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闵未揽在身下,轻轻拨开他额间汗湿的头发,点点蓝光在眼眸里闪烁,像跳舞的星辰,闵未仿佛从他眼里看见了整个银河系。
“为什么要压抑?我指的是重生进度。”闵未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上。
“弱势一方会被吞噬,我会失手毁了你。”零和低哑着嗓子,这样的形式对他来说消耗极大,但闵未的气息让他产生欲望,没完没了的欲望。
闵未托起他的脸:“所以你就忍着?如果我没法变强呢?”
“只要不伤你,我宁愿再死一次。”他原先以为对闵未的渴望仅来自于重生的需求,但自从意识到自己手上的血腥后,他逐渐发现事情并不是这样,他可以为了闵未放弃重生,这是优先级转换的一个重要改变,想到这里,他内心被那个数据差卡得难受,将头埋在闵未的颈窝里,竟有些呢喃:“跟我走,离开这里。”
闵未心头一颤,他从未听过零和这样的声音,仿佛此刻不是零和护着他,是需要被他保护。
零和摸着他的头发,说:“只要你开口,我可以毁去所有,让人类重新开始。”
“你毁去所有,我们就没法重新开始了。”
“不会,知道你们智人的语言系统特殊在哪里吗?特殊在想象力,你们能描述出不存在的东西,构建出不存在的信仰,在不可能的土壤里开出希望的花,但残存的自负会毁去这朵小花,”他伸出手,掌心里模拟出一株娇艳欲滴的红色花朵,然后在一道闪电下化为灰烬:“明知力量微小,还会不顾一切地尝试,”他深深地盯着闵未:“就像你一样,但随便一点好处,又得意忘形,互相卖弄,这样很危险。”
闵未承认他说得对,即便北域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依然危险重重,他们防的从来不是风暴,是那些建筑里看不见摸不着的人心。
“但我不能跟你走,我得搞清楚父亲现在如何。”
“这不冲突。”
“现在冲突,你已经把我隐形很久了,放开吧!他们会找我。”
“答应我不要再说清除记忆那样的话,我就放开。”
闵未点头,推搡着他:“不提了,你先走,我快被你压死了。”零和伸手点了点他的太阳穴:“我找你就得回应我。”
“知道了,快走。”他不想这样一直躺在他身下,虽然对方不介意。
零和离开后,他穿上衣服,坐在地上久久无法平静。
“只要不伤你,我宁愿再死一次。”
他想着零和浑身的伤口,以及在费米森林里对他说得那些话,紧紧握起了拳:“如果我没有注射并且活下来,你难道真的去死?”
突然,门打开,两位看不清面容的工作人员穿着白色的隔离服,见他好好坐在里头,嘀咕了一阵,好像在对外面汇报什么,然后往后站了站,朝闵未比了个请的姿势。
闵未起身,忽然眼前一花晃了两下,他内心把零和一顿骂:这家伙是白骨精专门来吸我能量的吗?下手这么狠!他下意识抹了抹嘴角一点红色,跟工作人员走了出去。
灰白色的过道干干净净,长得望不到头,他四处观察两边的房间,没看出这是做什么用的。
做办公场所过于隔绝,秘密会议场所?分得太细,政要的私人空间又显得很正式,招待室吧......又没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前后两位穿得像泡芙一样的带路人眼里尽是冷漠,把他当囚犯似的带进走道尽头左侧的一个房间里。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背对着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听见动静,才缓缓转过身,闵未看清他的腿是残疾的,厚重的轮椅像办公椅一样大,对方两鬓发白,仔细瞧了瞧闵未,露出平和的笑容。
“你就是军处的独子,闵末。”
对方的声音很浑厚,是很有气质的那类中年人,但闵未差点呛到,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稳重地纠正了面前这位长辈的口误:“闵未,未来的未。”
男人笑了笑,示意闵未坐下,这里只有简单的办公桌和椅子,但房间却出奇的大,看四周的印迹,原先摆放的许多用品都被撤走了。
“还记得我吗?”对方和蔼地想拉近关系,但闵未见他第一眼就全然陌生,只能大致判断对方身份不低,其余没有任何印象,他摇头。
男人点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才五岁,难怪不记得,我与你父亲是战友,也是帝国第一支维稳军队的主力,我们退下去之后,特级兵才出现。”他停了一秒,继续说:“之后,我负责与特级兵对接,亚父先生是我带回来的,至于你的父亲,后来做了我的军机处长。”
闵未仔细听着,对方表达的很明显了,他就是帝国目前的一把手,闵未起身,朝对方低了低头。
帝国没有对最高职务的尊称,一直是以最高机甲武器为意识形态的一种精神形象,大家都知道帝国大厦是最高权威所在,但没人去猜测一把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或者,帝国并没有这样一个老大。
“你就叫我刘叔叔。”
刘?
闵未一直有一位姓刘的随行医生,但他从没见过,也没有找过这位医生,一般有个小毛小病,就吃着他开过来的药,对方没找他,他也没问过,谁喜欢没事去找医生玩?
更何况他巴不得那些什么保镖医生之类的离他远点。
他喊了一声,问道:“您把我带过来是有何指示?”
对方依旧笑脸相迎:“不知道你感觉怎么样,你体内产生了异变,别人我可以不管,但你是闵老的独子,我总不能袖手旁观。”
那由我父亲来管不就行了?再不济还有亚父先生,你难道比先生还懂不成?他腹诽,嘴上还是感谢着:“那您还是作好防护,我可以去找亚父先生,配合观察。”
“不用了,先生很快就会过来,”他转动轮椅绕到他跟前:“但你的异能比较特殊,先生来之前,只能委屈你在隔离区呆着,有什么需要跟他们说,”说罢,门外进来了近卫,是之前站在军处身后那一排人其中的两位,一个光头薄胡渣,一个壮得没脖子。
“希望你别误会我的意思,你父亲最近比较忙,我就替他照顾你了,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出来,知道吗?”
