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姐，又见面了。这次一定是小柔强拉你来的吧。”夏母开口。
徐染当然不能说夏秋柔的不是，“她听说你受伤很是担心，我怕她开车出事，就一块跟过来了。”
夏母对这个解释很满意，“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做事完全义气用事。她知道我出事肯定慌了神，如果不是你帮我看着她，估计等她赶到医院，身后一定尾随一溜烟的交警。”
徐染脑海里闪过夏母说的情景，不由眉眼一弯笑了起来。那也是小柔跟您亲。”
“我们家的孩子都跟我亲。”
夏母不知道在暗示什么，总之徐染没听出来。这让她没法接话，幸好这时夏秋柔那边的讨论已告一段落，她走过来拉住徐染的手，笑眯眯的看向母亲。
“妈，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就由爸、护工，还有我和然然一起照顾你。”
夏母目光微闪，脸上笑意不减，“这么安排有什么说法？”
“当然是我们兄妹三，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啊。大哥他们两口子都忙，请护工的钱他们出。我穷，只好自己动手。而二哥远在天边，就由然然代劳吧。”说到这，神态郑重的看向徐染，“然然，辛苦你了，累着的话找二哥算账去，谁让他关键时刻不能在妈身边尽孝道。”
徐染被这个安排吓了一跳，说到底，她并不介意休息时间来照顾夏母，可若是代替夏时景，那就意义不同了。
“怎么，不愿意？”说话的是夏幕冬，他很看不惯徐染复杂的表情。至于这样喜形于色吗？如果不是小柔舌灿莲花的帮她说话，自己又怎么会同意？
徐染听出他言语中的冷漠与嫌弃，心中不由涌上一股倔强，“这是我的荣幸。”
“明白就好。”夏幕冬嗤之以鼻，“如果你想偷懒，以为照顾病人很轻松，不如趁早放弃。”
徐染勾唇，她从来不怕威胁，迎难而上貌似成了她近来的行为准则。
夏母没有反对子女们的安排，她温和的朝徐染点头，“看来又要麻烦你了。”
徐染赶紧摇头，“不麻烦不麻烦。”
从这天起，徐染每天上班提前一个半小时出门，拎着亲自做的早点，煲的汤赶到医院。这让夏母很是过意不去，连道不用这么辛苦，早饭老伴会带过来。徐染笑着说举手之劳，不要客气。
夏母待人和气，与人说话的时候目光会静静的落在对方脸上，让人有重被尊重的感觉。徐染对夏母的感觉非常好，觉得她应该也喜欢自己，否则怎么会这般和颜悦色。直到这天的意外发现。
下班后的徐染与夏秋柔一同去了医院，夏秋柔陪母亲说话，护工在打扫卫生间，徐染拿着买来了新鲜水果去了走廊尽头的水房清洗。
昨天夏母无意中提到想吃香梨，徐染记在了心里，今天一道买回来了。香梨连皮才好吃，徐染一个一个洗得很仔细。
这时门外进来两个打扫卫生的阿姨。
其中一个道，“今天VIP病房的病人给你的是什么？”
“鸽子汤，还有花卷。昨天他们给你的是乌鱼汤吧。”
“是啊，味道真不错，我全部喝完了。”
“明天早上又是你去打扫他们房间，不知道他们又会拿出什么。”
“随便什么都好，总之不会是差东西。托他们的福，最近咱们的伙食不错。”
徐染默默的听着，直到两个阿姨推着水房的垃圾车离开，她才收回在冰凉的自来水下泡得通红的手。
洗好的香梨一个个水嫩嫩，散发着水果特有的清香。
“你们真好看，就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被人吃掉。”脸上掠过浓浓的自嘲。
其实刚才她大可以告诉两个阿姨，明天是萝卜排骨汤，萝卜是邻居阿姨送来自家种的，排骨是拜托母亲一早去菜场买的新鲜排骨。
徐染再次回到病房，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没人看得出她刚才经历多大的打击。
“然然，你来得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你先在这陪我妈，等会我爸来了，你再走哈。”夏秋柔拎着包站起身。
“不用了。”夏母道，“然然上了一天的班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这里有护工，你爸不用多久就到了。”
“妈，你跟然然客气什么。如果爸带来的晚饭多，说不准他还能蹭到顿饭呢。”夏秋柔笑道，她偷偷朝徐染挤挤眼，递了个好好表现的眼神。
徐染将洗好的水果放到台子上，“你去吧，我会照顾好伯母。”
夏母还想说什么，她的女儿夏秋柔人已“嗖”的声离开。
“这孩子”夏母无奈的叹气。
徐染回以温婉的笑。伯母，水果洗干净了，要不要尝尝？”
