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大雪比往年来的猛烈,铺天盖地的雪如鹅毛般大小,没过多久就将整个村子给覆盖住了,一片白茫茫的,在阳光正好的午后,显得尤为刺眼。
原本坐在村子里唯一的学堂听课的李辰有些走神,看着窗外的白雪有些发呆,不一会儿眼睛就有些酸疼,于是轻轻地揉了揉眼角。
然而当他准备再次看向窗外的时候他发觉有些不对劲,学堂有些异常安静。
果不其然,当他抬头看向授课的先生时发现先生早已停止了讲课,而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但就是先生的这个模样让李辰有些害怕,于是赶紧端正身子继续听课。
李辰在村里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学堂里的先生。
村子叫扶渊村,村名也不知道是谁取的,反正李辰听村里的老人说很早之前就已经存在了。
村子不大,也就四十户人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
李辰没有父母,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所以在村里什么都不怕,今天偷了刘叔叔家的鸡蛋,明天就弄脏了王婶婶家的衣服,总之,各种捉弄村里的人。
但是村子里人又拿李辰没办法,于是村里的人忍无可忍,就去求学堂的先生将李辰给收了。
先生也欣然应了村民的要求,当他找到李辰的时候,李辰正和一群小屁孩在河里戏水。
一身儒衫,双鬓微白的中年先生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河里的李辰玩得不亦乐乎,也不喊李辰,直到李辰终于耐不住了,高声问道:“喂,大叔,你老是看着我干什么,你要是也想下来那你就下来呗,我们又不会笑话你。”
先生面对李辰的无礼也不生气,一脸平淡,说道:“玩够了没有?”
李辰有些奇怪,说道:“你管我玩没玩够啊。”
先生背负双手,淡淡道:“你若是没玩够那你就继续,玩够了就跟我来。”
李辰是周围小孩的头头,而且在村里作威作福惯了,见有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顿时觉得失了面子,一股熊脾气正要上头时他突然看向了先生的眼睛,这让他立刻冷静了下来,李辰觉得岸上这个中年大叔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不一会,李辰就乖乖地跟着先生走了。
他自己也很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看了一会,自己就完全生不起气来,后来他才醒悟,自己根本不敢生气,自那以后,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辰就乖乖在学堂接受先生的教诲。
虽然先生从来没生过气,也没打骂过学堂的任何人,甚至平常见了村民也是一脸笑容对待,但是李辰就是怕先生。
李辰在进学堂时学堂并没有几个学生,但是当村里那些小孩见李辰这个头头都乖乖坐在学堂摇头晃脑后学堂里的学生才多了起来。
不过还真别说,在学堂学了几年后当年那个调皮捣蛋惹人嫌的李辰早已改变,不再捉弄人了,反而有了些许礼数,有时还帮助村里的孤寡老人做事情,这让村里的人对李辰的印象发生了改观,同时对先生的教导大为赞许。
落日西垂,天边一片红霞,村子里的上空缓缓飘出炊烟,顽童缓归,鸟雀回巢,学堂也到了放学的时辰了。
“好了,今天就先讲到这里,大家就先回家吧,路上小心。”先生坐在书桌前,盖上手中书,放置一边,对着学堂里的学生说道。
顿时学堂里就是一阵欢呼声,孩子们纷纷收拾自己的东西对先生行礼告别,先生也站在门口对着孩子们微笑告别。
但是唯有李辰坐在自己位置上慢吞吞的收拾自己的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因为李辰的家就在学堂旁边,同时也挨着先生的家。
李辰是在自己十岁的时候才知道,其实自己就是被先生带进村里来的。
李辰十岁生辰那天的傍晚,他正准备睡觉,结果先生却在那个时候来到了他的家里,告知了他的身世。
李辰原是洛朝渝州一个小镇的普通人家,结果那个小镇突然爆发了一阵瘟疫,小镇十户九空,李辰的父母也难逃一劫,而那时的李辰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被路过的先生听见了哭声给寻到,最后一路抱到了扶渊村,由村里的妇人帮忙抚养,先生自己也在村里定居了下来。
李辰在听完自己的身世后并没有伤心欲绝,痛哭流涕,只是有些微微惊讶,原来先生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呐。
同时,李辰自那以后就被迫搬到了先生家的旁边居住,这让李辰很是郁闷了很久。
现在的李辰,早已经褪去了童稚,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了,在学堂的十年,也让他学到了很多。
先生跟最后一位小孩告别,而李辰也刚好收拾完东西,正准备跟先生行礼道别,却见先生拦住说道:“你今晚来我这里,有话跟你说。”说罢转身离去。
李辰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先生的背影行礼道别。
李辰回到家里还是很疑惑,完全不知道先生突然让自己去先生的家里干什么,心里多少有些发慌,以为是因为自己先前在学堂走神的事而要训斥自己,但是很快就被自己给推翻了,因为自己以前也有过走神的先例,但是从来没有被先生训斥过,所以到了夜晚,李辰揣着不安和疑惑敲了敲先生家的门。
“吱。”先生打开了门,说道:“进来吧。”
李辰惴惴不安的跟在先生后面,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到先生的家里!