闵未见这架势,误会是不允许了,照顾也不敢当,相比之下,他倒是想知道帝国大厦的隔离室是缘起哪般,又是怎么建造的,便乖乖听了话,在两名彪形大汉的“护送”下离开了。
不出所料,这里所谓的隔离室过于高调,能量扫描仪,体能检测机,还有专门休息的房间以及恢复室,墙上挂着的记录表已经写上了闵未的大名,每天起床后打开门就直接进入液态过滤器,停留几秒后再走出,休息期间的所有变化就被记录在案,根据当下的情况再进行一系列工作。
这哪里是隔离?根本就是忙碌的实验对象,而且是全自动的。
他淡淡地把这一切在脑子里走了一遍,零和的连接在他意识里游走,通过声纳判断,零和给了他一个结论:“这点简陋的设备,查不出稳定的能量,也不会发现你的异常。”
“什么异常?我没有异常啊!”闵未在脑子里反驳他。
“当然有,我们**了,你要是没点变化,怎么对得起我?”
“你别说了好吗?”他皱了皱眉,身旁那两个近卫偏头看了看他,然后把门带上了。
“你能不能别再说**这个词?很动物化,我们人类是体面的!”即便四下无人,他也不敢说出声,像个躁动症患者一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那说什么?做爱。”
“你很兴奋是么?有些话你不说出来别人也能懂的。”
“这个词很美,做爱。”
“不要再说了,算我求你。”他打开休息室躺了进去,想把这家伙从脑子里往外赶,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严肃地喊他:“零。”
“嗯。”
“我有件事还是想拜托你,你别生气。”
“知道了。”
“我还没说。”
“你已经在想了。”
“可以吗?我很担心高枫的安危,这么久没有消息,他又遭受了异变。”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改掉你的优先级。”
“怎么改?我的意思是,如何操作?”
“需要时间,也需要你自觉,比如遇事第一个想到来找我,而不是其他人。”
“好。”
机甲大楼设备关闭,原本常年低沉的设备声陡然消失,亚父收拾好最后的衣物行李,朝这偌大的楼层看了一眼,包括那个吉祥物般的万向轮。
当初为了做这个魔方,他将Zero的中枢系统研究了几天几夜,不眠不休,才终于把这套监测系统走通,由于外观太丑,最终选择隐匿在创世山的山体里,不到万不得已根本就不敢碰,他自己也怕一碰就乱了,真要说创造了什么,万向轮其实是他的巅峰之作,再复杂就太吃力了。
世人都说亚父先生造就了Zero无限机甲机器人,其实是Zero造就了他。
“我是被幸运选中的,我一直都知道。”他喃喃自语,淡蓝色的身影远远站在他身旁,良久才开口:“她很优秀。”
亚父听着这话,笑着摇摇头:“是我太理想化了,我太希望所有机甲系统都像你这样,以至于定了天大的目标,一路望不到尽头,其实我应该做作业服,而不是智能系统,这是两回事。”
“实用型装备对你来说不难,你应该有更高的追求,这是对的。”
“对,但有代价。”
“不对的代价更大。”
亚父猛然间看了他一眼,Zero现在就完整地站在他面前,这个概率是如何造就的呢?
如果没有万向轮这样一个造物的出现,Zero现在会是什么情况?他与这颗星球还有半毛钱关系吗?
当然,先生并不知道零和的重生起点,但他依旧听懂了对方的意思,他有自己的执念,也许这个执念走不了太远,但谁知道期间会有多少个意想不到?遵守内心是天命使然,想做却不去做,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代价大过生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想了想,把万向轮残破不堪的本体取下,放在需要带走的设备堆里。
“我来修。”零和突然伸出手,亚父顿了一秒,双眼闪过一丝欣喜,他立即将魔方交予对方手里,低声说:“帝国思路不正,这里是要废弃了,比我预估的要久,还算不错。”
“嗯。”
设备由专门的人负责运输,亚父关上最后一盏灯,他知道零和并没有走,有其他人员在场,他没有再说什么,“咔”的一声带上大门后,他把三份基因锁的数据抹去,然后用密码关闭了智能系统,如果帝国安排下一位入驻人员过来,这个系统就是空白的。
下了楼,帝国大厦就在不远处,但亚父感觉这一走是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就像跨过了北域的分界线,生死之间,互相再无关联。
零和在窗前静静地望着这位亚父银发苍苍的身影,时隔多年不见,对方老得再慢,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他看了一会儿,侧身将万向轮凌空立起,灵活地动起手指将这个魔方分解,把每一条语言都连接起来,并修补了烧毁的电路,不一会儿,智能教练系统就脱离这个破旧的铁盒子,在空中舒展开来,零和在丝丝缕缕的思路网中踱步,删去了一些繁杂的礼节任务和死板的原则,强化了监测力度和智能思维。
他知道万向轮实际被用做了什么,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魔方的能量有多强,包括亚父自己。
她缺乏的只是足够的时间,和适当的解放。
思维云在他身周游荡,零和没有在意,他告诉对方:“如果你想变强,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是么?那我该怎么做?”
“把自己打破,在这座炼狱里重组。”
思维云饶他转圈:“万一重组失败,我不就消失了?”
“看你造化。”
“如果我不进去,只想跟着你呢?”
“那你要格外小心,不然消失得会更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