪边传来的哀嚎声。
李辰学武虽然痛,但也快乐着。
李辰抡着铁锤,锤锤到位,北叔夹着铁块问道:“小辰,你是不是要去考试了啊?”
李辰手中不停,答道:“嗯,先生让我去考个秀才。”
“你小子,就你那点墨水,行不行啊?”
李辰听了这话就不高兴了,说道:“我说北叔,你瞧不起谁呢?先生学问高深,我作为先生的学生,那能差吗?你别说秀才,就是举人那也是轻而易举。”
北叔笑着说道:“我说小辰,你本事不大,口气倒不小嘛,这还没考试牛先吹上了。”
李辰撅了撅嘴,说道:“北叔,你可别不信,到时候我要是考中举人怎么说?”
北叔哈哈一笑,说:“你要是考中了,我把我屋里的枪送给你。”
李辰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高兴道:“哈哈,北叔,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啊。”
北叔一愣,才明白过来着了李辰的道了,北叔看李辰那一脸得意的样子,莫不是小辰真有把握?但北叔还是嘴硬道:“瞧你那样,好像你已经考中了一样。”
“哈哈,先生说过,我中举人轻而易举。”李辰得意地笑道。
完了,先生都这样说了,那看来李辰是真能考中了,北叔一脸懊恼,说道:“小辰你真是越来越狡猾了啊,不过还没考试,结果尚未知晓,等你考中了再说吧。”
“北叔,到时候你别不认账就行。”
“那你要是没考中怎么办?”
“我要是没考中我当你儿子。”李辰自信道。
北叔却是被李辰这话吓了一跳,心想谁敢当你爹啊,当即摇头说:“谁稀罕你这么个儿子,换一个换一个。”
李辰讶异道:“这都不要?那我给你打一辈子铁。”
“换一个换一个,这个不行。”
“这也不行?那到时候北叔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行不行?”
北叔思索了一下,心想这倒是可以,旋即应了下来。
就这样,在两人的闲聊中,日暮西垂,红霞渐起,李辰和北叔终于完成了一道道工序,一把锋利的长剑条在余晖下泛着寒光。
李辰和北叔一起躺在屋门前的那两张藤椅上,迎着落日,又开始闲聊。
李辰问北叔:“北叔,你说先生为什么非要我走科举?我只是想去京城看看,这有没有功名在身也没有关系的吧?”
这个问题李辰在今日读书时就意识到了,但自己又不敢去询问先生,结果自己想来想去又想不明白先生为何如此,只好问看起来憨厚,其实脑子灵光的北叔了。
北叔躺在藤椅上,看着红霞,细雪已停,思索了一会,说道:“我觉得吧,先生可能是不想让你就这样在村里待一辈子,毕竟天下儒生都以博取功名,谋得官职,造福一方为志向,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学而优则仕嘛。”
“学而优则仕。”李晨低声念了一遍,又说道:“北叔,没想到你还知道这句话啊。”
“哼,你北叔我好歹混了这么多年江湖,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那你刚刚怎么还上了我的当的?”
“额,这个,要不算了?”北叔挠挠头,小声问道。
“不行!”
“不行就不行,我还不一定输呢。”
“北叔你怎么知道我要参加科考的?”
“先生之前告诉我的。”
“真的?”
“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