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悲喜本就是不想通的，你看她笑得像个温暖的小太阳，却不知内里有多少未结痂的伤口。很多时候人潮如织车水马龙，你却绝得周围似乎只有你一个人了，你的伤口只能自己在黑夜里痊愈。其实，每个人都是这样，很奇怪不是吗？人类是群居动物，却不能抱团取暖。
他淡淡地挑开最残酷的事实。
“叶之琛，他才是，“东森”真正得老板。”
这一天，公司主编得办公桌上，多了一张请假条。
请假人：唐末帆。
主编挺有兴致，“唐末帆请假早退？”这家伙工作起来像是不要命似的，要她休息比要她加班难多了，没想到倔强如唐末帆也会有早退的一天。主编心情不错，护犊心切，收下请假条，只对前来处理的行政人员道：“唐末帆就算了，不要在早退单上记上去了。她的主动加班次数比主动早退次数多得多，纵容一下也不过分。”
行政小姐笑容可鞠地点头：“好的，主编，我知道了。”
一旁摄影组的沈主任憨厚地笑道，“看来唐末帆近日去与“东森”资方会面，是处于下风阶段啊。”
周羽亦正从茶水间出来，被沈主任叫住了，“周总监对这件事怎么看？整个新闻界都对我们唐记者这件新闻，盯得紧呢。”
“拿得下的新闻自然要拿，拿不下的尽力了，也不勉强，”周羽亦端着水杯，表情淡然，“我们制作部已在策划这方面尽了全力，相信唐记者也会这样，至于结果如何，那就留给市场去反应就好了。”
沈主任憨憨地笑，意味却极深，“知进退，才是上策。周总监才是，不露真身啊。”
这一晚，唐末帆在等人。
等叶之琛。
这一阵子，她仿佛常常这样等他。一个人，在长街，在冬夜，寒风凛冽，冻僵了双手，瑟瑟发抖地在等他。
她冬日雾气中的嘴唇好像冷藏的玫瑰，飘忽的眼神里幻化出蝴蝶。
无论事前日里的欣喜、甜蜜、娇嗔、亦或是现在的彷徨、震惊、愤怒，唐末帆都愿意先做那个“去等”的那个人。等人是一件苦差事，然而她不等上这一遭，哪里会有勇气去像不久之后再见到他时他是怎样的表情怎样的模样。
愿意为一个人去做一件苦差事，这是唐末帆傻的地方，却也是唐末帆了不起的地方。
要不然你以为，以叶之琛冷冷漠漠的本性，为何单单会对唐末帆这个人情有独钟？
冷风过境，唐末帆低下头，下午与叶阳间发生的对话不停地在脑中循环地播放着。
她清楚地记得，叶阳是用怎样坦白的口吻对她告知，足以令市场震动的秘密。
““东森”是叶之琛一手掌控的秘密公司，目标很简单，就是资本市场。他一点儿也不满她，似乎也毫不畏惧她把秘密曝光，其实仔细想想，你就应该能发现，以你在新闻界的人脉和资源，要想查到“东森”不想让外人知道的秘密，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曾经有多少记者多少媒体想要挖“东森”的秘密，结局无一不是一无所获。然而每个人，每件事，都会有例外，而叶之琛亦是这唐末帆的例外。”
“站在我的立场客观地讲一句，这件事早已不是简单地“东森”和媒体之间的战争了，而是叶之琛对你的“包容”和“忍让”可以到怎样的一个地步。我这么说，不是要故意伤你的自尊，也不是偏私为叶之琛讲话，我是对你讲一个事实。你再查下去，无非是借着叶之琛的手伤他这个人。到时候，叶之琛的处境会一发不可收拾，董事会不会放过他，股东会不会放过他，叶家更不会放过他。”
“叶之琛会对你忍让，我不会。如果此事失控到了一个无法收手的地步，我会越权插手，”这个男人垂手站定，一身地疏离气质，淡淡地告知她一个事实，连一丝怜惜都没有，“也许对你而言，叶之琛的意义不过如此，但我不是，叶之琛对我，对CYB的意义，比你想象中的，要严重得多。”
每每回想起叶阳说的这段话时，她又是怎样一个淡然的表情，唐末帆都会在心里抽痛，连头也狠狠地痛了起来。
叶阳的意思，她懂。
无非是不愿她利用叶之琛。
唐末帆闭眼望天，一片黑。
有些人很是奇怪，不爱你还不放过你，但有些人更是奇怪，爱你还放过你。任你肆意妄为，只要你开心便好。如唐末帆这样的女孩，看上去高傲冷漠难以接近，其实无非是缺乏安全感，又过分自卑，遇事会设身处地地为别人着想但又不希望别人对自己太好，生怕亏欠对方太多还不了。
明明自身满是灰暗，却还总想着给别人一些光亮。
终于，这些年来狠狠令她无地自容的不知如何自处的事，又一次以凶悍的面貌降临在了她面前——卑微如她，实在是无力担当起叶之琛的身边人。
“今天这么有兴致，来公司等我怎么也不上去？”
一件男士大衣披在了她的身上，熟悉的气息带来专属叶之琛的质感，没等她说话，他已经顺手环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向往的CYB总部方向走去，“晚上我还有一个会要开，你等我的话会很久。”
叶之琛看了她一会儿。
她没有抬头，他只看得见她的头顶，有些冷空气凝固在发梢的白雾，令他晓得她今晚在这一小小立足之地已占了足够久。
“公司有一个伦敦特派新闻记者的名额，”她搓了搓手，不知是因为愣抑亦或是其他。
“……我今天下午已经向公司方面申请了，主编说，内部的初步决定是派我去。”
男人在听，
也听进去了。
显然地，叶之琛没有太多的表示，只是收回了环在她肩上的手。一瞬间，令唐末帆感到了冷，肩头如雪，丝丝入身。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然后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