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宅,正是正午。林歌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在门口的台阶前坐着等云药。忽然见她扛着铁锹,手挎竹篮在阳光里走来,他当即起身,迎上前去。
“东西都收拾好了?”云药任凭他接过自己肩膀上的铁锹与手上的竹篮,问道。
林歌点点头:“嗯,属下看屋子里还有一些东西或许夫人会舍不得留下,便自作主张放进了行李里——夫人你看看吧!”
云药信步上前翻了翻林歌收拾出来的那堆东西。东西很杂,不过每件东西都带着一段回忆,让她一件一件看过来时,也回忆起了那些年快要被她忘却的旧事。
林歌看着她一边看东西,眼里还一边不受控制地滚下一颗颗晶莹的液体,一时不忍,干脆转过身去,不再看下去。
许久,只听云药轻轻的咳嗽声响起,随后,她道:“这些……都放回去罢。”
林歌惊奇转过身:“夫人,为何?”
明明……看她很喜欢那些东西啊……
只见她眼里仍含着泪,不过却是强忍着没掉下来:“都是些旧东西,不要也罢。林歌,过来帮我。”
看她确乎是真的搬起那堆东西一件一件放回屋子里,林歌才真的相信自己并没有听错了她的话。
主子下令,他这个属下当然不能违抗,于是,他也上前去帮忙。
东西都搬完了,还没等林歌松口气,就忽然又听问道:“对了,我上回带来的那堆画呢?”
“画?”林歌跑去拿来上回云药从御将军府带出来的那个包袱——打开,却见厚厚一大堆的上好的江南宣纸,它们被收拾得很仔细,隐约可见,这都是些绘制精细的画作,且无一例外的,都是一幅幅美人图。
“这是……李老爷这些年画的所有的画?”林歌看着云药将那些被锦线系得仔细的画轴一一打开,这才发现,原来那些画里绘的美人,都是云药的母亲,云落。
画中,云落的容颜姿态各自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画里的云落分外栩栩如生:那一眉一眼,似乎皆在诉说着在不同的场景里,那画中美人的思虑何如,美丽而摄人心魄。
林歌十分震惊:他一面在震惊李叶的绘画功底居然会好到这般程度;一面也在震惊,这云落,居然与云药生得有九分相似——且她们母女二人都无一例外地,喜欢穿素淡的浅绿色衣饰,喜欢与书册花朵为伴,风雅如幽林中孤傲的君竹。
只是……若是非要说她们两人有什么不同,便是云落的眼光中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但其实是在掩盖眼底的活泼好奇之光;可云药,恰恰相反,她是眼光中带着温和柔美的谦谦有礼,可实际上,她却是为了掩盖眼底的警戒防备,以及隆冬腊月更冷淡的疏离。
林歌简直不敢相信,一对母女,居然能生得这样相似。
可正在他在心底啧啧称奇时,却见云药将那堆画一一抚摸了一遍后,随后忽然起身将它们全都抱起来丢进了老宅门里!
“夫人……”林歌简直一头雾水,搞不懂她为何要如此做。
这画上不是她的母亲吗?听说她与她的母亲并没有多少可以寄托思念之物;可这些画,明明就是寄托思念最好的东西吗?她这样……是什么意思?
“还有,还有那张玄底白墨梅的画呢?”云药又问,态度十分冷静,一点也不是因为情绪激动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模样。
林歌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应对她。
云药见他为难的模样,不禁轻笑一声,继而道:“给我吧。”
她一笑,林歌忽然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气:“夫人喝酒了,胡说八道的话不可信。”