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正午，病房的窗户开了一条缝隙，微风习习地吹拂进来，伴着阳光温煦，我几乎眯起了眼睛。病房里十分安静，除了我，便是一直守在旁边的薛睿。
他大多数时候只是默然看着我，我也不去关注他，两个人即使近在咫尺也形同陌路一般。
他见我翻看自己的CT单，终于忍不住说道：“浅茹，关于凶手……”
我抬头看着他。凶手是谁大家心知肚明，我刻意不提，就是为了薛睿先提起。不知道他会怎么说呢，如果是为了她劝我隐忍的话，我和他最后这半分情分也就没有了。
薛睿见我不说话，便知我在等他说，于是他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地道：“这些天警方一直在调查，初步结果是排除了嵇婉童的作案嫌疑。”
我抬眸冷笑，不置可否：“噢？”
薛睿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眼里皆是毫不做伪的难以置信：“我也不相信！那个电话号码就是嵇婉童的，可是警方说，那个号码在一年前嵇婉童就不用了。而且在案发当天，嵇婉童并不在N市市内，而是在Y市处理手上的事。”
我心头念转如电，深知薛睿没必要，也不可能在此节上骗我。我嘴角的冷笑更深刻了两分，我本以为嵇婉童定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没想到她倒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薛睿看着我，道：“虽然她如果买凶杀人，并不需要自己在场，但那个短信号码……归属地来自海外。”
我蓦然瞪大了眼睛：“怎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嵇婉童就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她如果一直对我心存怨念，早早布下了这个局，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开车撞你的和那个言语讥讽你的已经自首归案了。”薛睿皱着眉头，森然道，“他们交代，雇佣他们的那个人是美国的一个老板，和你们林家有很大的仇隙。嵇婉童一年前的号码地址正是来自于那个地方。警方调查了他们之间所有的通讯记录，口供在你哥哥的要求下，也对了一遍又一遍……他们说，确实没有问题……”
我把手中的CT单轻轻放在床上，静静地说：“然后呢？”
“警方正在打算实施跨境追捕。”薛睿说出这句话，有些艰难地笑了笑，“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我蹙着眉头问道：“所谓国外的老板，确有其人？”
“对，你的父母也认识他，是林家的死对头。”薛睿确定地道，“二十五年前追杀你的雇佣兵，应该就是他家请的。”
我沉思片刻，寒寒道：“这么说，倒也说得通了。只是，你信么？”
我直视着薛睿，他神色坦然，直言道：“我不信。她把自己摘得干净，但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为什么她的手机号码会到了害你的人的手上。”
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是这样的想法。我还以为他会顾念旧情，给嵇婉童辩护几句，但是他没有。我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中全然是对我的心疼和怜惜，别无其他。我心中一动，把眼神和他错开去，冷冷地道：“连你都不相信，警方又怎么会觉得嵇婉童无辜？”
薛睿听出来我话中对他的揶揄怨怼，苦笑一声，和我解释道：“那两个自首的也说了，手机卡是他们偷的，他们的金主一年前就知道你是林家的大小姐，但是一直到现在才动手。就是为了嫁祸给嵇婉童。”
“警察怎么说？”我皱着眉。
“他们相信了。”薛睿冷笑一声，狭长好看的眸中怒火点点。
我见他对我这么上心，莫名地心里一甜。面上还是声色不动地道：“但是如果说，主谋是那国外的人，也说的过去。”
“不可能。如果不是她一年前就有了这恶毒的心思，那人的手再长，又怎么可能对国内的情况了如指掌？手机卡丢失这伏笔……就是最好的证明。”薛睿的手指有节奏地叩着桌子，一双好看的峰眉也紧紧蹙了起来。
我想起他和嵇婉童的关系非比平常，心里酸楚楚的，就呛他：“初恋做出了这种事，你骄傲吗？”
薛睿闻言，直愣愣地看着我，我看不透他那一双深邃眼瞳里是什么情绪，只觉得心神错乱，赶紧认输似的偏过了头。
薛睿的声音沉中带怒：“我若是知道她竟然有这样毒辣的心肠，说什么也不会对她这么包容！我没想到我对她的包容最后竟然成了差点害死你的导火索……我不发什么誓，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一定找出嵇婉童害你的切实证据，给你报仇。”
我眼中潮湿，扭过头不看他。自嘲地笑：“薛总这样说，我还真怕我误会，你还喜欢我呢。”
“浅茹，我心里从来没有旁人。”薛睿定定地看着我，站在阳光下，我看见他的影子被投得很长。
我默然良久：“所谓心结，到底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开的，你在这里说的，现在的我只会以为是空谈。”
薛睿也陪着我静默两分，但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还是那样坚定不移：“一生得一爱人足以，多久我都等。”
我苦笑一声，傻子，我这不过是给你开了空头支票。
空气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我扭头放空自己，他也不知在想什么，但是我却感受得到，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我。
半晌后，他哑着声音问我：“林平旌的事，你是早就知道吗？”
我一愣：“什么？”
“你知道他是你哥哥吧。”薛睿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用陈述句表达他的想法。
在他灼灼有神的视线下，我张了张口，颓然道：“是，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一直误会？”薛睿问道。
我有点惊讶地转头看向他，他几乎是用的谴责的语气，他一直宠着我，我从未听他用过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就愣愣地看着他。
薛睿没有因为我的手足无措而放缓语气，而是深深道：“林平旌这些天都没有来看你，你也知道你这个哥哥有多宝贝你，他不来看你，不是不想见你，而是过不了他心里的坎。他心里的那个坎，是你筑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