夏母慈爱的望向她，“最近我说太多次麻烦你了，小柔总是说太客气的话显得矫情，那我今天就不说了。”
“照顾长辈是应该的，伯母确实不用太客气。”
说是徐染陪夏母，其实两人也没什么话说。接下来夏母靠在床头看书，徐染见没什么事能帮忙，也就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书籍与笔记本，准备明天的课程。
由于肩负着照顾病人的工作，徐染不敢太过投入自己的事，所以当夏母在坐立难安时，她很快就发现了。
“伯母，有什么需要吗？”
夏母神情略尴尬，“没事，坐久了换个姿势，你忙你的。”
徐染不便多问，再次着手自己的事。
没多久，夏母坐的位置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还夹杂着压抑的抽气声。这下徐染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她起身走到床前，只见夏母眉心皱成深深的川字，眼中全是强忍，一只手攥紧被单，另一只手在被子下，似乎抚着腹部位置。
她脸色微红，细看额上还有层密集的小汗珠。
徐染心念一动，想到什么。是不是想上厕所，我扶您去。”
夏母没看她，目光瞥向明处。混蛋夏图正，没事给我喝那么多水。自己拍拍屁股回家了，完全不顾我的死活。”
她旁若无人的抱怨，徐染只好左耳进右耳出。伯母，伯父一时半会来不了，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必。”可能所有的毅力都用在克制上，此时夏母脸上温和的笑意全无，这两字她说得冰冷疏离。
被不客气拒绝的徐染轻咬下唇，站在床头不动。
“别矗在这，一会夏图正来了我都看不见。”夏母又道。
徐染只得换了个位置站。
时间又过去五分钟，夏父迟迟不见声音，而夏母的脸色更加难看。徐染急了，伯母可千万别憋坏了。古人说的人有三急忍不了可是经过千年认证的。
“要不我找护工来。”徐染再次提议。
夏母愤懑的瞪了她一眼，“我一辈子养尊处优，活得清白干净，如今你要我在几乎完全陌生的人面前露露那啥，究竟什么居心？”
徐染很委屈，基于立场她又无法辩驳。可你这样憋着也不是办法，要不，我给伯父打个电话，问他到哪里了。”
“好。”夏母撑着肚子回答，用眼神示意自己手机位置。
徐染拿起手机，很快找到夏父号码拨通。夏母充满期待的望来，没想到得到的结果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塞车，夏父离医院还有三个红绿灯，等他凯旋到达至少要半个小时后。
夏母人都快蜷缩成一团，眼看她脸色越来越难看，徐染也顾不得其他。她蹲下身，飞快的将对方的拖鞋拿出来摆放好，再踮起脚拿起床头的吊瓶。你按住针口，我扶你下床，上厕所。”
夏母脸色一僵，“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命令我。”
徐染用行动回答，她手一拨，将覆在夏母身上的被子挪开。如果你不想让家人看到你尿在身上的狼狈样，最好现在听我的。”
夏母恼羞成怒，“不用你管。”
徐染身体站得笔直，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气得脸色发红的夏母。伯母，接受我的好意就这么为难吗？难道你当真不顾自己是否出丑，也不管身体会不会憋出毛病。”
她的目光清澈，纯净得毫无杂质，夏母在其中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倒影。
对方如此坦荡，倒是自己在纠结什么。
“我腰伤还没好，你尽量走慢点。进了厕所，得麻烦你帮我脱裤子。”夏母说出这些私密事时脸上并未出现窘迫，就像病人跟医生倾诉自己的病症一般。
“好，我会的。”徐染弯下腰帮夏母从床上下来。
徐染也算有照顾行动不便病人的经验，别忘记远在天边的夏时景曾轻微骨折。她把夏母的手臂放到自己肩上，自己胳膊伸向对方的身后，由于夏母的伤在腰上，如何扶好她又不碰到她的腰，这个难度系数为100的问题让徐染出了小半身的冷汗。幸好虽然过程是漫长曲折的，但总归有了好的结果。
夏母面到燥意的重新回到床上，徐染面色平和的帮她整理好床铺。
沉默了好久，夏母开口。刚才我态度不好，对不起。”
徐染掖好她脚那边的被角。没关系，我能理解。”直起腰，捋好掉到耳边的碎发，“毕竟我是外人。”
话说出口，就看到错愕从夏母的脸上浮现。徐染没有多看她，径自走到之前的位置坐下，“我陪您等到伯父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