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他面前飞驰而过,在雪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他瞧了瞧,估摸着车上应该有不少东西。这条路是官员进宫的必经之路,自然,那马车上坐的应是当朝大员。
他望向皇宫的方向,不由叹气,转身回到那临时搭建的救济棚中继续熬药,身上的白衣使他与大雪融为一体,他,是一名医者。
这年旱灾与瘟疫同时暴发,已有无数人因此丧命,这路边的救济棚中便是他从阎王手中夺回来的百姓,但仅凭这一己之力,定不能与天灾为敌,卧雪眠霜的生活使他不再渴求朝廷的救济,在这些王公贵族眼里,百姓就如蝼蚁一般低贱,他们的命,不值钱,甚至都抵不上贵族府邸的看门狗,官员如此,朝廷亦是如此,皆是秋风过耳罢了……
他端着一碗刚盛好,还冒着热气的药,走到一位老妇人面前蹲下:“大娘,药煎好了,趁热快喝了吧!”老妇人满脸感激之色,急忙点头称是。
雪,下大了。
他见老妇人衣着单薄,便解了自己的外衣搭在老妇人膝上。老妇人见状,放下手中的瓷碗,想将衣服还与他。
可他却阻止道:“大娘,您身子骨弱,我还年轻,受得住。”
老妇人只得作罢,从怀中掏出一张已经凉了的白面饼:“清大夫,我们这些人力穷势孤,没什么好报答你的,如今粮食来之不易,我这个老婆子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张白面饼就当报答你了,希望你不要嫌弃。”
他推辞,终敌不过老妇人的坚持,接过了白面饼,一旁,老妇人的小孙女正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的这张饼,口水都已经挂在嘴边了。
他看着女孩可爱的小模样笑了笑,笑着的他依然温润如玉,温文尔雅。
他将手中的饼递给女孩,女孩如饿狼般的开始啃食,老妇人见自己的孙女如此不懂规矩,抬起手欲打她:“你这孩子!快把饼还给清大夫!”
眼见着这一巴掌快要落到女孩身上,一把将女孩搂入怀中,老妇人扑了个空。
“大娘不必动怒,这饼还是给孩子吃的好,如今粮食短缺,饿着孩子就不好了。”
此话一出,老妇人竟开始抽泣:“造孽啊!”
他不善言辞,不知如何安慰老妇人,况且,其他人也等着粮食开锅,只好道:“大娘,别哭了,我去山上摘些野菜,不然今日大家都没得吃了。”
言毕,背起平日采药用的药篓,往后山去了。
他身上仅有薄薄的一层衣裳,而这日寒风又异常刺骨,再强壮的身体,也顶不过凛冽的寒风与飘摇的大雪。
更何况,他天生体寒,一入冬便是在与阎王爷搏命,受不得此等恶劣的天气。
白雪包裹着整座山,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这座山的土壤并不佳,自然生长出的野菜本就不多,奈何又碰上这种令人厌恶的天气,想在雪堆里翻出几把野菜,更是难上加难。
他那双白皙的手被冰雪冻的通红,而药篓里,只有两把快要蔫了的野菜。
两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药篓里五把大小不一的野菜静静躺着,那双手已然开始发紫。
他喘着粗气,明明天气寒冷,他的额头上却布满了汗珠,他未曾多休息一刻,马不停蹄的赶回城中。
棚中,他的书童早已烧好了一大锅热水,见他回来,急忙迎上:“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可把阿松急死了!”
他放下药篓,交到杨松手里:“今日,你来。”还未等杨松反应过来,就已蹒跚着走到一旁坐下。
杨松不敢懈怠,急忙将药篮中的野菜拿出来清洗,忽略了一旁虚弱无力的清池。
满身的冷汗浸湿了衣裳,却无人发现,只因,要开饭了,而因为他们的疏忽,给了另一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已在此守候多时了,红纱遮面,轻丝作裙,冰肌玉骨,眼如盈盈秋水。
她绕过众人,走到清池跟前,打量着这张眉目如画,生得十分妖孽的面容,伸手摸了摸他高挺的鼻梁:“长得确实倾国倾城,若你不是至清之魂,倒还可以掳回去作我的夫君,可惜啊,我那往生河的河水还需要你这至清之魂去滋润滋润呢!”
她的手顺着清池的脸庞滑落到他的胸膛:“哎呀,怎么办啊,看到这张脸就有点舍不得了呢!干脆整个人都带回去算了!带回去制个标本也挺不错的!”
她喜形于色,无意间指尖触碰到清池的额头:“呀!怎么那么烫啊!”
她的手还未来得及缩回,便被一只强有力的手一把抓住,清池逐渐睁开眼睛。
眼前这女子艳如桃李,眼眸清澈明亮,似乎孕育着星光,见如此绝色佳人,就连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池也都咽了一咽口水。
微声道:“姑娘方才说什么?在下未听清,可否请姑娘复述一遍?”
当下这种情形,不由得使她十分尴尬,支吾了半天,才捋顺舌头道:“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是见公子长得十分俊俏,过来欣赏欣赏公子的美颜而已。”
自然,她并没有将自己真实的目的吐露出来,若是放在从前,她早已动手摄人之魂了,可她眼见这位男子生得着实尽善尽美,连她,也不忍痛下杀手了。
“若公子无他事,那小女子便告辞了。”
她果断起身欲赶紧逃离这里,却被清池叫住。
“敢问姑娘芳名?今日幸得相识,乃是缘分。”
她回首嫣然一笑:“即是缘分,那我便还会回来找你,记住了,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唤凝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