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汉子大喝一声，随即一股狂风席卷而来，夹杂着尘土如刀般刮过我的脸颊，最后在汉子身边凝聚成一把剑，型似剑而非剑，万千尘土汇聚于剑尖，撕裂般的向着红袍男子呼啸而去！
伴随着一声剑鸣，红袍男子动了，那搭着长剑的手不知何时已将剑挡在身前，万千尘土正悬于红袍男子眉心一尺处，即便是撕略的劲风吹散了那一头黑瀑，也无法再前近分毫，红袍男子伸出左手，掌心朝上，视线凝聚在掌心处，一片火红色的花瓣安静的躺着。
花瓣？我心底一惊，这二人交战时的劲风连睁眼都很吃力，可这花瓣却丝毫不受其影响，仿佛静止，我望着男子，火红色的花瓣，火红色的长袍，难不成？
正当我望着男子出神时，第二片花瓣缓缓落下，紧接着第三片，第四片，第五片...直至漫天飞舞，红袍男子终于望向了身前的飞剑，张口说了两个字，即便是相隔甚远，我也依旧能从他的口型中判断出，那二字，便是“红尘！”
此时，漫天花瓣仿佛有意识一般，包裹住悬于眉心的飞剑，撕扯着、破坏着，瞬间将其重新打回万千尘埃，仿佛这天地间从未出现过刚才那一幕，没有飞剑，也没有那般凌人的气势，恍若混沌初歇，尘埃落定，万物祥和且安静。
周围的劲风消散不见，我逐渐睁开微眯的双眼，身边早已全是飞舞的花瓣，也不像方才那般有意识，只是缓缓飘落，漫无目的，地面落了厚厚一层，可空中却依然不断有花瓣落下，我忽然觉得有些安静，四下望了望，发现除了我与这二人之外便只有寥寥几人的身影，也对，这般声势寻常人躲都来不及，哪还有人敢往前凑。我转过头，望向那二人，此刻红袍男子已将长剑斜举在身侧，眉目低垂，一头长发随着微风浮动。另一旁的汉子提着剑鞘，漆黑的双眼战意依旧，被打散的尘土重新凝聚成飞剑悬于汉子身侧，周围的尘土逐渐向其靠拢，接着第二把飞剑升了起来，但没有就此停歇，第三把，第四吧，直到凝聚出第七把的时候，尘土才渐渐散去。
周身的花瓣隐隐向同一个方向飘落，那七把飞剑也慢慢躁动不安了起来，就在我认为双方的气势都攀升到了极致的时候，红袍男子出手了，只见一道残影掠过，兵器交接的声音如期而至，这漫天飞舞的花瓣与飞剑在这一刻，交织在了一起。
后来有文描述此战：
时隔二十余年，剑神流羽第四次拔剑，与红尘剑九歌战于长安城郊外，红尘剑九式尽出，其势若千古春秋浩瀚长河，剑神聚七剑并作一剑，此剑一出，宛如烈阳万丈直刺那一河千秋载，九歌上身衣袍尽碎，在即将要被剑刺入其胸膛那一刻悟出一剑，反杀剑神流羽，此剑式名为“如梦。”此后，天下第一易主，江湖云动，武林豪杰尽出挑战，皆败。有诗云：“红尘无梦剑无影，落花无风烟无形。如梦红尘如影剑，如风落花如烟行。”
我望着面前的汉子，那把长剑已刺穿他的胸膛，青衫已被浸透，血顺着他的手臂爬满剑鞘，后又流落在地上，漫天的落花铺满整片桃花林，红色的衣衫，红色的剑鞘，红色的落花。
“如若二十年前你便知你无法改变这一切，你是否还会带她走？”九歌手握长剑淡淡说道。
“我与她，与这结局无关。”
“可她的死，与这结局有关。”
“你是...”
“九歌。”
“九歌...九歌...韶韵九歌...难道？”汉子眼中的疑惑逐渐消散，汉子望着他，望着这似曾相识的面容，嘴角逐渐扬起，说道：“没想到当年流着鼻涕的小屁孩，已然长这么大了。”
“你没有保护好她，所以你该死。”九歌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汉子的眼神暗淡了一下，眼中的落寞在此刻显得格外凄凉，沙哑的声音喃喃自语：“不过是大梦一场空，不过是孤影照惊鸿。”
“当初的三大门派可还不曾敢有这个胆子。”九歌的话语格外坚定。
“可他们终究还是敢了。”汉子并没有动容，只是默默望向将落的夕阳。
“她的仇，我来报。”九歌将长剑带回剑鞘，转身离去，这火红的霞，漫山的花，不曾留他多望一眼，多停一步。
汉子并没有回头，依旧盯着夕阳出神，轻声呢喃：
“三月桃花红似火，清词韶韵递九歌。只身仗剑，无悔。”
我来到汉子身旁，一同望向那将落的夕阳，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
汉子随意的灌了两口，说道：“小哥见笑了，这欠你的半壶酒，怕是还不上了。”
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言语，我能看出此刻他的每一个字都有些吃力。
汉子摇头道：“我的伤我心中还是清楚的，既然这酒还不上了，索性就再多欠小哥一些吧，向北十里外有座云池山，不大，山腰处有片紫竹林，竹林深处有个木屋，木屋旁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下葬的是亡妻，还劳烦小哥抬把手，将我与她合葬在一起，这剑鞘与那石碑下的剑，还有我穷尽半生所悟出的这本剑道都赠于你，还望小哥不要嫌弃，闲云野鹤久了，随身的物件不多，真是万般带不走，唯有孽随身。”
我望着他递来的剑鞘与泛着黄的书籍问道：“你就不怕我应了你之后就这么跑掉？”
汉子笑道：“江湖儿女，值得托付。”
我转头望向那视线所尽之处，夕阳已落去大半，火红的霞映着漫山的花，可偏就有些道不出的凄凉，我拿起酒壶仰头灌下，辛辣的热流灼烧着整个胸腔，驱散了些许的寒意。
“成，这事我应下了！”
汉子笑了，笑容像孩童般清澈，洗涤了这世间所有的喧嚣。夕阳逐渐没入山峦，那双望着夕阳的双眼缓缓合起，口中轻轻呢喃：
“留恋凡尘梦三千，奈何缘尽纷飞散。
不如抚琴伴月舞，长歌一曲乐长安...”
这日，战神流羽身死，死时身向北，视线穷尽之处山峦迭起，云涌如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