先生的家跟村里普通人家没什么两样,就是多了个书房。而先生正是带着李辰去书房。
先生的书房里的书多到让李辰感到惊讶,书籍和竹简可以说是摆满了这小小的书房,这让李辰很是佩服先生的博学。
先生坐在书桌前,对站在对面的李辰说道:“今天是你十五岁的生辰了吧?”
李辰心里感动,原来先生还记得自己的生辰,自十岁生辰那天先生来祝贺以后就再也没来过,李辰以为先生忘记了,于是认真行礼道:“是的,先生。”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先生翻着书桌上的一本书,淡淡地问道。
李辰一愣,没想到先生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自己确实没怎么认真想过。
李辰沉思了一会,说道:“学生想像先生一样,就在学堂里教书即可。”
先生一顿,抬头看了看李辰道:“就这?”
李辰不知道先生什么意思,以为先生会责备自己心无大志,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是。”
“你难道不想走出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没想到先生没有责备。
李辰想了一下,说:“学生想过,但是学生怕自己无知,在外面惹出麻烦。”
“你想去哪?”
“想去京城。”
“嗯。”
李辰一愣,抬头看了一眼先生,就嗯一下?就完了?
正疑惑着,先生又说道:“两个月后县里会举办一次院试,你去参加,拿个秀才回来。”
李辰这下更是不解,问道:“先生,这是为何?”
“我朝自太祖以来已历两百余年,一直注重教化天下,对天下士子的选举尤为重视,因此京城自然是天下士子汇聚之地,有无数的风流雅士,世家名流之辈,想要与他们搭上话,没个功名在身是万万不成的。”
李辰大喜,先生这是赞成自己去京城啊,虽然自己心里对能去京城看看多少有些激动,但是还是有些疑惑,于是问道:“先生,既然京城有如此多的名流才子,那我就算拿了一个秀才那也只是跻身末流啊。”
“秀才只是我朝读书人能参与科考的资格而已,当你拿了秀才后方能继续参与后面的春秋二闱,待你取的名次后自然有人来与你结交。”
“这是为何?”
“我朝官员皆由科考选拔出优者担任,因此,那些科考优胜者自然是每一位朝中官员结交的对象,以此壮大自己的派系。”
“原来是这样,那先生,这岂不是结党营私?!”
“结不结党,你到时候自然会知晓。”
“是,那先生,我是要参加春秋二闱吗?”
“这是自然,不参与春秋二闱,你如何能教书?如何在京城立足?”
“明白了,先生。”
“以后你就不用去学堂了,就在我这里读书吧,能读多少就读多少。”
“是。”
“你北叔叔和余婆婆那里也别忘了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是,先生。”
待先生交代完毕,李辰也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他躺在床上,心里隐隐对能去京城隐隐有些期待,虽然要拿个秀才,但是这对李辰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先生教授极其广泛,儒家经典,各家学说,就连兵法也对李辰教授颇多,常常让李辰叹服先生学识之渊博,见解之高深。所以,拿个秀才对李辰来说轻而易举,至于后面的春秋二闱能考出什么好成绩就不用管了,尽力而为便可,能去京都走一遭就心满意足了。
李辰心情愉悦,满脑子想的都是京都里的繁华盛景。
然而,李辰在兴奋的同时,却遗忘了一件事情,既然自己只是要去京都看看,那自己为什么非得参加科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